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伏憶搖頭:“沫沫,她被寵壞了。她那麽相信她的父親,連自己孩兒是怎麽病的,都不知道。這不怪她,我也曾天真的相信過舅舅,相信過姨母。我雖不愛沫沫,卻也願意,為了龍族,同她相守終生。直到我發現,文俊有些不對勁,再後來,他們都說,文俊病了,可我知道,這病來的蹊跷,這病同我父親的病太相像了。總有一天,文俊會像父親一樣,昏睡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還多,也可能,文俊不必受父親那樣的苦。可能,有一天,他會永永遠遠的睡着,再也醒不過來。”
金時忍不住,身手拍了拍伏憶的胳膊,以此表示安慰。
伏憶苦笑道:“我能平安活到今日,除了姨母護着,還有二夫人,我的母親,她怎會不知她哥哥的想法,不過是,自欺欺人,不願面對罷了。她總想着,只要裝作不知,只要能拖下去,總會有法子。暗地裏,縱使親兄妹,争鬥也從未停過。母親保得住我,卻保不住文俊。可憐我的文俊,他那般年幼,他怎會知道,他的母親一日日喂給他的湯藥裏,都有些什麽?而他的父親,卻不能立刻救他脫離水火。”
金時問:“難道,你就沒提醒過沫沫嗎?”
伏憶道:“她的性子,你也瞧到了。她任性簡單,黑白分明。她愛我,便要将我抓在手中。以往,我尚可縱容她,可文俊的病,提醒我,越是平靜的海面,越是預示着狂風暴雨的到來。我不能坐以待斃,我必須有所行動。我必須讓舅舅看到我的昏庸荒唐,只有那樣,他才能放下心來,才能容文俊多活一日。哪怕沫沫罵我,哪怕所有人都罵我,但只要能讓文俊多活一日,只要讓龍族太平一日,我都甘願。”
金時對伏憶的遭遇,感到同情:“我自幼便被嘲諷,他們總說,我這郡主是偷來的,說我金英一脈都是賊人。自那以後,父親母親也有了弟弟,便對我越來越冷漠。我有時總忍不住想,天下間怎會有我這般可憐的處境。今日聽了你的遭遇,我竟覺得,同你相比,自己竟是那般幸運,你是這般可憐。”
伏憶道:“幸與不幸本就是對比得來的!或許,就是龍族的不幸,才叫仙界衆族覺得,他們是幸運的。”
金時道:“不是!你們的誓死堅守,你們的犧牲,我們都知道,你們的勇氣,是我們沒有的。大家都很敬佩你們,亦感激你們。大家同為仙界,不願見你們如此下去,這般蝸居深海,只會一日不如一日的衰弱下去。大家希望你們回家,希望看到你們曾經輝煌的樣子。”
伏憶嘆息:“不可能了!便是我們回到領地,也很難找回當年光彩。神界也不會允許我們,再回到曾經那般。”
金時說:“至少能強過現下。說到底,六界本是一家,分分合合,戰亂不斷,難得有如今太平模樣,大家都不願再有征戰。最好,六界可以永遠太平和睦。”
伏憶拉起金時的手,說:“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你不要走,好嗎?”
金時将手收回,不理解的說:“這與我有何關系?”
伏憶道:“你也說了,我這般可憐!我還因為你,失了一只胳膊……”
金時看向那只後來裝上的右臂,雖看上去與原本的胳膊無異,實則動彈拿握,皆不順暢,便如伏憶所說,不過是個裝飾。
有那麽一瞬,金時差點同情心泛濫,好在理智總能占據上風,她冷靜道:“你的可憐境地,不是我造成的。你的胳膊,我有幾分錯,但若不是你要做戲給卓然看,那也不會這般嚴重。終究,是你自己的因果。與我并無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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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憶道:“難道,是我待你不夠好嗎?我哪裏做的不好?哪裏惹你不開心了?你可以告訴我。”
“你對我很好。我很感激你。當初,我以為,你會為了斷臂一事,折磨我。但自我随你來到深海。由陌生到熟悉,你對我的關心和善意,我都能感受到……”金時道。
“那你為何還要走?留在我身邊吧!雖然,我現下身處險境,可你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一定會想辦法,渡過這些難關。”伏憶道。
金時說:“可我幫不上什麽忙,花族,我的父母,他們不會為了我,而插手龍族奪權之事。”
伏憶忙道:“不需要。你什麽也不需要做。我想你待在我身邊,只是想你陪着我,與其他無關。”
金時有些猶豫,盡管伏憶待她很好,她心中仍舊有所懷疑。
“我陪着你?”金時道。
“是啊!金時,你可有想過,歲月匆匆,世間最珍貴之事,不就是與珍重之人相守麽?難道你寧願去凡間蹉跎歲月,都不願同我一起?”伏憶一副真誠模樣。
金時問:“若我執意要走,你會送我走嗎?”
伏憶思索片刻,說:“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走!留下來!我保證,過一段時日,若我不能叫你安心。若你仍舊執意要走。我會将你平安送離。”
思量一番,金時決定留下,她問:“那沫沫呢?”
伏憶道:“你無需在意她。我同她自幼一起長大,兄妹之情遠大過男女之愛。當年娶她為妻,也是二夫人所願。我雖認回了她,雖喚她母親。可我和她之間,終究隔着些什麽。我娶沫沫,是為順她心意,是為讓卓然安心,是為姨母拖延時間,為龍族晚一些陷入內部征戰。我……”
“你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了!說到底,你娶她并非真心,不過是迫于無奈。”金時打斷道。
伏憶露出可憐模樣,說:“還是你懂我!還是你知我心意。我就知道,你我雖相識不長,但從你願意登上我的車起,我便知道,你會懂我。”
金時問:“即便我不在意你有妻兒,可沫沫呢?她豈能容下她人?過往,你的那些妻妾,哪個不是下場凄慘?”
“你不一樣。你不是龍族的,她無法拿你家人威脅,無法尋你過往把柄逼迫。況且,花族金英一脈并非等閑之輩,你的術法身手,并非尋常者能對付的,再加上你的智謀膽識,你不僅有自保之力,甚至還有還手之能。自然,我不會讓她傷害你的。我會保護好你。而且,你并非尋常小仙,你是外族郡主,在眼下,龍族這種境況,姨母和舅舅也不會讓你有事。”伏憶道。
伏憶這番解釋,讓金時心中生出幾分不自在,但想到伏憶是為讓她安心,便也不再細想。
伏憶見金時不再提離去之事,分外開心,他說:“龍族雖兇險,但你無需擔憂。若沫沫再來招惹你,你不用給她情面,将她打回去便是了。她鬧上幾次,自會有人管教,叫她罷休。她若不肯安生,你便同她鬧,這龍宮,越是熱鬧,越是吵嚷,越是一譚水攪到一起,渾一個亂七八糟,倒會越安全。”
金時嘲諷:“為了那份安全,不知有多少女子,被你以愛之名,騙入這潭渾水,攪和一番,保了你們一家性命,獨獨丢了自己的性命。”
伏憶急忙賭咒發誓:“不會!你同她人不同。我絕不會讓你有事!我發誓!你若被傷分毫,我必相随相伴。有朝一日,你若沒了性命,我便随你一起去了。生非同族同時,死,我必與你同穴同辰。”
金時有幾分動容,她忙說:“好端端的,說這樣的話做甚?你方才不是還說,你有辦法,必能渡過難關麽?怎麽?難不成,那些都是哄我的,都是為了讓我留下來,同你死在一處?”
伏憶焦急的辯解:“不是!絕對不是!我……”
“好了!好了!你不必再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便,再留一些時日看看。”金時道。
伏憶激動的握住金時的手,說:“我必不負你。”
伏憶親昵的擁住金時,二人攜手,看着周邊魚群嬉戲。
若說以往,他們會在人前做出相愛模樣,只餘二人時,便小心的保持着距離,那種感覺,陌生又熟悉。而如今,伏憶敞開心扉,道出心中所想,那份陌生被打破,無人之處,他們亦相擁。
有時,金時會感到恍惚,恍惚之間,她會想,當初那些人前扮演的親密,是真是假?如今的并肩而行,又是真是假?
這些莫名生出的恍惚,總能被伏憶的笑顏驅趕。
當他見到金時,總是笑的那般好看,那般真心。
他會暖心的牽起金時的手,問她所思所想。
他會細心的發覺金時的失落傷感,将她擁在懷中,用溫柔的語句,說出溫暖的安慰。
不知不覺間,金時恍惚的時候,越來越少,她似被溫柔的愛意包裹,使她融化,使她柔和。
縱使知道,風平浪靜的海面下,暗藏着驚濤駭浪,金時也不知覺間,被一望無際的海面迷住。
她開始覺得,留下來吧!永遠留下來!在他身邊,無論是平靜的海面,還是洶湧的波濤,都想留在他的身邊,都想與他一同度過。
龍宮衆人,皆說伏憶待金時萬分好。
他們是這麽說的:“世子爺對世子側妃真好,就好似多年前,世子待世子妃那般!”
這樣的言論,金時或多或少聽到些,可惜,她從未多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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