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明可委屈道:“我知你心中委屈。我們已經做出如此讓步,你還想怎樣?”
金時只覺得越發憋悶,她大口呼吸着空氣,左思右想,道:“我說過了!我要離開,我要離開這裏。”
伏憶上前,将有些站立不穩,左搖右晃的金時扶住,道:“金時,有一些現實,你總得學會面對。你走不了的。”
金時問:“為什麽?你憑什麽說我走不了?”
伏憶道:“有些事,我還未來的及告知你,關于花族,在你随我來深海後,與花族相鄰的琨族,打着為罂粟一脈複仇的借口,屢屢向花族金英一脈發難。那些為避禍躲藏起來的罂粟一脈,紛紛現身,投靠了琨族。你也知道,花族各脈一向忠心舊主,眼下,金英一脈孤立無援,遲早會被推下高位。如今,你若離開深海,哪裏會有你的容身之地?”
金時道:“這是金英一脈應得的報應。偷來的,遲早該還回去。這同我有何幹系?在我登上你的車前,已同父母斷了關系。”
伏憶道:“即便是斷了關系,也改變不了,他們是你父母親人的事實,你的真身為水金英,在曾經那些歲月裏,大家皆知,你為花族郡主。便如你方才所說,身在其位,便該受其苦。”
金時愣神片刻,道:“天大地大,總會有我的活路。神界仙界容不下我,還有魔界鬼界。若是神魔仙鬼皆不容我,那還有凡間,我可以往凡間去,與凡人相識,與妖為友。”
伏憶傷心道:“你寧願往凡間去,都不願與我一起嗎?”
金時道:“你不值得。”
明可忙上前,道:“金時,你如此說,實在讓人心痛。”
伏憶道:“就算,仙界神界已沒有你在乎的人,就算,你不怕凡間歲月匆匆,等你白首暮年,再回頭,仙界親人故友,不過才度過十餘年。那你便不怕反噬之苦嗎?你可知仙神在凡間顯現術法,是會遭受反噬的!”
明可道:“對!若仙神在凡間生活那般容易,只怕凡間早已遍布仙神。”
金時道:“我曾收斂法力,封去記憶,往凡間走過一遭,品悟過凡人人生。若能遠離是非之地。我願隐了法力,藏匿在凡間,不怕孤寂,不怕貧苦。”
聽出金時的決心,伏憶和明可都表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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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時道:“伏憶,你若對我有一絲真情,那便送我走吧!送我離開這深海,送我往凡間去。”
金時期待的懇求着。
伏憶深情堅定道:“不。我不會讓你離開的。你只能留下來,在我的身邊,同我一起,奪回龍族的一切。”
雖能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但金時仍舊不甘,她看向明可,道:“你不是很愛他嗎?你怎能看他與我一起?告訴我離去的路,好嗎?”
明可緩緩擡起低着的頭,淚珠在她的眼框中滾動:“金時,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你可以同伏憶在一起,你可以同他并肩作戰。可我不能,我的父母,我的族人,他們不會接受的。我只能将他放在心底,遠遠的祝福他。我不能放你走,盡管我會心痛,但是你得留下,你得留在伏憶身邊,你要幫他,幫他奪回龍族,幫他回到仙界故土,亦是幫我人魚一族拿回原本的失地。”
“終歸,你們不過是要利用我。”金時道。
明可說:“你何苦說的這般難聽。我們并沒有欺瞞你,更沒有虧待你。”
“你們若相愛,大可以抛去身份,遠走高飛!說到底,你們就是虛僞、自私。既舍不得郡主世子的身份,又放不下私情。如今,你們倒是擺出高尚的架子,若非沫沫引我前來,只怕我死在這深海之內,也還不知實情。”金時邊厲聲指責,邊不動聲色的後退,待她靠近門口之時,便迅速轉身,想趁其不備,邊逃邊尋出海之路。
伏憶快速追了出去,拉住金時,二人拉扯之間,伏憶擡手,在金時面前輕輕揮過,似有什麽随着金時的呼吸,飄進她的鼻腔。
很快,金時沒了力氣,她頭腦清醒,卻不能動彈,亦無法發出聲響。她只能瞪圓眼睛,帶着憤恨看向伏憶。
伏憶将她抱起,說:“你太沖動了!我沒辦法。只能用此法。”
明可并未出屋,她不敢靠近,只敢在窗口,遠遠看着院內情景。
伏憶回頭看向明可,又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金時,輕聲道:“我帶你回去。”
伏憶抱着金時離去。
明可定定的看着遠去的背影,拿起方才放在窗前的書,那頁寫着一首詩,明可忍不住讀道:“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栖複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金時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等她再醒來時,已回到龍宮,正躺在床上,伏憶趴在床邊,握着她的手,含情脈脈的望着她。
見金時醒來,伏憶欣喜道:“你醒了。太好了。”
伏憶的神情語氣,就仿若,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金時不願看到伏憶,卻沒力氣甩開伏憶的手,只能扭過頭去,喃喃道:“為什麽?”
伏憶心知,金時所問,是在責備他将她帶回,但伏憶避開這個問題,轉而答:“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方才,你太過沖動,無奈之下,我只能用安神粉,讓你冷靜下來。不過你放心,這是我們龍族獨有的藥粉,無色無味,亦無毒害,只是叫人暫時無力。”
見金時不理睬,伏憶繼續道:“這藥,聽起來平平無奇,實則是個寶貝。以它為引,可制出許多無解之毒,讓人患上無治之病。它可以混在飲食之中,香爐之中,也可以藏在帕間,塗抹在箭羽之上。我父親和文俊的病,便是這麽來的。”
金時道:“你同我說這些做甚?是在威脅我嗎?”
伏憶道:“你我已不是初相識,你該知道,我不舍得威脅你。”
金時輕蔑道:“這還真說不準。”
伏憶捧着金時的手,放在唇邊一吻,道:“金時,我同你說這些,是想警醒你,亦是警醒自己,我沒有保護好文俊。這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金時強撐着力氣,坐起身來,揪住伏憶,問:“你說什麽?”
伏憶歡喜的将金時抱到懷裏,說:“金時,我們有孩子了,你不知道嗎?”
金時掙脫開伏憶的擁抱,她靠在床頭,久久不語。
伏憶小心道:“你還想離開嗎?金時,我們有孩子了,他是龍族的孩子,他們不會放過他的,你若帶孩兒離去,實在兇險。況且,你不想讓孩兒拿回屬于他的嗎?”
金時道:“若我真有孩兒,我只願他平安。”
伏憶忙說:“所以,你不能離開。只有你我才能保護好他,才能讓他平安。”
金時再次陷入沉默,伏憶小心的看着金時,連眼睛都不敢眨,他不知道,金時在想什麽。
過了許久,金時問:“是不是,從我登上你的車起,你便想好了,要如何算計我?”
伏憶有些猶疑,但還是答:“我不想騙你。是從最初,我想帶走的便是你。”
金時問:“什麽意思?”
伏憶道:“那日天宮之內,你用水滴引我之時,我便識破了你的伎倆。即便你不尋我,我亦會設法尋你,所以,我便将計就計。只是沒想到,那個宮娥,竟是魔界的公主。”
伏憶說着,拍了拍自己的右臂,道:“那日,吓到你了。今後不會再有那樣的事發生。”
金時又哭又笑,道:“從一開始……真是可笑!你何苦騙我至今?你何苦哄騙我捧出真心?昨日,我還在笑沫沫瘋癫,到頭來,我竟是耳聾眼瞎,最癡傻的那個。”
伏憶眨巴着可憐巴巴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金時,道:“你這麽說,與用尖刀剜我的心有何異?我已經告訴你一切。毫無保留!真心托付!”
金時無奈道:“而今,我又能如何?”
伏憶開心道:“我知道,你即便能舍下我,也不會舍下孩兒。”
金時道:“你早就想到會如此。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連同你的孩兒。你想做什麽?你想拿他做什麽?”
伏憶道:“我會護他平安,告訴他回家的路,待時機成熟,我願以一死,為他鋪路,為龍族鋪路。”
金時道:“不,我不會讓他以身涉險。這深海,對我來說,是逃不脫的牢籠。我被困住了,我不會讓我的孩兒也被困在這裏。待他長大成人,我會讓他離去,走的越遠越好,越自由越好。無拘無束,無牽無挂,尋一真心人,度平淡一生。”
“會的。”伏憶道:“我們的孩兒一定會像我們期盼的那般。金時,你可知,你便如一道光,穿透深海,照耀着我,在我難以支撐時,只要看到你陪在我身邊,我便充滿了力量,便覺得,一切都能撐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這幾句話語,金時聽着分外耳熟,她想到,這句話,伏憶曾對明可說過,或許也對沫沫說過,心中怒氣翻湧,她強撐着坐起身,擡手打了伏憶一個耳光。
伏憶本可以制止或閃躲,但伏憶沒有。
金時問:“你為何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