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受刑
受刑
水牢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半晌,為首的男弟子嘆了一聲:
“大師姐,你又何必如此。”
蘇夕顏冷哼一聲。
“我猜的果然不錯,你們當真是來勸降的。”
一名女修上前幾步,聲調哀轉:
“既然大師姐已經知道我們此行目的,又何必執迷不悟呢?那可是魔族,人魔自古不共戴天,師姐又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違,人人喊打?現在還來得及,只要認錯,你仍然可以回到幻花宮來,做首席弟子。”
其餘幾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大師姐。魔族心狠手辣,嗜血吃人,有什麽好的?”
“人都有犯錯的時候,只要大師姐肯回來,我們都會當此事從未發生過,回到以前的!”
“回頭是岸啊,大師姐!”
蘇夕顏不為所動。
見狀,他們便轉移方法,開始恐吓:
“大師姐,別置氣了。若是回來,一切都還可以挽回;可你若仍然犟如倔牛,你可想過你的下場會是如何?”
“師尊這次可是發了很大的火。大師姐,你真的要為了那個魔族,舍棄幻花宮的繁華尊位,反而去承受師尊的滔天怒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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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姐,你到底是怎麽了?你變了……變得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那個大師姐了!”
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威逼利誘、不同話術。
蘇夕顏在聽到最後一句時,甚至都有些想笑。
她看向那名對她失望的弟子,開口道:
“我一直都是這樣,從沒有變,是你不了解我而已。”
那弟子一噎。
見蘇夕顏油鹽不進,為首弟子只得搬出了殺手锏。
“若大師姐仍執意不肯回頭,那我們就只好……真的對你用刑!”
蘇夕顏早就料到了這種結果,淡然應道:
“随時恭候。”
為首弟子咬了咬牙,道:
“拿斥鞭來!”
立即有人呈上一條精光鐵鞭。
“打!”
拿鞭子的弟子已然揚起手,可卻怎麽也抽不下去;拿起又落下,遲疑不定。
“怎麽不打?你來!”
被他指到的女修猶猶豫豫,走了沒兩步,又停下了。
為首的弟子怒不可遏,喝道:
“無用,我親自來!”
說着,他便大步上前,一把奪過鐵鞭,驟然揮下!
可生生在蘇夕顏冷霜的臉龐前,止住了鞭勢。
蘇夕顏看着他,道:
“動手啊。”
為首弟子握着鞭子,指尖微微發白。
蘇夕顏嘲道:
“我已是罪人之身,你們還有什麽可顧忌的?”
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不語,面色青紅交加。
其實,不只是他,其餘的幾個人,也都是揮不動這條鞭子的。
十餘年來,蘇夕顏作為首席弟子,不知帶過這些同門們多少次;其受敬程度,絲毫不遜于老宮主。
如今,要讓他們對蘇夕顏用刑,無論是誰,都下不去手。
而且,除去多年同窗情誼,這為首弟子心中,還對蘇夕顏有着一種不一樣的情感。
他一直默默暗想,本以為就算自己無緣,那他人,也定然無份。
可誰知,蘇夕顏不僅和一名魔族相愛,還為其叛逃門派,不顧師門!
這讓他嫉妒發狂,無限盛怒,心中痛報。
可在面對蘇夕顏那分毫不退的眼神時,卻忽然由內而外,感受到了一股無力感。
他松開手,鐵鞭墜地,發出清脆聲響。
“大師姐,你當真決定……為了那個魔頭,葬送自己的一切?”
蘇夕顏尚未回答,卻突然腹中翻湧。
她忍不住幹嘔起來。
這一下,可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有弟子結結巴巴道:
“我……我們也沒用刑啊!”
一名女修精通醫術,二話不說,上前握住蘇夕顏的手腕,開始查探脈息。
可剛一搭上,她便攸然變色,滿臉不可置信。
見她面色有異,為首弟子連忙問道:
“如何?”
女修不答,仍在搭脈,似是要再三确認。
蘇夕顏也只是看着她,沒有說話。
好半晌,女修才終于收回了手。
她神情有些恍惚,顫聲開口道:
“大師姐她,她……”
為首弟子急的都在怒吼了:
“她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女修站起身,咬着牙,終于喊出了後半句:
“她有身孕了!”
……
此言一出,五雷轟頂。
所有人足足石化了半晌,才有聲音響起: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女修回道。
“大師姐懷有身孕,已近四月……”
‘轟隆——’
猶如蒼雷貫耳,為首弟子怔愣過後,猛然轉向蘇夕顏。
他怒道:
“你……你!”
蘇夕顏邊護着腹中胎兒,邊擡眼冷笑道:
“我怎麽樣?”
為首弟子又驚又怒,揚起手中鐵鞭,可怎麽也打不下去。
有弟子出聲問道:
“師兄,這可怎麽辦?”
他劇烈的深呼吸了幾口氣,兀的轉身,朗聲道:
“禀報師尊。這種情況,我們不能擅自亂行。”
于是,一群人又踏上了連接的石橋,向洞外走去。
離開之前,為首弟子回過頭來,深深的看了蘇夕顏良久。
待人影全部消失,石洞大門轟然閉合後,蘇夕顏一直挺着的腰杆,瞬時軟了下來。
感受到肚中孩子一切平安,她輕聲嘆了口氣。
“小調皮……也真會挑時間,早不鬧,晚不鬧;偏偏在剛才對峙時折騰娘親,果然吧,瞞不住了。”
罷了,反正早晚都會被發現,提前一點倒也沒什麽。
蘇夕顏知道,這第一輪的審問,算是暫時停下了。
可馬上,又會迎來第二輪的。
為了保存體力,除了必要時需起身活動筋骨,其餘時間,蘇夕顏都使自己陷入沉眠狀态。
她雖被縛,但體內仍有一絲微弱的靈力熱流;為了保證孩子的安全,這僅有的一絲力量,也被運向了腹部。
孕婦本就嗜睡,再加上不斷的體力消耗,讓她沒過多久,就再次睡了過去。
直到……耳邊傳來一陣巨響。
她身上被人驟然抽了一鞭!
巨大的疼痛讓蘇夕顏瞬間清醒。
這種火辣辣和皮開肉綻的感覺,甜絕對不會認錯。
宗門戒鞭。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怒聲嘶吼着:
“你真是恬不知恥!竟然懷上了那魔族的骨肉!”
睜眼,果然是赤紅雙眼的老穹主,他手中拿着一條比之前更長、更硬的鐵鞭,正指向她的方向。
“兩族混血的孽種,就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上!”
本來打算沉默的蘇夕顏,立時寒了臉色,擡頭,對上發狂的老頭,冷冷道:
“你沒資格罵他。”
“我怎麽沒有資格?教養了你這麽多年,竟比不過那魔頭!你究竟是怎麽了?讓你叛逃師門,還要抛棄自己的師尊?!”
老宮主盛怒無比。
傷口流出的鮮血,滴滴落到石臺上,染成一片殷紅的顏色。
蘇夕顏換了個姿勢,确保他抽不到自己的腹部,冷笑道:
“‘師尊’。你真的好意思說這個詞?是,你的确教養了我;但你這麽些年來,對我懷着什麽樣的心思,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
原本她還不太确定,雖然抗拒他的觸碰,但心中,總還是留着幾分對其的教養感激的。
直至……前些天剛回門派,去他的居所禀報事務,人不在,只有書臺上放着一個箱子。
出于好奇去看了一眼,卻直接僵在了原地。
那裏面的,全都是蘇夕顏的物品。
如果只是一些書畫臨帖,倒也無傷大雅;可關鍵是:不止這些,還有茶盞、被褥、湖筆……
甚至,還有她的貼身衣物。
蘇夕顏猛然就想起,每當自己要裁制新衣時,自己的‘師尊’,都會以處理舊衫為由,讓自己将穿不了的衣服都拿出來處理。
她一直未疑有他,卻不想,竟是都到了這裏。
蘇夕顏霎時惡寒。
試問,有哪派的正門師尊會偷偷藏匿女弟子的貼身衣物?還放在自己的居所內?!
就算是用膝蓋,也能想出來,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龌龊心理了。
蘇夕顏本想把箱子拿走,就算是幾件衣服;但一想到那老頭拿起嗅聞的模樣,她就一陣反胃。
但這樣十分容易打草驚蛇,蘇夕顏當時已經有身孕,想着不久之後就逃脫了;沒必要如此,便走出了屋子,視若不見,努力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可她還是被惡心的好幾天都沒吃下飯,讓本就不适的孕反更加嚴重,又遭了不少的罪。
如今這種形式,聽到他咒罵自己腹中的孩子,蘇夕顏幹脆破罐子破摔,将他的惡心事抖了個幹淨:
“本來我還對你留存三分敬意,畢竟怎麽說也的确教養過我;但你所行之事,簡直令人幾欲作嘔,你根本不配為師!”
“放肆!”
被揭開遮羞布,老宮主驚怒交加,青紅臉色蒸氣升騰,又甩了一鞭子過去。
他實在沒有想到,蘇夕顏會看到那個箱子,心中私密之事被猝然揭開,他竟慌了。
蘇夕顏躲避不了,正正受擊。
精鐵入骨,皮開肉綻。
又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出現在了她的背部。
滅頂的疼痛撕裂着心神,蘇夕顏咬着牙,不讓痛呼溢出一聲;勉強開口,卻仍是在冷嘲熱諷:
“怎麽?被拆穿惱羞成怒了?都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就該料到,被發現時會有多麽難堪!”
“住口!”
又是一鞭落下,蘇夕顏緊緊護着肚子,嗆出了幾口黑血。
她生生受了幾十記戒鞭。
老宮主沒有聽到想要的回答,反而盡是辱罵嘲諷;手中青筋暴起,看着癱倒在地,卻仍然半分不肯服軟的蘇夕顏,竟然開始有些嫉妒那魔族。
他喝道:
“你現在硬氣,等過段時間我看你還能不能硬氣?總有一天,你會跪在地上向我求饒!”
蘇夕顏被打得奄奄一息,卻仍是在冷笑:
“你……做……夢……”
老宮主面容都扭曲了。
“我真是後悔,讓你去接近那個魔頭!”
他咬着牙,痛心疾首。
蘇夕顏呸了一聲:
“呵……就算沒有他,單憑你對我的那份心思,我也是會逃的;你這個……惡心的糟老頭,真讓人反胃。”
老宮主怒極,又是一鞭過去。
蘇夕顏吃痛,汗珠顆顆滾落,劇烈呼吸中,只聽到一句:
“你給我等着!”
随後,便是石洞打開,又轟然關閉的巨響;巨大的震動帶着崖壁上的火把都暗了一暗。
空氣再次陷入沉寂,蘇夕顏深深呼吸着;她顧不上背部的傷勢,靈力不斷運向腹部。
感受到胎兒未受損傷,才終于放下了心。
随即,她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