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三章
伏憶來不及為逝去的妻兒停留,便奔赴到了保護金時母子的路上。
他還未走到住處,便發覺不對勁,四下尋找,安排在四周的手下,也都不見蹤影。
伏憶心知,依卓然的行事作風,必不會悄無聲息的将金時圍困。
如此速度,又如此安靜,只有三夫人。
伏憶按住心中慌亂,努力表現的鎮定且信任。
很快,他便看到坐在屋門外的三夫人。
三夫人那般悠閑,那般自在,一張搖椅,一張小幾,一盞清茶,一盤佛手散着清冽的冷香。
瞧見伏憶走來,三夫人起身,挂着長輩特有的笑,道:“你回來了?”
伏憶做吃驚狀,道:“姨母,您來了?怎不進去?”
“沫沫鬧出如此大的動靜,說什麽要去求人魚郡主救俊兒,我哪能裝不知情啊!一聽到信兒。我就想着,你肯定得去看看。你一走,這兒不就只剩下這孤兒寡母了?萬一卓然又做些什麽,這娘倆要是再有什麽閃失,那我們這龍宮,得成什麽地界?還不得讓各脈族人戳你的脊梁骨,說你連妻兒都護不住了?”三夫人道。
“姨母說的是,是我走的太急,疏忽了。”伏憶道。
“姨母懂的!沫沫又去那裏鬧,再加上俊兒的病,你心裏不好受,自然想不了那麽周到。怎麽樣啊?文俊的病,可有求到法子?”三夫人關切的問。
“文俊……病逝了!”伏憶道。
“可憐啊!沫沫那般疼愛文俊,眼下只怕心裏難受。”三夫人道。
“沫沫接受不了,失了心智,跳了海。”伏憶道。
Advertisement
三夫人驚的長大了嘴巴,說:“沫沫跳了海?這麽些人呢!我方才見二夫人和卓然都去了,該是救上來了吧!”
“沒。是在幽鯊沼。她抱着俊兒,一起,走了。”伏憶略帶哽咽。
“啊呀!我聽聞,她要抱着孩兒,去尋什麽人魚郡主時,就覺得心裏不好。幽鯊沼那地界,兇險着呢!莫說刻意往裏頭跳了,那些法力低微的,平白走在那裏,都有可能讓靈鯊吞了。人魚郡主住在那,是為清淨,而且,說到底,這海底,是人家的地界,咱們龍族,到底是後來的,沒有那麽熟悉。你們當時,就該死死攔着。她抱着孩兒,哭哭唧唧的,太容易出事了。”三夫人撫着心口,說的分外真誠。
伏憶只低聲答:“是,姨母說的是,從一開始,我便該攔住她的。”
“沫沫這孩兒,雖說蠻橫了些,但她對你是掏心掏肺的好。我雖與她父親不對付,可我也清楚,沫沫只是被寵壞了,為所欲為慣了,看着不講理,實則是個愛恨分明的傻丫頭。”見伏憶神情傷感,三夫人話鋒一轉,道:“你心裏難過!我能理解,畢竟你和沫沫夫妻一場,但你也不要忘了,是誰逼死了你母親。”
伏憶立刻道:“不敢忘,姨母,侄兒一直牢記在心。”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良善的孩子。不然,我也不會為了護你,為了護龍族,毅然嫁給你的父親。”三夫人道。
“對!多虧了姨母,不然,只怕我與父親,早已殒命。只怕龍族,也已落入卓然手中。”伏憶道。
“莫要嫌姨母唠叨,總在你耳邊念起這些。以往,有沫沫和文俊,卓然還收斂些,只怕現在,他是要将野心擺上臺面了。”三夫人道。
“是,方才若不是二夫人攔着,我同他,恐怕要分出生死了。”伏憶道。
“那門婚事,一早便不該有。只是當年,我們尚勢微,沫沫又歡喜你,你那生母又極力促成。她還以為,如此,她的哥哥便能放過你。天道輪回,他們當年逼死了你的母親,如今,又逼死了女兒,卓然早該體會到,當年我姐姐被逼死的傷痛。”三夫人道。
伏憶沒有說話,他知道,他若繼續稱是,能讓三夫人心安,但他說不出口。
三夫人自是明白,她又說:“而今,你有了新的妻兒,便該好好護着,莫再叫卓然害了。你的那些人,大多是不頂用的,我若留下幾個,又怕惹卓然眼,更怕你會多心。”
“不會,方才我遠遠見到,是姨母的人在,一下就放心許多。”伏憶道。
“罷了!卓然陰險狡詐,連自己的親孫兒都要害,他若見我護着這母子倆,只怕會紛亂不斷。我便帶着他們回了,你就自己多留個心吧!”三夫人道。
見三夫人要走,伏憶故作親近,道:“姨母,侄兒送您。”
“我們這樣的關系,哪還要那些虛禮。快些進屋吧!她定是吓壞了。”三夫人走出幾步,又回頭道:“我怕有信兒來,驚到屋裏母子,一直坐在門外,沒進去過。等龍宮太平了,我再來看她們娘倆。”
直至三夫人的身影消失,伏憶才敢将心中的慌亂表現出來,他推門而進,金時一手握着水鞭,一手抱着頌程,從帳子後走出。
“她沒進來過?”伏憶問。
金時道:“沒有。”
“她何時來的,說了些什麽?”伏憶又問。
金時道:“你剛剛走,她便來了,什麽也沒有說,一上來,就把院子圍了,你的人太少,誰也攔不住。”
“也幸好她在,不然,卓然還不知會做些什麽。”伏憶道。
金時問:“你和卓然徹底撕破了?”
“沫沫和文俊……”伏憶道。
“我都聽到了。”金時道。
“三夫人她,沒有做什麽吧?”伏憶問。
金時搖頭:“她只是坐在外面。”
“有沒有什麽東西進來?比如水,比如煙,比如氣味。”伏憶道。
“沒有。”金時道。
二人再次看向熟睡的孩兒,确認無事後,才徹底安下心來。
伏憶道:“今後,你我便要依靠三夫人了。”
“她能信嗎?”金時道。
“不能全信。”伏憶答。
“那我們……”金時道。
“我們別無選擇。”伏憶道。
三夫人沒想到,自己的住處,也有不速之客。
二夫人別了孩兒,并未回自己住處,而是直接來尋三夫人。
這是極罕見的,畢竟她們二人之間,隔着大夫人的性命。
三夫人惱道:“上次你來此處,逼死了我的姐姐,奪走了我姐姐的孩兒,今日,你又是為何而來?”
二夫人跪到地上,道:“你說的對,是我搶走了你姐姐的孩兒,伏憶是你的侄兒,你是伏憶的姨母,你會幫他的,對嗎?”
三夫人道:“夫人,你不記得了嗎?他已經喚你做母親,喚卓然做舅舅了。”
“那是我逼他的。他當時年幼,他不過是為了好好活着。文俊已經死了,我求你放過伏憶,放過他,還有頌程。”二夫人懇求道。
三夫人道:“笑話!我是同卓然勢不兩立,我是同你有恨。但文俊之死,與我何幹?文俊是伏憶的孩兒,伏憶喚我一聲姨母,我怎會對他的孩兒下手。夫人,你與其跪在我這裏,求我放過伏憶,放過頌程,不若去你的好哥哥那裏,求一求他,求他放過你的兒子,孫兒,求他放過将死的族主,求他不要再野心勃勃,試圖颠覆整個龍族!”
“不是你?你說不是你!”二夫人恍惚道:“那是誰?是誰害了俊兒?”
“你來我這裏做戲是要做甚?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同我姐姐不同。我不在意龍族亂不亂,我只在意,我的心裏,是否舒坦。”三夫人道:“如今,已不似當年,族主雖活着,又同死了無異。眼下龍族,我與卓然獨大。即便你哭的再大聲,也無人敢說我一句不是。”
“不是你還能是誰?我哥哥即便會讓文俊病,但他絕不會害文俊性命。”二夫人道。
三夫人将二夫人拎起,扯着她來到裏屋,将她丢在床前,有侍女将床帳拉開,是族主,面容消瘦的躺在床上。
三夫人道:“這就是下場!若非我當年及時發現,只怕族主早已沒了性命,這便是卓然所用之毒。便是不死,也只會日漸昏沉,最終變成一具會呼吸的屍體。這比死不可怕嗎?”
伏憶曾多次同二夫人說過,文俊的病與族主的病無異,可二夫人始終不信卓然會對文俊如此。
望着多年未見過的面龐,二夫人哭道:“他活該!他落得今日下場,他活該。是他搶走了我的孩子。我那般愛他,我知道他愛的不是我,我從未奢求過他能愛我,但他不該騙我,不該将我的孩子搶走。”
很快,二夫人又收起了恨意,她朝三夫人叩首,道:“沫沫和文俊已經死了,卓然,他不會放過伏憶的。我将伏憶還回來,我求你了。從今往後,伏憶與卓然……與我,再沒有任何關系。他是你姐姐的孩子,是你的侄兒。”
三夫人道:“孩子是你說領走便能領走,你說送回便能送回的嗎?當日,你将他如何帶走,如今,你便如何還回來吧!”
那天,二夫人在自己的住處自缢而死,如同當年的大夫人一樣。
三夫人對鏡而坐,她看着鏡中的面龐,是與姐姐及其相似的面龐,她伸手觸摸鏡中人,她想告訴姐姐,她終于幫她報仇了,伏憶終于回來了。
伏憶再次失去了母親,這一次他沒有放聲大哭,并不是他心中不難過,而是他明白,他不能表露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