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動蕩
動蕩
許南清是被清晨上山砍柴的僧人發現的。
姿容絕豔的女子只穿着單衣昏倒在雪地裏,頭發已經被凍成冰,眉毛和嘴唇也結了一層寒霜。
僧人探了探她的鼻吸,發現還有一口氣,當即連柴也不砍了,轉身去寺裏叫人。
鴻雁和素香已經醒來,二人頭上都裹着厚厚的布條,渾身散發着濃郁的藥味。
聽聞許南清被找到并救了回來,二人松了一口氣,可當她們見到許南清的時候,松了的那口氣又被倒吸了回來。
救人的那位僧人趕忙開口道:“二位施主,這位女施主還有一口氣,我先去燒熱水你們準備給她暖和暖和身子,師兄們已經去尋大夫了,二位莫要過于着急。”
素香率先回過神來,對那僧人道謝:“多謝師父救了我家小姐。”
“出家人慈悲為懷,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二位施主先忙,我去燒水。”
僧人離開後,鴻雁和素香趕忙翻找出幹淨的布和厚實的衣物。
“鴻雁,把屋子裏的炭火燒的再旺些,給小姐好好祛祛寒氣。”素香一邊給許南清擦着頭發一邊說。
鴻雁點點頭,手腳麻利地幹起活。
“天殺的王澤,肯定是那個狗東西幹的,他怎麽膽子這麽大啊!”鴻雁添完炭火,生氣地罵道。
素香也認同她的說法,這明遠寺昨夜留宿的只有她們和王澤,且這王澤不是沒有前科,不是他還能有誰?
“我就說昨天那個車夫有問題,按理說他也應該在東苑守夜的,可昨夜我們兩個都被人打暈了,剛才去尋他,他還在那呼呼大睡呢!”素香想起這事就覺得不對勁。
“素香姐姐,我們要不要找明遠寺的僧人幫忙會府裏給将軍遞個信兒啊?”鴻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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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香嘆了口氣,說:“遞什麽信啊?将軍若是又恐今天就跟着小姐一起來了,将軍最近都在巡防營未曾回過府,聽小姐說是京城布防有變,将軍整日在京城各處,我們也不知道能在哪兒尋到他啊!”
“那還是回家和夫人少爺他們說一聲吧。”鴻雁說。
素香點點頭,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因着這突如其來的災禍,許南清又在明遠寺裏養了三日,這三日裏葉行遠也并沒有回府,他正在全力避開太子耳目,暗中調整京城布防。
太子有異心了。
事情要從冬至前兩日說起。
冬至前兩日,一直昏迷不醒的皇帝突然醒了過來,一生兢兢業業的老皇帝稍一緩神就急忙召集心腹大臣來詢問南征進度。
可當他聽到太子監國不僅中止了南征的計劃,還在朝中誅除異己時,氣得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把......把這個逆子給朕叫過來!”皇帝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沉着臉說道。
把三皇子關進禦監,把葉行遠貶為京畿衛巡防營統領,還有其他主戰派的大臣紛紛遭到懲罰,他這個兒子是想幹什麽?
自己只是病了,不是死了!
大半夜的太子還在書房裏看書,聽到宮人來傳喚說父皇醒了,着急要見他,忙不疊地就跟着往宮裏跑去。
他跑的氣喘籲籲,剛走進皇帝寝殿的大門,便被一本飛過來的折子砸中了腦袋。
折子的外殼是一塊木板,模板鋒利的邊角正好磕到他的額頭,只一下,便破了皮滲出血。
“混賬東西!”
皇帝的怒罵緊随其後,讓太子不自覺地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朕早已下至南征,為何你要與朕背道而馳?”皇帝問。
太子顧不得額間的傷,以頭搶地哐哐作響,哀嚎道:“父皇,南境連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再要南征,這讓南境的百姓如何過活?您仁德一生,怎能在晚年留下好戰暴虐的名聲啊!”
“荒唐!南境戰事不歇是因為南麓人貪得無厭屢屢進犯,而你,你身為一國儲君,毫無守衛疆土守衛百姓的心思,并且還在結黨營私、黨同伐異,你讓朕怎麽放心把東安的江山交給你,啊?”
皇帝發怒,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瑟瑟發抖。
“來人,去把老三叫來,太子失德,讓他回東宮好好反思反思。”
皇帝說完便劇烈地咳起來,一旁的太醫趕忙上前為他順氣。
太子依舊伏在地上,沒有人看得見他眼裏的憤恨和不甘。
三十多年了,他當太子已經三十多年了。
這麽多年他活在父皇的陰影下,活在許多人的議論裏。
在不少人眼中,他除了生來就是太子外沒有其他過人之處,他手段不及父皇狠辣,用兵打仗不及三弟優秀,就連權謀都比不過嫁了人的皇姐。
仁善,是他唯一的标簽。
而跟在仁善名聲之後的,是「軟懦」,是「婦人之仁」。
他是太子,是儲君,本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何會落到今日這個局面呢?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又暈倒了!”
焦急的呼喊聲打斷了太子的思緒。
他看着慌亂的人群,心想:若是昏迷,要麽就不要醒過來了吧!
皇帝昏迷的狀況時好時壞,有時候清醒,有時候又昏迷。
正當所有人都在為皇帝擔憂的時候,京畿衛大營的輕微卻詭異的動向卻沒有逃過葉行遠和三皇子的眼睛。
很明顯,太子有破釜沉舟的想法了。
商議之下,三皇子和葉行遠開始暗中布防,三皇子負責宮裏和軍隊,而葉行遠則負責京城防線。
在許南清醒來後,許玉便第一時間同她說了京城裏發生的事。
“那父親和哥哥有勸阻太子殿下嗎?”許南清問。
許玉搖搖頭,說:“殿下已然同父親離了心,父親曾多次勸阻殿下莫要阻攔南征,可殿下不聽。昨日殿下來尋父親,雖然沒有明說,可父親還是猜出了殿下的心思,父親懇請殿下收手,可殿下卻......卻......”
許玉說不下去了,狠狠嘆了一口氣,眼中滿是悲痛。
“卻怎樣?”許南清忙問。
“殿下卻把父親狠狠罵了一頓,父親氣不過,當場辭官,大哥也辭去官職。”
“怎會如此?”許南清大驚。
許玉低下頭,鄭重地說:“阿姐,這東安怕是要變天,許家在這個時候和太子殿下割席,縱使為了仁義,可我猜大哥未必沒有遠離是非的打算。如今葉行遠處在漩渦中心,我實在不放心,要不你同他和離我們全家一起離開京城吧!”
許南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說:“你在說什麽?我同他之間并沒有什麽問題,為什麽好端端的要和離?還有,離開京城是父親和大哥的意思嗎?”
“不是,是我随口說的。”許玉有些尴尬地摸摸鼻頭。
許南清這才放下心來,嗔道:“你呀,還是這麽冒失。家裏什麽事你多聽父親和大哥的,莫要瞎胡鬧。”
“阿姐你還說我,你非要嫁給葉行遠才是瞎胡鬧。這次王澤那個混蛋這麽欺負你,他可有為你做什麽?”許玉問。
“你放才自己都跟我說他這些日子根本找不到人,回頭他得了空,自會去王家讨說法的。”許南清說。
許玉輕笑一聲,說:“你這夫君根本比不上我這弟弟好不好,王澤的......那......那條腿已經被我弄斷了。”
“什麽?!”許南清捂住嘴巴驚呼。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這麽多年糟蹋過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自然有那不要命的想尋仇,我不過是牽了個線搭了個橋,下了點藥而已。”
許玉說話不帶感情,好像只是拍死一只蚊子一樣随意。
可許南清卻知道,弟弟有一腔怒火卻也有無奈之處。
許家如今已沒了官職,他不好再像過去一樣光明正大的上王家讨說法,只得铤而走險去為自己報仇。
許南清一時間思緒萬千,面對動蕩的局勢生出無力之感。
許玉只以為她有些疲憊,便讓她再好好休息一晚,明日送她回京。
葉行遠忙碌的這些日子,自然沒有人再管得住阮檸,她時常和玉嫔私下見面,作為陷害許南清的回報,阮檸把葉行遠府裏的事事無巨細地說給玉嫔聽。
這一日,二人又約在一處茶舍見面。
“檸兒妹妹,你要辦的那事倒是沒辦利索,王澤是個不成器的,居然讓許南清給逃了。”玉嫔癟癟嘴,一臉譏諷地說。
“那......那可怎麽辦?她不會懷疑到我頭上吧?”阮檸有些害怕。
“那倒不會,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京城裏誰不知道,你不用擔心。只是這目的沒有達成,姐姐為你感到惋惜啊!”玉嫔的話裏充滿挑唆的意味,很輕松地就挑起了阮檸的怒火。
她捶着桌子罵道:“這個賤人,算她命大。”
玉嫔笑了笑,說:“不過也不是沒法找補,聽聞是寺裏的僧人第二天早上在外面發現她的,她差點凍死。只要我們往外放點風聲,京城裏那些好色的男人和好事的女人最愛傳些亂七八糟的話了,這可是許南清,你還愁壞不了她的名聲?”
阮檸眼睛一亮,忙誇道:“還是玉姐姐聰明,我要是有玉姐姐一半聰明就好了!”
玉嫔見火候到了,溫溫柔柔地說:“行了,別這麽誇我,我也看不慣她罷了。不過檸兒妹妹,這事可不好辦,姐姐也有事要求你幫幫忙。”
阮檸點點頭,豪邁極了,說:“姐姐有事盡管說,包在我身上。”
“你家将軍書房裏有沒有最近城防調動的文書?我有個表弟在巡防營,他是家裏獨子,害怕調到京郊去,我那表弟叫李三文,你幫我找找看你家将軍的調動名單可有他,成嗎?”
阮檸表情有一瞬間的為難,但很快又打消了先前的念頭。
不過一個名單而已,葉行遠如今不過是個巡防營統領,難道還能有什麽大機密嗎?
“沒問題玉姐姐,我一定給你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