第24章
第二四章
時光靜靜流淌,人們漸漸接受了亡者的離去,不再停留在已有悲傷之中,開始加快腳步,邁向新的遠方。
三夫人抱着尚在孩提的小侄女,将她放在膝頭,握着她的小手,一筆一畫,教她握筆,教她寫字。
卓然登門拜訪,跨進屋內,正見如此溫馨場景,不免憶起女兒沫沫,當年沫沫這個年紀時,他也曾這樣抱在懷裏,放在膝頭,手把手的教她握筆,教她識字。
見卓然進門後一言不發,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侄女。
三夫人松開孩兒,起身走向廳內,順手便将書房與外廳的紗簾放下。
視線被遮擋住,瞧不清簾後人的模樣,小女孩提筆亂畫的模糊身影,讓他更加想念逝去的女兒。
三夫人道:“大将軍難得登門,這是在看什麽?”
卓然回過神來,眼中的思念消逝,他轉而問:“聽聞夫人的弟弟,有一小女兒,生的冰雪聰明,尤得夫人歡心,可是這位小姑娘啊?”
此時伏憶也來到廳內,他的目光,也向紗簾方向看去。
三夫人道:“是啊!她一出生,我便歡喜,當時,我便同我弟弟講,這個女兒便教由我來撫養吧!我這個當姑母的,定會傾囊相授。”
“真是感人!方才看到此情此景,我不免想到我的孫兒景歡,他同寒星年紀相當,又同樣聰慧,我想着,若是能成就一段姻緣,必能成就一段佳話。”卓然道。
伏憶忙道:“姨母,頌程雖年幼一些,卻是個有擔當的好兒郎,侄兒想代兒子,求娶這樁婚事。”
卓然打斷道:“這婚事,說到底,還是要孩子們年歲相當。頌程尚在襁褓,太過年幼。”
伏憶道:“将軍若是說頌程與寒星比,太過年幼,那不覺得,景歡與寒星比,太過年長了麽?”
三夫人開口:“我方才還想不通,今日,我這裏怎會如此熱鬧?伏憶登門便罷!大将軍竟也來了。原來,是為此事?只是想不通,伏憶有這樣的心思便罷了,只不知,大将軍怎會有這般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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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夫人,何人不知,如今這龍族,是你我掌舵?與其劍拔弩張,不若結成親家,也是為了龍族啊!”卓然道。
伏憶急忙看向三夫人。
面對卓然的毫不遮掩,三夫人道:“大将軍說笑了!龍族上下,便是牙牙學語的幼童,都知道,我與大将軍,是有仇怨的,如何結為親家?”
“仇怨?我怎不知?與夫人有仇怨的,是我的小妹,是伏憶的生母,她當年愛子心切,做出錯事,這些年來,我百般勸解,她一直不知悔悟,我還為此事發愁,誰料,她忽得想開了,羞愧難當,尋了短見。以往,我礙于小妹的情面,讓夫人誤會了我,竟覺得,與我落下了仇怨。”卓然說的分外無辜,仿若一切都是逝者的過錯,與他全無幹系。
“姨母……”伏憶剛剛想開口,便被打斷。
“将軍倒是将自己,撇了個幹幹淨淨。可我記得清楚,若非将軍苦苦相逼,我姐姐又怎會舍下年幼的孩兒?”三夫人道。
卓然見三夫人不願順着他搭建的臺階,順勢而下,便換了一副神情,道:“夫人,你我難得有機會,心平氣和的相見談話,我不得不,将有些事情,擺到明面上了。”
依稀間,伏憶察覺出,周圍有重兵藏身。
伏憶退後兩步,警惕的看着卓然和三夫人,他又扭頭看向趴在書桌上練字的寒星,心想:三夫人及其珍愛這孩兒,若有兇險血腥場景,她不會将孩兒放在此處。
“大将軍如此說,我倒有些不明白了,我與大将軍的舊仇,向來是擺在明面上的,莫非暗地裏,大将軍還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三夫人道。
卓然自信道:“夫人,縱使夫人念着舊仇,不肯放手。我要提醒夫人,我的小妹,已付出了性命。若還是不夠,夫人便想一想,我的俊兒是如何沒的?夫人好狠的心啊!拿了我俊兒的性命,傷透我女兒的心,又逼死了我的妹妹。”
三夫人将手中茶盞摔到地上,立刻便有侍衛拔劍而入,卓然的侍衛亦不甘示弱,屋內兩方對峙,屋外,層層圍繞。
伏憶警惕的看着四周,他視線再次看向書桌,寒星仍舊在練字,像是簾外動靜,都與她無關一般。
伏憶心想,若是現下,三夫人與卓然聯合起來,要将他置于死地,拿他便退至裏屋,料想三夫人不會不顧及寒星安危。
“将軍怎能如此栽贓?文俊之死,與我無關。”三夫人道。
“你說與你無關,便與你無關嗎?難不成,我會害死自己的孫兒?”卓然怒道。
“敢問大将軍,何為害?大将軍利用親生女兒的信任,常年給文俊喂藥,文俊那些拜大将軍所賜的病痛,便不叫害嗎?”三夫人質問。
“你……”卓然偷偷瞄向伏憶。
伏憶暗中握緊拳頭。
卓然道:“夫人,我為何如此?夫人不知嗎?文俊若不如此?我與夫人怎能坐穩?”
“哦?大将軍說的甚有道理。如此,我只是做了同大将軍一樣的事,如何算害?”三夫人道。
卓然恍然大悟,才明了,竟是不知覺間,他與三夫人聯手,害死了文俊,心中雖有悲痛,卻不多,只因在他心中,文俊總是要死的。
伏憶早就想過,為何文俊猛然好轉,又為何猛然逝世,如今想來,該是頌程的到來,使三夫人和卓然不悅,他們便各自停了文俊的藥,文俊的病痛不再加重,想以此引伏憶前去,好借機除掉頌程,而後,金時的警惕,讓他們屢屢失敗,沫沫又欣喜與文俊的好轉,他們便不約而同加重了文俊的計量,如此一來,本就被病痛損耗多年的文俊,徹底支撐不住了。
伏憶心痛至極,害死他孩兒的兇手,正在眼前,可他卻不能有任何動作。
“大丈夫無需彎彎繞繞!我與夫人為何如此,不過是,各脈念着舊情。不若今日,我與夫人聯手,将那昏睡多年的族主殺了,再送世子昏睡上兩千年。待景歡和寒星長大,世子離世,咱們倆家合一家,自此,龍族不就是你我的嗎?”卓然道。
屋內侍衛,都轉向伏憶,伏憶警惕的握緊武器,再次瞄向裏屋。
“退下。”三夫人道。
卓然見此,亦使眼色,讓自己的人也退出去。
雖衆侍衛離去,伏憶仍舊不安。
三夫人道:“大将軍,這麽多年過去了,便沒有些新鮮的?還用這一招,是将各脈想的太蠢了吧?”
“所以我來尋夫人了,夫人聰慧,若夫人願與我合作,便是再蠢的招式,各脈族人,又有何人敢出聲呢?”卓然道。
“即便世子睡過去了,不還有一個小的嗎?各族脈豈會罷休?”三夫人道。
“那個小的又算什麽?到底是外族女子所生。我龍族的族主,必得原身為龍,那小兒的娘親是花族水金英一脈。各族脈再怎麽鬧騰,也不會護一朵花兒。”卓然道。
三夫人道:“将軍身在高位如此多年,還未明白,人心所向的威力?”
卓然順着三夫人的目光,看向伏憶,道:“是啊!有些人,明明一無所有,卻偏生殺不得。”
三夫人道:“我瞧眼下一切正好。無論是我,還是大将軍,還是世子。“
卓然指着伏憶,對三夫人說:“夫人可要想好了,錯過了今日,便再難尋這樣的時機。”
“大将軍想當弑主的罪人,我可不奉陪,我擔不起各族脈的謾罵。”三夫人道。
有一侍女進來,到三夫人耳旁低語。
亦有侍衛進來,輕聲與卓然說這着什麽。
卓然瞄向伏憶,似帶着幾分嘲諷。
三夫人道:“伏憶,花族的人來了,你快些去看一看,你的妻兒吧!”
伏憶仍有顧慮,他瞄了一眼紗帳後的寒星,又看向卓然。
卓然道:“快去吧!侄兒!長輩們說話,你本就不該來的。”
三夫人道:“要我說,孩兒們的婚事,該等孩兒們大些了,自己做主。文俊那樣的事,就不要再發生了,大将軍以為呢?”
卓然道:“好!寒星聰慧,總不會放着身擔重任的景歡不選,反倒瞧上不中用的小花嗎?”
卓然大笑着離去。
伏憶叫了聲姨母,道:“孩兒多謝姨母救命之恩。”
待衆人皆離去,三夫人回到書案旁。
寒星問:“姑母,你喜歡景歡,還是小花?”
三夫人道:“姑母喜歡能擔當大任的。”
“是景歡嗎?”寒星問。
三夫人道:“不是。”
寒星皺眉思索,問:“是小花嗎?”
三夫人道:“不是。”
寒星疑惑:“那是誰啊!”
三夫人握住寒星的手,讓她牢牢抓緊了手中的筆,而後道:“是寒星!你要記住,只有權利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正的安心。”
伏憶一出門便遇到被攔住的手下,那手下忙迎上去,說:“世子,快些回去吧!世子妃的母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