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明可帶着幾分羞愧低下了頭,答:“是的。”
金時的心情很複雜,她瞬間理解了沫沫的瘋癫,這一刻,她甚至有一絲羨慕沫沫,羨慕她可以肆意妄為的發瘋。
金時握拳,輕砸桌面,她拼命壓制着心內的怒火。
明可道:“你不要急着生氣。聽我說完。
那時,我的父母親人,已不再催促我的婚事。
我和伏憶,我們以為,今後,便能如此,不管外界紛擾,不顧兩族仇恨,可以悄悄的相聚,悄悄的相愛,悄悄的度過餘生。
他說,我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在他支撐不下去時,只要想到我,他便覺得,一切,都能撐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也期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将卓然和三夫人手中的權利收回。
等到他成為了龍族真正的掌權人,他一定會化解龍族與人魚族的舊恨,到那時,我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金時道:“你們這算盤打的,倒是不錯。你們可曾為沫沫想過?沫沫那般愛他!而他,對沫沫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算計。不過是為向母親表真心,為向舅舅求活。等到了你們期盼的那一日,你們讓沫沫如何自處?”
明可道:“我們對不起她!我們曾想過,若真有那一日,我也不會讓他将沫沫休棄,更何況,沫沫還有文俊,即便她失去了伏憶,但她還有文俊。”
“無恥至極!”金時道。
明可并未反駁,繼續道:
“你不必罵我,因為不會有那一日了!
原本,我們所設想的一切,都因文俊的病,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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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還記得,那日,他哭了,他哭了很久。
他說,他是一個父親,卻不能護住孩兒,他心裏很難過。
這種無力的難過,要比他身為龍族世子,卻無實權,要比他身為孩兒,卻護不住父母,還要痛苦。
他依稀猜出,那病是如何來的。
大約是卓然有反心,不願将大權交回,哪怕文俊是他的親外孫,他也不得不防。
又大約是三夫人能容得下伏憶,全然因已故養母那幾分情分,但她再容不下流淌着卓然血脈的文俊。
他說,他的母親知道這一切,可她選擇逃避,她選擇裝作不知情,選擇繼續信任兄長,他的母親能做到的,就是保住伏憶性命,至于其他,她不敢想,也無能為力。
而沫沫,她雖任性,卻想法簡單。
她是最受父親喜愛的小女兒,即便再愛伏憶,她也不會相信,父親會害她的孩兒。
在權利面前,大家都瘋魔了。
後來,伏憶說他想到了辦法。
而今之計,只能裝渾,以此讓卓然和三夫人放下心來,不再生疑,才可保文俊平安。
将計就計,他會在龍族各脈尋合适女子,誕下無卓然血脈的孩兒,以此,投靠三夫人,讓三夫人助他,除掉卓然。”
金時問:“難道,你就從未想過,你也是他算計的一部分?”
明可有一絲猶豫,但很快便堅定的答:“不會。你同他也相處有段時日了,他是如何,你心知肚明。他不是奸詐之人,他只是身陷險境,迫不得已而為之。”
金時道:“他有沒有算計你,我不知道。但我,定是他算計的一部分。”
明可忙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想。他心內亦有不願,他也為此感到痛苦。你們的感情,在最初之時,或許起于算計,但如今的真情,沒有半分虛假。”
金時問:“沒有半分虛假?可笑!那你呢?若說沫沫是他身不由己。那你,應當是他真心所向!如今,他伴在我身旁,恩愛不離,你不恨我嗎?”
明可道:“我……我心中自有不願。可我從未怨過你。我只怨造化弄人,只怨有緣無份。”
“你有什麽資格怨造化弄人,你又有什麽資格怨有緣無份?你沒有資格!沫沫沒有!我沒有!那些毫不知情,無緣無故,被他拖下水,被他拉入險境而不自知,被沫沫嫉恨殺害的女子,才有資格怨,才有資格恨。”金時道。
明可說:“我知道!伏憶也知道。但我們是不得已的。
我們曾想過,有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兒。
一個屬于龍族和人魚一族的孩兒。
這樣,便無需牽扯她人。
可是,沫沫發現了我。
她出手打傷了我,我傷的很重,強撐着趕回了家。
待我醒來,才知道,父親見我所受之傷,是龍族所為,便像龍族讨要說法,卓然卻對我父親說,是我勾引伏憶,伏憶不願,拒絕之時,失手打傷了我。他甚至還說,願為兩族和睦做出退讓,願以世子舅舅身份做主,讓我嫁給伏憶,與沫沫同侍一夫。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我傷的太重,性命垂危,父親沒時間同龍族過多糾纏,只一心将我救醒。
好在,有人想起,我曾送給鬼王殿下一串元神淚珠,以此,定能将我救起。
那串元神淚珠,救了我的性命。鬼界亦前來警告過龍族。
待我醒來時,伏憶荒唐的做派,已成定型,我無需過多解釋,衆人自會為我尋到借口,一切過錯都成了伏憶的。
只可惜,伏憶承受了這麽多,卻依舊沒有尋到能在龍宮活下來的女子,沫沫總有辦法,将她們置于死地。
而我,那次傷的太重了,如今,我只靠元神強撐着,活着已是不易,我幫不了他了。”
金時道:“所以,當他要往天宮赴約時,便想好了,尋一外族女子帶回。所以,他才會對我說,我适合這裏?”
明可道:“是啊!你是花族郡主,有這層身份在,卓然和三夫人必定有所顧忌。而且,你有膽有謀,且你的法力不在沫沫之下。你能陪在他身邊,你能幫他。”
“荒謬!這一切太荒謬了!”金時道。
“我知道,這一切,很難接受。但事實就是如此。從他帶你回來那天起,我便知道,有一日,你會發現我的存在,你會想知道,這所有的一切。”明可握住金時的手,說:“你想想他對你的好,想想他的不易和艱辛。你能理解的!你會留下的,對嗎?”
金時猛然甩開明可的手,道:“不!我不理解!我不接受!我要走,我要離開!便是死,我也不要呆在這裏。”
門打開來,急匆匆趕來的伏憶,正看到被金時甩開的明可,聽到金時不甘的拒絕。
伏憶緊張地沖向明可,小心的扶着她,問:“有沒有傷到?”
金時看在眼裏,她借機想走,卻被伏憶拉住。
金時紅着眼,大吼:“別碰我!”
伏憶卻将她拉近身邊,說:“你冷靜點,不要發瘋!”
金時笑道:“你說我發瘋?”
金時甩開伏憶的手,伸出手指,指着伏憶和明可,又伸手指向龍宮方向,道:“你,還有你,還有那些人。你們才是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以往,我總覺得沫沫瘋癫,如今,我竟發覺,沫沫竟是整個龍宮,最清醒的!”
明可道:“不是的!伏憶不是的,他是被迫的,他是被逼的。倘若,一切太平安然,他絕不會如此。”
金時道:“龍族要他這世子有何用?何族沒有波折磨難?身在其位,便該受其苦。而非為謀己利,拉無辜者下水。說到底,他不過是個沒能力的窩囊廢,仗着一點姿色,将自身的危難,轉嫁給懵懂無知,身陷情愛的無辜女子。”
“你不可以這般說伏憶!你怎能如此偏執,如此狹隘?若你敞開心胸,設身處地為伏憶想想,你便能體會到他的無奈。”明可道。
伏憶攔在二人中間,他将明可護在身後,面朝金時,道:“我帶你回去,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聊。”
金時一把推開伏憶,對明可道:“我為何要為他着想?為何總有人讓我為他人着想?何人為我着想過?何人設身處地,為我擔憂過?何人體會過我的無奈?”
伏憶道:“不要再說了。大家都靜一靜。”
但無人理會伏憶,明可說:“難道伏憶對你不好嗎?他對你那般好,你為何不珍惜呢?”
被推開的伏憶,察覺到金時的一對勁,但他還未來得及阻攔,金時已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了明可臉上。
金時道:“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伏憶急忙擁住明可,細細查看她臉上的掌痕,伏憶再次将明可護在身後,對金時道:“夠了嗎?你還要瘋多久?”
金時舉起手來,朝伏憶扇去,只可惜,多日的朝夕相處,使他們太過了解,那一巴掌未能落在伏憶臉上,而是被伏憶騰空抓住了小臂。
手掌懸在空中,金時道:“你又有什麽資格護她?”
明可黯然,道:“你說的對,我沒有資格說你,伏憶亦沒有資格護着我。”
伏憶卻有些慌了,他松開金時,轉身看着明可,輕聲說:“莫要胡思亂想,本就是我欠你的,本就該我護你一世。”
金時靜靜的看着。
明可的目光越過伏憶,她看着金時,道:“金時,你若是因我而吃醋,大可不必。今日,我可以發誓,我同伏憶,今世不可能有以後,今後,我同他只是知己。”
伏憶道:“好!今後你我便是知己。我答應你,若有來世,我必與你,再續前緣。”
二人都望向金時,似是在等金時一個答案。
金時像是看怪物似的打量着面前二人,好半天,才開口道出一句:“好一對感天動地的癡男怨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