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刺眼
刺眼
盡管文武百官每日為是戰是和吵的不可開交,可每年的秋狝還是照常舉行。
且今年的秋狝比起往年更為盛大,似乎是皇帝有意為朝廷中人鼓舞士氣,以掃清南境戰事失利的陰霾。
許南清不善騎射,若非葉行遠在秋狝臨行前幾日帶她去馬場裏臨時抱佛腳,只怕是上馬都要費勁。
京北山是皇家獵場,寶獸司不僅在這裏為皇家豢養了奇珍異獸,更有意的在山林裏放養各種野獸,為的就是能方便皇帝來此狩獵。
此時的許南清正穿着一身利落的騎裝,騎在一匹月白色的小馬上。
雖然僅憑獨一無二的美貌她便能收獲周圍人的目光,但眼下為她牽馬引路的人是葉行遠,這實屬罕見,不僅路過的人都在圍觀,甚至還有好事者交了朋友來,一傳十十傳百,圍滿了人。
雖然許南清早就習慣周圍人的議論,可現在自己是同葉行遠在一起,總覺得有些害羞,她微微俯身,對幫她牽馬的葉行遠說:“将軍,這裏好多人,不如我們先回去歇着吧,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葉行遠倒無所謂,坦然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些人有幾個沒來你我成婚筵席的?你既想學騎馬,就要多練習,管他們做什麽。”
許南清知道他說的不無道理,可心裏總覺得有些忐忑,慌神間身子便失去了重心,搖搖晃晃要從馬上掉下來。
葉行遠趕忙回身接住,這才沒讓許南清摔在地上。
看着懷裏驚魂未定的女子,葉行遠忍不住調笑:“這下你确實該不好意思了,這麽多人都見你從馬上摔下來了。”
許南清鬧了個臉紅,只得把頭埋在他的懷裏不肯擡起來,以前怎麽沒發現他嘴巴這麽壞呢!
葉行遠爽朗的笑聲傳到周圍人的耳朵裏,同樣也傳到了人群中阮檸的耳朵裏。
刺耳極了。
“阮姑娘,你不是說葉将軍不喜這個新夫人嗎?怎麽我瞧着他笑的挺開心啊?”一個同阮檸關系不錯的官家小姐疑惑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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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檸嘆了口氣,滿是心疼地說:“夫人畢竟是夫人,行遠哥哥總不能在秋狝這樣的場合失了禮數給人留下話柄。”
那官家小姐點點頭表示認同:“哦這倒也是,唉......這許南清着實可惡,自己紅顏禍水還偏要破壞你的姻緣,真是缺德。”
“陸姑娘你莫要這麽說夫人,她......她倒也沒有那麽壞。”
一旁的另一個姑娘聽阮檸這麽說,為她抱不平:“阮檸你就是太善良了,都壞了你的姻緣你還幫她說話呢?”
阮檸搖搖頭,笑着說:“不,檸兒身份低微,不敢妄想奢求将軍夫人的位置,只要行遠哥哥待我好,檸兒這輩子就知足了。”
這笑裏帶着三分愛慕,三分羞澀和四分柔腸寸斷,讓周圍幾個姑娘心疼得一顫一顫的。
一個高個子姑娘開口安慰:“就是,将軍待阮姑娘好就成,你們看阮姑娘今日頭上這簪子,這是在百花宴上見過,這可是三皇子妃娘娘的心愛之物,前幾日阮姑娘生辰,這定是葉将軍從三皇子妃娘娘那裏讨來給阮姑娘慶賀的。”
“喲還真是!我見三皇子妃娘娘戴過,這梅花金簪是宮中之物,價值連城,葉将軍待阮姑娘可真好!”
幾個姑娘圍着阮檸你一言我一語的捧着,讓阮檸嬌羞的面孔下膨脹起了一顆歹毒的心。
第二日秋狝正式開始,皇帝一聲令下,文武百官世家子弟以及像阮檸這樣善騎射的貴女都策馬往山林裏奔去。
許南清連馬都騎不穩,更別說狩獵了,她便同往常一樣,坐在觀禮臺喝茶吃點心等待勇士們歸來。
好巧不巧,從閨中就嫉妒許南清貌美的禮部侍郎家小姐王月季今日就坐在許南清不遠處,見她一個人坐在這裏悠然自得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
王月季如今也嫁了人,可夫家不僅待她不好,那不成器的夫君還一房接一房的姨娘往院子裏擡,煩的她焦頭爛額。
她正愁平日裏的怒氣沒處撒,看見成了婚還美若天仙的許南清立刻起身走到她面前。
許南清本來在曬太陽,猛地眼前被擋住了陽光,疑惑地擡起頭。
“喲~将軍夫人怎麽一個人坐在這?不同葉大将軍一道進山狩獵嗎?”
許南清看見王月季也不開心,從前王月季就總是擠兌她,還到處說她壞話,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
故而,許南清開口也沒什麽好态度:“我不善騎射,便不去湊那個熱鬧了。你有事嗎?沒事不要當我的光。”
王月季請哼一聲,一屁股坐在了許南清身邊,問:“葉将軍可是戰神,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怎麽娶了個連騎馬都摔下來的草包夫人,你不覺得你給你夫君丢人嗎?”
“他不嫌丢人你嫌棄什麽?你倒是會騎射,怎麽也在這呆着?哦我知道了,你夫君又帶着愛妾去狩獵了是吧?”許南清長嘴就戳她的痛處,哼,小樣我氣死你。
誰料今天的王月季不僅沒有生氣,反而一臉驕傲地說:“我如今可不一樣,我肚子裏有了孩兒,怎麽能再去山林裏狩獵。”
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許南清的肚子,笑道:“你還沒動靜吧?按理說啊這葉将軍可是武将,應該沒少折騰你吧?看你這小身板啧啧啧,怕是難呢。”
許南清聽出她話裏的意思,臉一下紅到了脖子根,嘴上卻不依不饒:“大庭廣衆之下說這些話,你不知羞恥的嗎?”
王月季一見她這樣便知道那些傳聞都是真的,想到許南清北厭棄,她心裏痛快極了,嘲笑她:“喲~這結為夫妻有什麽好羞恥的?這能折騰證明感情好,我要是天天獨守空房,連新婚夜夫君都去別的女人房裏,我早就一根白绫吊死了,丢不起這個人哦!”
“你!”
許南清恨不得将手裏的茶盞砸到王月季腦袋上去,可周圍還有很多貴女命婦,自己萬不可能這麽做,只得惡狠狠地瞪着王月季。
王月季癟癟嘴,湊近了一些,小聲說:“雖然我跟你不對付,但說到底咱們也同樣是正頭娘子,我今兒給你透個信,你們府裏那個阮姑娘可不是什麽善茬,你瞧見她今天頭上那根金簪了嗎?”
許南清強忍着怒意,不耐煩的問:“什麽金簪?”
“你還不知道嗎?”王月季驚訝極了,她又啧啧兩聲,說道:“你許南清才名遠播原來是個傻的啊!這貴女圈子裏都傳遍了,說是十日前葉将軍從三皇子妃娘娘那讨了根梅花金簪給阮姑娘做生辰禮呢!”
十日前?
許南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放在妝奁裏舍不得戴的桂花金簪,葉行遠說是順道買來送給她的,她還為此高興好久。
可阮檸呢?阮檸得到的不僅是葉行遠放低姿态苦心孤詣為她讨來的金簪,更是三皇子妃的物件,代表着尊貴的身份。
若這根簪子是三皇子妃自己個兒送給阮檸的,那可以說是三皇子妃看重阮檸。
可這簪子是葉行遠讨來送給阮檸的,那代表什麽呢?代表葉行遠對阮檸的珍重,代表葉行遠願意許阮檸一個尊貴的身份,用皇室的威儀為她鋪路。
至于鋪的是什麽路,許南清不敢想,也不願想。可越是逃避,那個答案就越是清楚。
葉行遠為阮檸鋪的,是正大光明站在他身邊的路。
許南清此刻臉色煞白,心裏翻江倒海簡直讓她喘不過氣。
王月季沒想到許南清居然一直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也不覺有些可憐她,她還準備了其他挖苦諷刺的話眼下是一概說不出口了,甚至有些關切地拍了拍許南清的背,為她順氣。
“你沒事吧?哎呀我也只是好心告訴你這些,你要是出了事千萬別賴我啊!”王月季說完癟癟嘴,一臉擔心。
許南清努力調整好了呼吸,輕聲道:“我沒事,倒是頭一回見你能關心我,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王月季不屑地說:“我才沒有要關心你,我怕你死了賴在我頭上。行了,你們府裏的事我也不好多說,反正你小心點那個阮姑娘,別被人害了還給人說好話呢!”
說話間,不遠處已經有狩獵完的人騎着馬回來了,王月季也不再說什麽,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不一會,葉行遠也騎着高頭大馬出現在許南清的視野裏,他身後不僅有成堆的獵物,還有一身粉色騎裝的阮檸,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往回走。
陽光下,阮檸頭上的金簪熠熠生輝,同二人惬意自在的笑容一樣,刺眼極了,刺得許南清雙眼發澀、發通,眼淚止不住地流。
許南清感覺自己像一個笑話,她再也受不了眼前的景象,顫抖着聲音說:“錦書,我身體不舒服,扶我回去吧!”
錦書立馬照做,只是有些不明就裏:“怎麽了這是,小姐哪兒不舒服?可要請醫官?”
“這裏風太大,迷了眼,我想回去歇歇。”
錦書皺起眉頭,這哪有風啊?
從山林裏出來的葉行遠下意識就往觀禮臺處望去,想要找到許南清的身影,還沒走兩步,阮檸就策馬跟了上來。
“行遠哥哥,你今天可真厲害,居然獵得這麽多,難怪哥哥以前和你一道去打獵回來總能給我炖肉吃!”
阮檸提到哥哥,讓葉行遠想起從前同阮峰一起在南境狩獵的趣事,一時間也沒有忍住露出笑意。
可當他回過頭再往觀禮臺看去的時候,只見到許南清匆匆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