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遠走
遠走
經過一夜的厮殺,太子被人押着肩膀頹然地坐在皇帝面前,三皇子站在皇帝身側,面無表情。
“你是朕的嫡子,生下來就是太子,你為什麽還要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皇帝問話間,似乎已經沒有多餘的感情。
“兒臣并無二心,不過是想保全我東安江山,保全南境百姓的性命。錢財沒了可以再賺,土地沒了可以再開墾,可一旦戰事起,死去的人命無法複生啊父皇!”
三皇子在一旁忍不住高聲反駁:“皇兄糊塗啊!土地從何而來,東安江山從何而來,是太祖太宗一寸一寸打下來的,不是動動嘴皮子別人就能拱手相送的!你如今這樣的想法,就是在動搖我東安祖宗基業,你糊塗啊!”
“你懂什麽?我沒錯,我沒錯!聖人賢良都教誨君王要行仁政重教化,聖賢書怎麽可能有錯,我沒錯,我沒錯!”太子雙眼失神,喃喃自語,近乎瘋魔。
皇帝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吩咐道:“皇二子意欲謀反,着褫奪太子之位,貶為庶人,居于皇子府,終身不得出府。”
“那其餘亂黨?”三皇子問。
“你酌情處理吧,朕乏了,之後的事都由你來辦吧!”皇帝看起來虛弱極了,鬓間白發極為刺眼。
三皇子颔首,經此一劫,父皇的身體更是每況日下,而方才的那句話無疑是把這東安的江山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看了一眼門外升起的太陽,天邊的景色與往日沒有什麽兩樣,卻又大不一樣。
葉行遠奉命羁押廢太子前往宮城外一座無人居住的皇子府,路程很短,沒過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我便送到這裏,您請進去吧!”葉行遠說話恭敬有禮,态度拿捏的恰到好處。
廢太子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什麽來,對他說:“如今看來,葉将軍今後定會平步青雲,那麽當年我給許家姑娘指的婚事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你幫我同她說,昨日在府中是我做的過分了,如今我已不是什麽太子皇子,還往她莫要怪罪。”
“你不知道嗎?昨日她來求我放你出獄。”
見葉行遠愣在一旁,廢太子似乎也明白什麽,淡然道:“如今你的地位也在不需要她求我幫什麽了,往後餘生我都會被困在這座府裏,繁華半生終成雲煙,葉将軍,你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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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防圖......城防圖是不是你找許南清要的?你讓她嫁給我,是不是就是為了防着三殿下的勢力?”
在廢太子轉身之際,葉行遠終是忍不住問出了一直以來藏在他心底的疑惑。
“我說過,我不會用一個女子的終身大事來為我鋪路,我沒有找她要過一點信,城防圖也不是她給我的。葉行遠,我雖不堪大用,可我自認光明磊落,我不是卑鄙之人。”
廢太子說的認真,絲毫不作假,葉行遠自然是分辨的出來這一點,急忙上前問:“那你是從何處得來城防圖?”
“是玉家人給我的,至于玉家人是哪裏得來的我就不知道了。”
話音剛落,葉行遠轉身就往馬邊上跑去,然後三下五除二利落上馬,手中馬鞭一樣,帶起一陣塵土。
葉行遠離着二裏地就聞到什麽東西燒焦的、灰燼的味道,他心裏頓時湧起一陣不安,雙腿一夾馬腹,想要讓馬更快一些。
可等到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來到舒柳院門口時才發現,這裏已經被燒成一片廢墟,管家帶着人正有條不紊地收拾殘局。
“這是怎麽回事?”他來到管家面前大聲問。
“将軍回來了!您可有受傷?”管家對他前面的話置若罔聞。
“我問你舒柳院發生了什麽事,夫人在哪?”葉行遠雙目通紅,看起來幾欲崩潰。
“回将軍,昨夜京城大亂,有燒着火油的箭矢不慎落在舒柳院,這才燒成這樣。”
“夫人呢?夫人在哪裏?她在哪裏?”
“這......”管家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四周,随後說:“暫時還未找到。”
聽到這話,葉行遠整個人如五雷轟頂一般,往後踉跄了好幾部,幾乎站不穩。
“不......不......不行,我不信!”
半晌,葉行遠一邊嘴裏喃喃自語一邊奔向卧房廢墟初,然後用力推開正在慢悠悠處理殘垣斷壁的仆從,發瘋般的在廢墟裏刨起來。
管家趕忙讓人去叫阮檸,不一會兒阮檸便急匆匆跑來,直直奔向葉行遠身邊拉住他:“行遠哥哥,你這是在幹什麽,你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葉行遠一把推開阮檸,一言不發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都怪我不好,都是檸兒的錯。昨夜夫人想要出府,我想着外面亂,沒有讓人放行,這才釀成大禍,行遠哥哥你要怪就怪檸兒吧,不要折磨自己的身子啊!”
可無論阮檸說什麽,葉行遠都像沒有聽見一般,只是只顧得挖着,挖到雙手鮮血淋漓,紅色的鮮血和黑色的灰燼混在一起,看着極為可怖。
阮檸自知勸不動他,只得在旁邊看着,心裏滿是憤恨,她恨許南清都死了還牢牢占據着葉行遠的心。
葉行遠從豔陽高照挖到明月高懸,最終在一塊橫梁下發現一句燒焦的屍體,屍體旁還有一根被煙灰熏得黑乎乎的金簪,露出點點金色。
他一眼便認出這是自己送給她的桂花金簪,那這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呢?
葉行遠目眦盡裂,悔恨和痛苦一齊湧上心頭,加之前一夜徹夜未眠的戰鬥,讓他猛然噴出一口鮮血,倒在了廢墟之中,手裏緊緊握着那根桂花金簪。
京郊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在夜幕中疾馳。
趕車的正是許玉,而車廂裏是許嚴和被燒傷的、昏迷不醒的許南清。
許嚴此刻也是一副狼狽的模樣,短短一夜之間京城和家裏都發生巨變,作為兄長的他必須得肩負起重擔,帶着弟弟妹妹遠離是非。
他沒想到太子的居然真的敢逼宮,甚至行動如此迅速。
父親雖然先前同太子大吵一架,可說到底他還是心存情誼終于大義,許父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尋到太子,勸他及時收手回頭是岸。
可彼時的太子早已失去理智,命人把許父押下去關入監牢,許父見勸他不動,當即從一旁的侍衛身上拔出利刃揮刀自盡。
母親在聽聞此事後,亦是急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撒手人寰。
夜裏京城動亂,亦有宵小之輩渾水摸魚,許家亦遭了殃。許嚴是文官,許玉也不擅長舞刀弄劍,二人在家丁的護衛下才勉強沒有出事。
天亮之後,許嚴便和許玉一起去尋許南清,想要與她一道安葬父母,可剛走到将軍府門口,便看見裏面冒出滾滾濃煙,那正是舒柳院的方向。
許玉當即就要闖進去,卻被阮檸帶人堵在門外。
許嚴知道事态危急,假意離開,随後與許玉一起從角門趁亂偷偷潛入,在大火裏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許南清。
如今,父母被草草安葬在城外,而他們三人則在盡力狂奔,盡力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大哥,前方就是永新鎮了,我們去那裏歇歇腳,給阿姐找個大夫吧!”許玉的聲音穿過馬車門簾,打斷了許嚴的思緒。
“好,永新鎮離京城約十裏地,我們休整一晚就走。”
馬車緩緩駛入永新鎮,京城的事還并未波及到此處,故而二人拿着自己的路引也并未有人阻攔。
許玉收起路引,和門口的士兵攀談起來:“請問官爺,這城裏最好的大夫是哪座醫館的?”
“鎮子裏只有一個醫館,裏面的吳大夫醫術了得,聽聞是南境靈藥谷出來的,可夜裏怕是找不到他,你們不妨等着天亮了吧!”
許玉連忙點頭謝過那士兵,駕車往醫館處走去。
許南清沒有路引。
許嚴何等精明,他早就看透京城有人想要許南清死在這場動亂中,如今他雖然無心去推測是誰想讓她死,但卻要努力護她周全,讓她活下去。
故而今夜,他們沒有敢在離京城只有十裏地的永新鎮投宿,只在馬車裏湊合了一夜,等到天一亮,許嚴便往醫館門口走去。
許嚴是今日吳大夫接診的第一個人,他剛一走進診室便雙膝跪地求道:“請吳大夫救救舍妹。”
吳大夫被這陣仗吓了一跳,昨夜沒醒透的酒意立馬煙消雲散。他看眼前的青年雖然穿着樸素卻器宇不凡,氣質儒雅卻溫順有禮,心裏有着說不出來的信任與親和,趕忙道:“莫急,老夫治病救人也需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啊!你妹妹在何處,生了什麽症狀?”
許嚴一個閃身,許玉背着昏迷不醒的許南清走了進來,吳大夫趕忙起身查看。
“臉上有些許燒傷,身上這氣息......絕命散!她服了絕命散!”吳大夫驚呼。
許玉被吳大夫吓了一跳,趕忙抓着他的手問:“絕命散是什麽?我阿姐還有救嗎?”
吳大夫一臉凝重地說:“絕命散乃世間至毒,按理說喝下它的人不出兩個時辰便會七竅流血暴斃而亡。可這位姑娘不僅沒有死,反而呼吸平穩,只是陷入昏迷,真是奇怪。”
“那該如何救她?請大夫告知,無論什麽天材地寶,我兄弟二人都會盡全力尋來!”許嚴認真地說。
吳大夫搖搖頭,随後又似想起了什麽,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木盒,打開木盒裏面是一塊小巧玲珑的玉石。
“這是我的信物,你們拿着它去南境靈藥谷,或許在靈藥谷還能有人救她一命。這姑娘雖然還有脈搏,但着實微弱,你們動作需快些,越快越好!”
兄弟二人接過吳大夫的信物,趕忙道謝,随後吳大夫為許南清簡單處理了一下臉上的燒傷,兄弟妹三人便又馬不停蹄的踏上了前往南境靈藥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