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盡管金時謹慎的提防着沫沫,小心的躲避着沫沫。
沫沫還是尋了機會,同她單獨相見。
沫沫穿着華服,帶着珍貴的首飾,她極其努力的打起精神,仍舊給人疲累的感覺。
金時知道,是因這幾日,文俊的病,又厲害了一些。
金時問:“文俊好些了嗎?”
聽到這句話,沫沫仿若洩了氣一般,她用手扶住桌面,搖晃着身子,坐了下來,用埋怨又帶些不解的語氣問:“你為什麽不問我為何找你?你為什麽不撲上來同我厮打?你為什麽一臉關切的神情?文俊病重,我又如此憔悴,你該得意才對。”
金時理解沫沫為何會如此說,她用手帕擦拭沫沫臉上的淚痕,說:“何苦呢?你雖待我不好,但,對文俊而言,你是極好的母親。說到底,我們都被困住了,我們一樣可憐。我們可憐便罷!文俊是無辜的。”
沫沫抓住金時的手,說:“不,我沒有被困住,我願意留在伏憶身邊,一直都願意。你呢?你還是想走,對嗎?”
金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想到與伏憶相處的點滴,從陌生到熟悉,從警惕到信任,她有些願意留下了。
沫沫扔開金時的手,說:“你不想走了?為什麽?難道你願意永遠留在這裏,與我争搶嗎?還是你自信,我争不過你?還是你覺得,我不能将你怎樣?金時!你以為現下我父親和姑母都不讓我動你,三夫人又明裏暗裏護着你,你便能高枕無憂了嗎?你不是龍族的,我是,我自幼在這裏長大,我太了解這裏的一切了,了解這深海之中的每一處,了解深海之中的每一人。他們不會永遠護着你的,等到那一日,你再想走,就晚了。”
“你非要這麽想嗎?我是走是留,與這些無關。”金時道。
“那同什麽相關?同我們的丈夫伏憶?”沫沫道。
聽沫沫如此形容伏憶,金時有些不自在,卻又無法反駁,雖覺得難以啓齒,還是開口勸說:“沫沫,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不必如此,雖然,他是我們的丈夫。但,我們可以互不相見,可以不争執。你該比我更了解他,他的本性并不壞,甚至,他很溫柔,很可靠。只要你不要再任性妄為,他會好好待你。還有文俊,他多麽喜歡文俊啊!這些,你該比我更清楚。”
沫沫笑了,由癡癡的輕笑,漸漸變做嘲諷的狂笑。
“你以為你很了解他嗎?”沫沫站起身,留着淚,挂着笑,她甩着衣袖,俯視着坐在面前的金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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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沒有你們認識的久,可是……”金時道。
沫沫打斷,說:“知道?你知道什麽?你初來乍到,他寵溺的朝你笑一笑,在我面前為你撐幾次腰,做出一副對你深情的模樣,又尋機會,擺出敞開心扉的姿态,同你說上許多過往。如此,你便覺得,你懂他了!你可憐他了?如此,你便覺得,你是他心底那片柔軟之地了?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金時站起身,搖晃着大笑的沫沫,問:“你什麽意思?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說,你被他騙了!你們都被他騙了!你就是個蠢貨,就是一個自以為聰明,自以為善良的蠢貨。”沫沫道。
“你走吧!我不想同你吵架。你定是太累了,太擔心文俊了,便瘋癫起來。我不想同你争執,也不想聽你胡言亂語。你走吧!”金時轉過身去,她不想看着沫沫,她心裏很亂,她想靜一靜,想要好好想一想,整件事情的原委。
沫沫哪肯離開,她再次走到金時面前,說:“你怕了?你怕聽到讓你傷心的話?哈哈哈,蠢貨,你就是個蠢貨!你沒聽到嗎?龍宮裏的其他人是如何說的?”
金時擡眼與沫沫對視。
沫沫道:“他們說,世子爺對世子側妃真好,就好似多年前,世子待世子妃那般!哈哈哈!”
沫沫攤開雙手,繼續道:“你看啊!我就是世子妃,我正站在你面前。我來告訴你,他對你的那些手段,那些花招,那些勾人的笑,甜蜜的相擁,我也經歷過。我也死心塌地的相信他,發自真心的可憐他,心甘情願的陪伴他,他呢?他何曾掏出過真心給我?他的真心,你我連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金時飛快的回憶着與伏憶相處時的點滴,努力為伏憶尋找借口,終于,金時想到了,她開口問:“沫沫,我知道你是何用意,我知道,你希望我聽了你這番話後,便失望死心。但我想告訴你,伏憶當初待你,是真心,便如同今日他待我。真心與真心,總是相似的。不是嗎?”
“你在說什麽笑話?真心與真心,總是相似的?你何曾見過他的真心?更別提擁有!我不曾見,你也沒有。”沫沫道。
金時雖不願,但還是說:“你可還記得,他是何時不肯那般待你了?你是否有想過,文俊的病……”
“住口。你這蠢貨知道什麽?文俊病了,他說文俊的病蹊跷,他懷疑我的父親,我的父親,為了他和姑母,何事不敢做?我的父親若有奪權之心,用等到今日嗎?若不是我的父親,他現下還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可他呢?他說,我父親害了他父親,說我父親不願文俊活,說我父親總有一日,要挑起龍族內部征戰,會将他,将文俊趕盡殺絕。他說的那般真,我也曾有半分信。”沫沫忽然住口。
金時問:“你都知道?你都知道,為何……”
“他只是為了讓我與父親生疏,他竟撒下這樣荒謬的謊言。我差點就信了,差點就要拎着劍,去同父親對峙。還好,我發現了。還好,我及時發現了。差一點,我便寒了父親的心。我怎聽他的三言兩語,便懷疑自己的親生父親?我才不是那般蠢笨的人。若父親真有加害之心,為何他能平安長大?為何将我嫁給他?你有沒有想過?你沒有!你只想相信你想要信的。”沫沫道。
“你又何嘗不是?你的想法就一定對嗎?這其中關系,錯綜複雜,你父親也不是一日擁有這般權力。”金時道。
“住口。我警告你,不要胡說八道。今後永遠不要再提!伏憶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兒的父親。我不許你,說這些渾話,不許你用流言蜚語,擾我父親和我丈夫的關系。。你若真伏憶好,便将他說的忘了,若忘不掉,就爛在肚子裏,永遠不要提。你不懂!伏憶那般說,是為哄騙你罷了”沫沫道。
金時越發覺得沫沫可憐,似乎,在這深海之內,處處皆是可憐人。
“你不信?”沫沫牽起金時的手,說:“好,你不是想知道出去的路嗎?今日我便告訴你一條通往外界的路,一條無人會攔你的路。”
金時由沫沫牽着,走了許久,果真來到一條僻靜的小路,擡頭看去,有鯊魚從頭頂的海水中游過,金時感到一絲危險。
沫沫道:“有什麽好怕的?以你我的法力,便是海水帶着鯊魚湧下,又有何關系?”
“此處有兇險之物出沒,難怪如此僻靜。”金時道。
沫沫松開金時的手,指着遠方,道:“這條路,無人看守,無人阻攔,順着這裏走,你便可以離開龍族。”
看看前方,又擡頭,看看在海水中游動的鯊魚,金時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沫沫看在眼裏,一揮衣袖,再次指向遠方,說:“你不想離開了?你放不下伏憶?你這般信他,愛他,那你就不想去看看他的真心嗎?”
金時有些懵。
沫沫說:“你若看過,便會知道,他的真心不曾給我,也不曾給你。”
金時望着沫沫,眼裏閃爍着疑問。
沫沫讀懂那些眼神,無力道:“你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為何娶我?是因為我的父親,還是因為我太愛他。我也不知道,他為何娶你。我想不明白。我累了。不想再想了。眼下,我只想要我的文俊好好的。”
沫沫轉身離去,道:“去看看吧!去看一看,再決定,是走是留。你尚有選擇的機會,不像我,生在此地,長在此地,我別無選擇。”
沫沫走遠,只留金時一人,四下無人,只有鯊魚游動時,海水流過的聲音。
金時一步步向前,直到走的有些累了,才看到前方有一個小院。
金時的心突突的跳着,她預感,那裏就藏着,所謂伏憶的真心。
金時輕輕邁着步子,像是害怕驚到何人。
矮矮的院牆,遮不住院內風光,這是一個清幽的小院,細細看去,一景一物,皆透露着用心。院內有一顆雕琢成山石形狀的夜明珠,有半人之高,閃爍着光芒,明亮卻不刺眼,實非尋常之物。
院門未鎖,金時推門而入,帶着幾分好奇,走到那座由夜明珠做成的假山旁,圍着這件珍寶看了一圈,蹲下身去,才見夜明珠假山的下方,不起眼之處,刻着幾個小字:常平宮。
金時一驚,相傳,六界曾戰亂不斷,兇獸頻出,民不聊生。後有一位英雄,騎着烈火麒麟,拿着通紅的滅魂劍,率領一隊精兵,降遍天下兇獸,平定各地戰火,為六界帶去罕見的太平。這位英雄,神界仙界喚他為戰神,魔界鬼界喚他為鬼皇。這位鬼皇在征戰結束後,回到家鄉,他尋凡間手藝最好的巧匠修繕了一座宮殿,裏面有鬼界最清澈甘甜的一眼泉,院內種有仙界最好的梧桐樹,屋頂的瓦是妖骨燒制而成,宮殿內照明的是神界最好的夜明珠,屋內的桌椅家具是魔界贊枯木林裏萬年的贊枯木。這位在當時一統天下的皇,用六界最好的一切,建起了這座宮殿,名喚常平宮,意在六界常太平。
後,鬼皇帶着滅魂劍,消失在若水河的盡頭。
六界又亂了,分分合合,征戰不休。
再沒有一統天下的皇。
而那座常平宮,地處鬼界,成為歷屆鬼王居住之地。
“這裏怎麽會有常平宮的夜明珠?還如此大!”金時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