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蜜月
蜜月
次日醒來,蘇夕顏只覺從來都沒有如此難受。
稍微動一下,就渾身酸痛,仿佛要散架一般。
轉頭,對着罪魁禍首一連揍了幾十下,對方卻只樂呵呵地将人摟進懷裏,分毫不懼。
她內心憋得慌,臉還被叨了好幾口;氣的直接起了身,準備洗漱。
某人也下了榻,跑到蘇夕顏身旁,膩歪了好一會兒,攆都攆不走。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真是無可奈何;好不容易升上來的一股火,又被他蹭的熄滅。
只得嘆了口氣:
“堂堂魔尊,世人都道你威嚴嗜怒,誰知關起門來竟如此模樣,這說出去有誰信?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會被你唬住。”
天琅君從後面抱住了她,閉眸細細嗅聞她發間的淡雅花香,悠然道:
“我只在你面前如此。再說,那些傳言,本就不可信。”
蘇夕顏輕哼一聲,嘴角卻微微上揚,道:
“我有些餓了。”
天琅君輕輕吻了吻她。
“我叫他們布膳。”
說着,輕輕拍了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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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悄然而入,侍候他們更衣梳洗,又将嫁衣妥善地重新挂上衣架。
随後,又恭敬地請他們去往飯廳用膳。
蘇夕顏手執玉箸,還沒吃兩口,卻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侍女們都在沖着她笑,個個臉頰羞紅,竊竊私語。
猛然想起了什麽,迅速捂住了脖頸。
天琅君給她倒了杯茶,疑惑道:
“夕顏,你怎麽了?”
蘇夕顏咬了咬牙,瞪向他。
還好意思問?!
昨天你咬的牙印還在啊!
而且好像不止牙印,脖子上還有不少紅痕,連鎖骨上都有……
怪不得是侍女們都往她的身上看,臉還紅成這樣。
蘇夕顏羞赧不已,但又不能直接說出,只能徒勞地将衣領領口向上拽了拽,含糊道:
“沒什麽。”
她開始後悔今日為何沒穿一件高領一些的衣衫。
簡直太丢臉了!
天琅君起先不懂,但後面看到了她的脖子後,便也明白了。
他笑得像個占盡便宜的奸商,偏還溫言幫忙布菜,直讓蘇夕顏感覺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為首的侍女看着他們二人打打鬧鬧,心中高興不已。
想來不久以後,魔宮真的要有小少主了。
……
琴音琅琅,風聲清清。
一位公子樹下撫琴,悅耳樂聲飄蕩空中,讓人心醉神馳。
在這樂章之中,突然傳出一聲铮然劍響。
一名黑衣女郎劍指天穹,劍影陣陣;旋成一道道白亮的閃光,姿勢美觀。
她洋溢着笑容,随着男子的琴聲悠然而動;劍花招式間,行雲流水,劍舞翩仙。
那公子雖在拂琴,但眼神卻一直沒有從女郎的身上離開過;含笑淺淺,眸中盡是溫柔。
琴音劍舞。好一副美如畫卷的情景。
花樹落瓣缤紛,在二人的身邊飄轉起舞;溪水潺潺流涓,叮咚着與他們合奏;翠鳥清脆應唱,在樹上排列而開,不時展翅飛走,生機盎然。
随着琴聲臨近結尾,女郎離公子的距離也越來越近;直至最後一個音弦奏完,便也只到達了一尺之距。
他伸手一拉他的衣袖,她順勢收劍,坐入了他的懷中。
二人視線相對,彼此無言。
忽然,環身湊近。
這個吻,格外的綿長。
好半晌,天琅君才放開懷裏的人,啞聲道:
“你要什麽時候,才能和我拜堂?”
蘇夕顏呼吸有些急促,紅着臉,但還是死犟着嘴:
“我還沒答應你呢。”
“無論答不答應,你都跑不掉了。”
天琅君箍緊了她的腰。
“穿了我的婚服,占了我的人,衆魔都已經喊你為魔後娘娘了;如此現象,你必須負責。”
蘇夕顏喘勻了氣,看向眼前的人,哼道:
“無賴。”
“我就是無賴了。”
說着,天琅君忽然站了起來,蘇夕顏尚未反應,就已被他懸空抱在了懷裏。
看着那張臉,心髒不由開始砰砰亂跳。
不得不承認,天琅君的臉确實好看。
上古天魔嫡血後代,額間都有一枚天魔印;這顯得他們本就俊逸的臉龐,更添幾分邪魅。
有多少夜晚之中,她都曾随着這枚紋章沉淪……
雖然已經知道自己徹底在意上了這個魔,但蘇夕顏仍是不肯嘴軟:
“我和你在一起,也只是因為你的臉罷了。”
天琅君笑道:
“那我這臉可算是有了點用處。無賴,再加上這張臉,能換來一個妻子……”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接着道:
“也不算吃虧,挺劃算的。”
蘇夕顏切了一聲,還想說什麽。無賴卻低頭堵住了她的唇,抱着人回了卧寝。
幾日後。
蘇夕顏剛一出屋,就見竹枝郎指揮着一群魔族背着大竹筐行走;裏面似乎裝了很重的東西,有幾個魔族背上後腳下一個趔趄,竟險些栽倒。
她心中驚奇,出聲叫住:
“這是在做什麽?”
竹枝郎一見是她,立即應聲道:
“這些都是君上在人間訂購的書籍,我們正要送去,請君上過目。”
蘇夕顏看着那滿滿十幾筐子的書,有些無言,半晌才道:
“你們去吧。”
竹枝郎則問道:
“蘇姑娘不一起去看看嗎?”
聞言,蘇夕顏心裏倒真升上來點興致。
她倒真想知道,天琅君買這麽多的書,是為了什麽。
“好,我去。”
找到天琅君時,他正坐在一處花園的石凳上看書,旁邊的石桌和附近放滿了東西。
仔細一看,蘇夕顏登時無言以對。
這些竟都是他們之前買回來的那堆小衣服,玩具,床被等嬰兒用品;甚至那張嬰兒床都被搬了過來,置在桌旁。
他看書看的太過認真,連蘇夕顏坐到另一個石凳上也沒察覺。
“你把這些東西都擺出來,又買了這麽多書,是要做什麽?”
聽到熟悉的聲音,天琅君這才回神。
擡頭看到身旁之人,笑了。
“你來了。”
蘇夕顏叉起雙臂,道:
“我實在是好奇,你為何會買這麽多書?”
竹枝郎很識趣,見兩人聊天,便讓衆魔小心放下了竹筐,悄然退下。
天琅君笑意不變,眉眼彎彎的看向她,道:
“你随意拿一本瞧瞧。”
蘇夕顏便選了一個離他最近的竹筐,随手拿起一本書,漫不經心一掃封面,突然滞住。
書冊的封面上,印着‘起名大全’四個墨黑的字跡。
……
翻了兩頁,上面全都是各式各樣的名字,又拿了兩本,都是差不多的內容;再看那些竹筐,竟全是起名的書籍。
天琅君也拿了一本仔細翻閱,道:
“名字可是很重要的,魔族不在意這些,但人族肯定在意。我不太會取,想了好多都不太滿意,所以就買了這些回來;夕顏,你也看看,多準備幾個,孩子到時候就可以用了。”
蘇夕顏:“……”
“八字還沒一撇呢,就這麽着急,我當初真不該答應你去買這些東西。”
“這些還不夠呢,應該再預備一些,我聽說你們人族起名字很麻煩的。有什麽姓、氏、名,還有字,要合得上什麽生辰八字,還要用寓意美好的字詞……諸多準備,不早一點是來不及的。對了,說來我也應該去找個金匠打金鎖……”
他絮絮叨叨,蘇夕顏竟也不覺得煩,心中反而還有絲絲暖流湧上。
她道:
“行了,不急于一時。其實我過來還有另一件事:後日,我便要回幻花宮了。”
聞言,天琅君話語戛然而止,他看向蘇夕顏,有些愣愣的。
蘇夕顏看他模樣,竟難得開始解釋:
“我又不是不回來,只是回去取些東西,下次見面約在白露山,我會告訴你我的回應。”
回去一趟,再見面時,我就和你成親。
她在心中這麽想着。
幻花宮宮主之位,榮華仙尊,萬貫家財……都及不上眼前的這個魔。
管他什麽仙魔世仇,種族有別;只要真心相愛,憑什麽不可以在一起?
驕傲如她,即再在嘴上死犟,心口不一,但此刻,卻也不得不承認:
蘇夕顏,真的愛上天琅君了。
天琅君愣了半晌,突然起身。
他也不看書了,只扔下一句:
“等我回來!”
說着,便一溜煙跑遠了。
……?
蘇夕顏沒弄懂他為何會突然這樣,但還是依言坐在原地。
略微有些無聊,她便拿了一只撥浪鼓,輕輕搖了搖。
‘咚咚咚——’
清脆的小鼓聲響傳出,充滿童趣。
蘇夕顏一邊搖着撥浪鼓,一邊又拿起一件小衣服。
這件小衫通體全黑,因為怕娃娃嬌嫩的皮膚磨到,還特意用了很軟的柔綢制成;胸口上繡了一只呆頭的小老虎,看起來可愛極了。
這一看就是男娃娃的衣服,當初還是蘇夕顏親自選的。
她将衣服放入搖籃床中,不禁想到:
……若是真有一個孩子躺在這裏,那他一定會很乖、很可愛。
正在出神,忽覺腰肢被一雙大手從身後環住,鼻尖傳來熟悉的香氣,忍不住笑了一聲。
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還說不着急,不着急會有這種滿眼期待的表情?”
蘇夕顏轉身看向他,道:
“你幹什麽去了?”
天琅君放開她,将一張宣紙從懷中拿出,遞了過來。
“胡亂寫的,一直想給你看,但總忐忑,如今你要回去,便也拖不得了。”
蘇夕顏接過紙張,發現,這竟是一首詩。
心中不由略略微奇。
細細看去,只道是:
天明煦日映乾琅,夕陽将落羞嬌顏;
夢昔還憶心念君,琅夕醉舞月華歡。
詩名:《夢琅夕》
蘇夕顏着實小小驚訝了一番。
這首詩雖然并不是上佳極品,但卻也別有意趣;主旨表達的清新明朗,巧妙的将他們二人的名諱悄然添入。
對一只魔來說,真是十分用心難得的了。
她細細品讀着詩句,心中微微泛甜,看向對面,笑道:
“你什麽時候學會寫情詩了?”
天琅君搖着搖籃床,亦笑道:
“我也看了不少人家的書冊詩集了,就是照葫蘆畫瓢,也能學會幾分;怎麽樣,是不是還可以?”
蘇夕顏沉吟了一下,開口道:
“還不錯,只不過你這引名做的太刻意了,讓人想不發現都難。”
天琅君湊近了她,道:
“就是為了讓你發現,才這樣刻意的。”
蘇夕顏含笑,道:
“有筆墨嗎?”
“有。”
天琅君應了一聲,召來侍從送上筆墨紙硯,并空出一塊石桌。
蘇夕顏沾墨臨帖,将這首《夢琅夕》親筆抄了一遍。
吹幹後,又與天琅君的那份放在了一起。
天琅君湊上來,道:
“好字。”
蘇夕顏道:
“你不是要選名字嗎?我們一起抄錄吧,選些好的備上。”
天琅君沒說話,只是默默與她一起抄寫。
誰知才剛抄了兩頁,他卻放下了筆,再次湊了過來。
蘇夕顏正提筆翻頁,手腕卻忽被抓住。
“怎麽了?”
她略微疑惑。
天琅君放下她手中的筆,道:
“別抄了。”
說着,便更近一步,一把摟住她的細腰,暗聲道:
“我給你寫了詩,難道你不該好好感謝一下我?”
蘇夕顏挑眉。
“我正在準備孩子的名字呢,你這樣,以後可不要抱怨。”
天琅君眼瞳似火。
“我現在不着急了。起名字的前提……是先要有個孩子。”
說着,他就将人扛上了肩頭。
蘇夕顏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過,饒是再鎮定,也不禁有些害怕。
她拍打着天琅君的後背,道:
“放我下來!”
“不放。”
天琅君笑道。
“這麽多嬰兒用品,沒有人用,豈不可惜?”
蘇夕顏知道今日是逃不掉了,但在被放到床榻上時,還是咬了他一口:
“色狼!”
天琅君被咬了,也不生氣,反而笑眯眯:
“沒錯,我就是色狼。”
話落,他便一下拽散了床簾。
……
又留了幾日,蘇夕顏終于在天琅君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魔界;準備向幻花宮的方向,最後再走一次。
若禦劍飛行,最多兩日便可回到門派。
可不知為何,才行了一日的路程,便覺頭重腳輕,渾身酸痛;整個人精神不濟,甚至覺得胃中惡心的厲害。
自她修習以來,從未出現過此種情況,是以,蘇夕顏重視非常;暮至後便下了劍,準備找一家旅店先住下。
其實,修習之人已經辟谷,打坐就可以算是休息了;但蘇夕顏卻總覺得今日的自己很不對勁,比先前弱了很多,十分容易困乏。
尋了一處客棧,進門後要了一間上房,又在大堂點了一碗鮮湯馄饨,想着墊墊肚子。
誰知才吃兩口,她就感覺體內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扔了勺子,伏在桌旁幹嘔起來。
這景象可把掌櫃和食客們都給驚到了。
尤其是那掌櫃,他生怕自家的食物把客人吃壞了,連忙上前,焦急詢問:
“哎呦,姑娘,你這是怎麽了?有沒有大礙?用不用請郎中啊!”
蘇夕顏惡心的厲害,根本沒時間回答他。
掌櫃更急了,他連忙招呼一旁的小二:
“快,去請城中的郎中來,再給姑娘先倒杯水!”
食客們都不吃東西了。一是怕這食物不好,二是看着蘇夕顏太過難受,都忍不住上前。
一位婦人輕輕拍着蘇夕顏的背,幫着她漱口;又接過小二遞過來的熱湯,喂她喝了一些,關懷道:
“姑娘,你這模樣看着不好啊,可是有什麽舊疾嗎?”
蘇夕顏搖搖頭,仍是頭暈目眩。
旁邊一個漢子猜道:
“那會不會是吃了什麽不好的東西,犯了腸胃了?”
衆人一聽,紛紛都去看桌上的食物。
掌櫃慌了,連忙道:
“諸位,我們家的所有原料都是新鮮的啊,現做現賣,不可能有問題的!有可能……是這位姑娘自己有什麽症狀,郎中一瞧,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那出門的小二也跑回來了,喊道:
“郎中來了!”
衆人紛紛讓地,只見一名白發老者提着藥箱匆匆而來,在桌旁坐下。
蘇夕顏也明白流程,将手放到了那專門的小枕上。
郎中在她腕上蓋了一層綢布,開始診脈。
誰知這一搭,他的臉上竟浮現出笑容。
又細診了一會兒,便起身,抱拳道:
“恭喜這位娘子了。”
蘇夕顏還有些茫然。
“恭喜……什麽?”
郎中笑容滿面,道:
“您有喜了!已足三月,胎兒康健,胎像極好,恭喜!”
‘咔——’
猶如一道閃電劈下,蘇夕顏怔在了原地。
但随即,她便轉為狂喜,追問道:
“真的?”
“當然!為了防止誤診,老朽我還多搭脈了好一會兒,千真萬确!”
婦人追問道:
“既然胎相穩定,那為何又會暈眩幹嘔?是因為吃了什麽不好的東西嗎?”
此話一出,衆人皆都紛紛看向郎中;蘇夕顏下意識撫上小腹,掌櫃的手心則都冒汗了。
郎中拿出筆墨,邊寫方子,邊笑道:
“女子有孕,眩暈嘔吐是常事,再加上娘子近日應是奔波趕路,沒有好好休息,這才讓本該健康的母體受到損害;不過娘子放心,這并無大礙,只要多加修養,好好安胎便無虞。若想再多一重保障,那便喝兩副我開的藥。”
此話一出,衆人皆松了一口氣。
尤其是那掌櫃,險些喜極而泣。
自家小本生意,實在經不起風浪波折。
他也聰明,會來事的很;見此情形,立即上前道:
“恭喜這位娘子了,這真是一件喜事!您在本店的所有消費,全部免單,就當是小店為您和腹中的孩子,送了一份小禮。”
其餘的人也明白了食物無毒,又很是熱情,也紛紛恭喜起來。
那婦人更是拉着她的手,笑得眉眼彎彎:
“哎呦,姑娘,沒想到你已經成親了,這麽年輕!我有個女兒,和你年紀差不多,瞧着真是讓人歡喜,你家郎君呢?他在這附近嗎?應該早點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呀!”
蘇夕顏臉龐有些微紅,道:
“剛從他那裏出來,準備回娘家一趟;沒讓他陪我,我也是才知道這個消息……”
這話是胡扯的,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算撒謊吧……
那只魔整日裏念叨着想要孩子,自己如今,竟真的懷上了。
三個月……大概是去試嫁衣的那天。
他知道這個消息後……會是什麽反應呢?
已經開始期待了。
在衆人的恭喜關懷聲中,蘇夕顏輕輕撫着小腹,心中甜蜜。
她微垂眸眼,笑得溫柔。
孩子,娘親真的很高興……你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