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滅
心滅
“大師姐，大師姐！”
隐隐聽到有人喊她的聲音，蘇夕顏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一個嬌俏的女孩，正緊張地看着她。
見她醒了，小師妹松了口氣，連忙上前，道：
“太好了！大師姐，你終于醒了！我們快走吧！”
說着，她就開始解捆仙索。
蘇夕顏看着她，嘴唇翕動。
“你怎麽進來的？”
小師妹一把扔開捆仙索，将她扶了起來，道：
“在被縛仙網所擒後，師尊把我關回房間，不僅上鎖，還派人把守；我好不容易才趁其不争逃掉，偷了師兄的水牢鑰匙，趁着師尊出宮，才敢來到這裏。廢話不多說，大師姐，我們快逃吧！你還能走嗎？”
戒鞭雖狠，但老宮主卻并未要她的性命，蘇夕顏還是能夠站起來的。
一邊向前走，一邊問道：
“你難道不知道我做了什麽？還冒着風險回來救我？”
小師妹扶着她慢慢的走，聞言看向她已經微微顯懷的腹部，眉眼彎彎。
“我都知道了，大師姐已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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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道：
“但我覺得這并沒有什麽，聽說那魔族長的很好看；大師姐的孩子，也一定很好看的。”
“為什麽？”
蘇夕顏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小師妹升起石階，看向她，道：
“大師姐，你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嗎？”
“幻花宮招募新弟子啦！”
“是嗎？讓我看看，是真的！春季納新，要收三十名嫡系親傳弟子；這麽少，這名額還不得搶破頭啊！”
“那你想呢？幻花宮可是天下第二大派，哪是那麽容易，說進就進；況且還是嫡系親傳弟子，想來考核肯定十分嚴格。”
“就算再嚴格也要去試試啊，總歸有一絲希望，萬一選上了呢！”
……
人們聚在告示牆旁，嘈嘈雜雜，圍了一圈；期間讨論之聲經久未絕，反而愈演愈烈。
正激烈讨論着，忽然，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
“……請讓一讓。”
有人聞聲找着聲音的來源，卻看不到，直到最後低頭才發現：
一個衣着褴褛的小女孩，努力向裏擠着，試圖撥開人群。
但她實在是太瘦小了，年紀也不是很大，像只小貓一樣，力氣完全不夠；旁邊一個壯實的漢子随意一靠，就把她又擠了出來。
但她卻沒有放棄，被撞倒之後再次爬了起來，用力向前擠着，想看一看牆上的告示。
有人不忍，将她帶到一旁能看到的位置，道：
“孩子，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你的父母呢？”
小女孩緊緊盯着牆上的告示看，卻也沒有不禮貌，一邊看，一邊回答：
“他們都去世了。”
那人一噎。
小女孩兒卻也不多言，看完告示後，擡頭對他甜甜一笑：
“謝謝！”
邊說，邊将什麽東西塞入他了手中，随後便跑開了。
那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回神之後，看向手心，略微怔愣。
手心，正靜靜放着一顆小小的糖塊。
幻花宮。
女孩忐忑着跟着報名的人踏入宮門，剛一進入，就被晃花了眼。
她從未見過這麽輝煌的建築，殿宇高大巍峨，寶石珠玉鑲金嵌翠；走在其中，竟似是夢境般玄幻绮迷。
愈發不敢言語，只小心跟着，進入了試煉的隊伍。
走過了幾道門，最後來到一處寬廣的五武之上。
正前上方坐着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雍容華貴；而他的身後，則站立着一名高挑的黑衣女郎，雖仍為少年，但卻孤高冷霜，讓人不敢亵渎。
女孩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報名的人有很多，武場幾乎站不下，考核的最重要标準便是測驗資質。
專門的弟子拿着璞玉，每到一人就向上滴一滴血，頃刻便可判斷出資質靈根。
到女孩的時候，她劃開手指，向上一滴。
璞玉幾乎未曾變色。
看着那塊玉，女孩深知，自己絕對不可能再有希望了。
心沉了下去，她等待着淘汰自己的聲音。
但是良久之後，卻未曾聽到有人将自己領出宮門，反而是上方響起一道聲音：
“最後一排的那個女孩，你擡起頭來。”
這是一道清冷的女聲，但此刻，竟含了幾絲溫柔。
不知是誰這樣好運……
女孩心中羨慕着，還是默默等待着自己的淘汰。
但是良久，她卻沒有聽到場中有任何一人回應。
略微疑惑，輕輕擡眼，卻忽然對上了女郎看過來的視線。
女孩心中一震。
好美……
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老宮主。
“師尊，收下她吧。”
老宮主很疼這個弟子，點了頭：
“好。”
立即有人下去。
侍從走到女孩身前，微微一禮：
“恭喜，你被錄取了。”
女孩兒身子一僵。
随即，腦中炸裂。
她不敢置信的問道：
“我……我嗎？”
“自然是的，別耽擱了，上前拜師吧！”
女孩暈暈乎乎的走到了前方，看向上位的老者。
又看向一旁。
黑衣女郎對她微微一笑。
“你好，小師妹。”
……
小師妹扶着她走上石階，笑道：
“師姐也想起來了吧。當初拜師的時候，因為我天資不好，本來是要被淘汰的；但大師姐卻看我孤苦無依，家境貧寒，便出言留下了我。”
“後來入門之後，又不嫌我蠢笨，一直帶着我；我爹娘死的早，從小是被師姐帶大的。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親姐姐了，姐姐受苦，妹妹豈能不救？”
蘇夕顏實在是想不到，從小跟在身後的小師妹，竟已然這般懂事了。
嘆息之餘，又有些欣慰。
“我雖然拜師宮主，但對其情誼并未有多深。況且聽說，那魔族并未做出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師姐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人魔雖然是世仇，但這并不代表，所有的魔族都是壞的呀。”
她笑得燦爛，道：
“師姐，出去之後，帶着我好不好？”
蘇夕顏心中觸動，應道：
“好。”
小師妹更高興了，她繼續道：
“這樣。我們逃出去後，師姐去找你的魔族郎君，我就在凡間開一家糖果店，去幻花宮找到的地方，這些年來存的銀兩應該也夠了；等孩子出生之後，我就是幹娘了！對了，師姐，你給他起名字了嗎？”
蘇夕顏撫上小腹，也笑道：
“先前已拟了幾個，但還沒定。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那不弱，我也幫着想吧！男孩女孩的都多想幾個，到時候也多幾分……”
話音未落，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只聽‘咚’的一聲，石洞大門轟然而開！
洞口隐隐約約現出一個人影。
二人還沒看清是誰，他突然出手，将小師妹隔空拍回了石臺之上！
“小師妹！”
蘇夕顏大驚，跌跌撞撞的跑了回去。
小師妹耳鼻口腔不斷向外溢出鮮血，艱難地咳嗽着。
她拂開蘇夕顏的手，道：
“大師姐，你快逃……”
“說什麽傻話，我怎麽可能丢下你！”
蘇夕顏還想将她扶起來，來人卻已步步踏上高臺。
老宮主目光狠厲地看着她們，道：
“想不到啊，居然又出了一個叛徒。好，本宮主今日，便清理門戶！”
說着，袍袖一揮，小師妹的身體驟然升空，老宮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一手掐着小師妹，一手設了一個結界，攔住了暴怒的蘇夕顏。
蘇夕顏努力沖擊着結界，怒聲嘶吼道：
“你放開她，有什麽沖着我來！”
老宮主不答，卻只道：
“夕顏，為師一直在給你機會，可你分毫不肯醒悟，居然還有弟子前來劫獄；那好，我就讓你親眼看看，她會是個什麽下場！”
說着，他又加大了幾分力道，小師妹的臉漲的通紅，艱難的斷續開口道：
“師……姐……”
蘇夕顏雙目通紅，喝道：
“你瘋了嗎？她可是你徒弟！”
“那又如何，我該殺，還是要殺！”
小師妹被他鉗着喉嚨，一直在用雙手使勁的掰着那只大掌，可卻紋絲不動。
蘇夕顏瘋了一樣的去撞擊結界，可由于靈力受阻，怎麽也沖不出去。
她雙目迸發血絲，聲嘶力竭的吼道：
“放開她！你給我放開她！！！”
小師妹漸漸的從掙紮，轉為四肢綿軟，再沒有力氣與之抗衡。
七竅不斷流出滴滴血珠，鮮紅一片中，她的眼角劃出一顆晶瑩的淚滴。
蘇夕顏聽到了她此生的最後一句話：
“大師……姐……對不……起……”
下一刻，只聽‘咔嚓’一聲。
小師妹的脖子歪向了一邊。
她被生生掐斷了喉骨。
……
人，就那樣軟綿綿地懸在空中。
像一個殘破的布娃娃，再無生機。
一包沾滿鮮血的糖袋從她懷中掉落，摔在了石臺上。
正是蘇夕顏先前給她買的那一包。
結界解開，蘇夕顏立即彈跳而起，想去争搶屍體。
卻不料，老宮主随手一甩，小師妹的身體便旋飛出去，直直墜向湖底。
“不……不！”
她連滾帶爬的前去查看，卻只聽到下方傳來‘呲呲’的聲響。
蘇夕顏瞳孔驟縮。
人早已被湖水腐蝕的一絲不剩。
屍骨無存。
蘇夕顏整個人都呆滞了。
半晌，她慘聲大叫道：
“小師妹！！！”
蘇夕顏癱倒在地，指尖似乎突然觸碰到了什麽東西。
低頭一看。
是那包糖果。
……
顫抖的打開紙袋，裏面的糖果還剩下很多，很明顯主人愛惜，都還沒吃幾顆。
不禁想起了，将這包糖送出時，她臉上的笑容。
少女彎着眉眼，蹦蹦跳跳：
“謝謝大師姐！這糖好甜，我要留着慢慢吃！”
……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傻？
淚，顆顆滴落而下，融入斑駁血跡，沾濕了糖塊。
我根本就不值得你來救啊……
明明方才，還笑得燦爛明媚，活潑開心，暢想着未來希望。
可轉瞬，卻都成了一場空。
不是說要看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出世嗎？
不是還要給他起名字嗎？
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
“看到了嗎？”
老宮主的聲音似冰一般，寒冷響起。
“背叛幻花宮的人，這就是下場。”
聞聲，蘇夕顏猛地轉向了他。
帶淚的眸中，盡是怒火。
一把抽出佩劍，不顧一切的沖了過去。
她怒吼道：
“我殺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