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動
情動
“一群廢物！”
老宮主将一盞價值連城的玉碗摔碎在地，大發雷霆。
匍匐在地的幾名弟子皆被吓的一個哆嗦，卻不敢擡頭。
“讓你們去跟着夕顏，防止那魔頭做出什麽對她不利的事；結果你們卻把人給我跟丢了！你們還能做什麽？廢物！”
一名領頭的弟子戰栗着開口，但聲音中，還是含着無盡的恐懼：
“……宮主息怒，請……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肯定會……會辦好差事的……”
“宮主。”
他話音未落，薛公公忽然從店外走進，急急而來。
他對老宮主禀報道：
“宮主，蘇姑娘出宮了。”
老宮主猛然站起。
“為什麽這次的行程沒有上報？”
“大概……”
薛公公頓了頓，這才繼續道：
“是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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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宮主沉默了一會兒，忽地轉過身來，指向地上縮成幾團的弟子們，厲聲道：
“現在立即出宮，給我去盯着夕顏和那魔頭的一舉一動；若再有差池，你們就給我永遠滾出幻花宮！”
“是！”
弟子們忙不疊奔了出去，生怕多待一秒，再殃及池魚。
……
小城，街道。
竹技郎背着一個大筐，裏面裝滿了書卷畫軸，身上左一堆右一堆的挂着各色點心吃食、書本畫冊；整個人臃腫至極，腳步笨重地跟在前方談笑甚歡的兩人身後。
“蘇姑娘真是厲害，居然能收集到這麽多絕版的畫冊和書畫；我自認為看過的書冊也很多了，可在這些書冊中，竟有好些是我從未聽聞過的。”
天琅君滿眼星光。
蘇夕顏淺淺笑着，道：
“這都不算什麽，你若喜歡，我再替你尋仙來便是；不過，現在着急的可不是這個。”
她邊說，邊拉起天琅君的手。
“南街王師傅的桃花酥，一日只賣五十盒；若是去晚，可就買不到了。”
天琅君很是享受她的動作，由她領着向南街走去，只給後方苦苦追趕的竹枝郎，留下了一句話：
“我們先走了，竹枝郎，你要是拿不動，就先回魔宮吧。”
竹枝郎正累得滿頭大汗，聞言，連忙擡起了頭。
但他擡頭太晚了，看着這喧鬧的街道上，哪裏還有兩人的身影？
竹枝郎無法，只得召來了黑铠武将，幫着将東西先送回魔宮。
……他實在是拿不動了。
南街，王記糕點。
蘇夕顏從老板手中接過點心盒子，付了錢，正準備和天狼君一起離開，眼角餘光卻瞄到了街角的幾抹身影。
她目光一滞，行走的腳步停了下來。
見她如此，天琅君奇怪道：
“蘇姑娘，你怎麽了？”
蘇夕顏回過神來，臉色不變，只是腳步加快了幾分。
“沒什麽。”
她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咚咚打起了鼓。
那些人，是幻花宮的……
真是煩不勝煩。
天琅君見她雖然淡定，但卻在有意無意地注視後方；心中，便猜到了幾分。
他向後掃了一眼，小聲問道：
“那些……是你的仇家嗎？”
“不，那些是我宗門的弟子。”
天琅君奇怪：
“那他們為何要偷偷躲藏？”
“你是魔族，他們應該是察覺到了。”
蘇夕顏臉不紅，心不跳地撒着謊，一邊說話，一邊越走越快。
她自是不可能告訴天狼君，這些人是老宮主派來監視的；如此會暴露不說，還可能會激怒這位魔尊。
雖然他表面溫和，看着人畜無害；自己也對他有點傷心，但……
但還是一樣，為了以防萬一，絕對不能說實話！
正行間，兩人卻都感覺到身後幾人的速度快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蘇夕顏拉着天琅君快速閃進了一個小巷子，在一處拐角處放開了手。
她将點心盒子也塞了過去，急聲道：
“我去将他們引開，你先在這裏等着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扔下這句，蘇夕顏便運起輕功，飄走了。
天琅君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可人已經消失不見，只得作罷。
他抱着盒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選了一塊大青石，坐了上去。
“人呢？！”
“糟了，這是被發現了！”
另一邊的幻花宮弟子們突然發現跟丢了人，立即慌了，四散而出，分別探查。
蘇夕顏本來選了一處甚為隐蔽的角落，想等着他們離開後再出來，但眼見”一人要去搜查小巷子，心中一緊。
她莫名的就想到了裏面的天琅君，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蘇夕顏竟然故意現出身形，将那弟子從小巷口又引了出來。
直到藏進一家店鋪之中，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
心髒砰砰亂跳，蘇夕顏有些心煩意亂。
自己這是怎麽了？
她為什麽會如此緊張天琅君？難不成真的……
搖搖頭，想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正在此時，天空傳來一道巨響。
蘇夕顏一怔，擡頭望去。
只見，方才還晴空萬裏的天空，不知何時聚起了烏雲，閃電道道劈下，風雨欲來。
店鋪老板見此，立即高興的迎了上來，道：
“姑娘，要下雨了，買一把傘吧。”
聞言，蘇夕顏這才開始觀察這間店鋪，發現牆上挂滿了各式各樣的油紙傘面。
蘇夕顏心道這還真是巧，天要下雨，自己就正好躲進了一家傘店。
她本來想說不用，以甜的修為，結起一道防雨結界，絲毫不是問題；根本沒必要去浪費錢，雖然她也不差錢。
但莫名的，心中卻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魔族……是怕雨的吧？
鬼使神差的，蘇夕顏還真挑了一把油紙傘，直到付完錢走出了店門，都還有些飄忽。
等她再次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的時候，身體已然站在小巷子的巷口處了。
突降暴雨，街上行人全都躲着避雨；別說幻花宮的影子，整條街上除了她，根本沒有第二個人在外界逗留。
蘇夕顏立了一會兒，擡步，踏着雨水進入了小巷。
‘嘩啦啦——’
雨水傾瀉而下，從空中劈頭蓋臉的砸來，越來越大，有種要形成暴雨的趨勢。
天琅君坐在大青石上，沒有挪動半分位置。
雨水順着頭頂滑落，浸濕了發絲衣衫；多餘的雨則順着他的臉頰滑下，落到地上。
天琅君的懷裏還抱着那個點心盒子，很是小心地護在懷裏。
他微微低着頭，乖乖的坐在那裏，竟有一種……很是讓人心疼的錯覺。
雨滴一點點落在頭上，越積越多。
再這樣下去，真的要變成落湯雞了。
可突然，天琅君卻感覺雨停了。
他眨眨眼，緩緩擡起了頭。
有一個人，正站在他的旁邊，給他撐傘。
見到來人，天琅君笑了，整張臉都頓時變得生動起來。
輕輕開口喚了一聲：
“蘇姑娘。”
他的眼睫上還挂着水珠，蘇夕顏看向他，竟有一瞬間覺得……
他哭了。
蘇夕顏開口詢問，語氣竟變成了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為什麽不先去避雨？”
天琅君也看向她，額間的天魔印隐隐泛起光亮。
他道：
“因為，你說讓我在這裏，等着你回來。”
蘇夕顏看着這張臉，心中湧上了一股愧疚之感。
自己随意的一句話，卻被他牢牢記在心裏，說什麽就做什麽……
她繼續問道：
“那也可以先去避雨，等雨停了，再回來等呀。”
天琅君聞言，卻是搖頭：
“不，若是去避雨的時候，你卻回來了，又要等我，我寧願一直在原地等着你回來。”
說着，他又将懷中的點心盒子拿了起來，獻寶一樣的捧給蘇夕顏，開口道：
“蘇姑娘，桃花酥。你放心，我一直都用術法護着，沒有淋濕任何一塊。”
蘇夕顏看着那完好的點心盒子，又看向渾身淋濕，卻依然對着她笑的天狼君，心中猛然一痛。
她道：
“你就不怕，我一直都不回來嗎？”
天琅君仰頭看向她，蘇夕顏從他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知道，蘇姑娘不會不要我的。”
不會不要我的……
一股從所未有的後悔感湧上心頭，蘇夕顏頭一次知道了心酸的感覺。
她不該一個人走的……
她不應該扔下這樣的天琅君，獨自去引開幻花宮弟子。
他應該帶上他一起走……
無論如何，他們應該在一起的。
蘇心夕顏根本不敢想象，天琅君這等待的時光是如何度過。
該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才會相信她一定會回來找他；淋着大雨呆在原地，小心護着糕點，自己卻全身濕透。
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她……
越想，越是不能想，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半晌，她先接過了點心盒，然後握住了天琅君的手，道：
“先起來。”
天琅君很是配合的起了身，跟着她出了小巷。
兩人都沒有說話，徑直出城。
突然，蘇夕顏停了下來，将手中的傘柄遞給了天琅君，道：
“拿着。”
天琅君依言接了。
蘇夕顏打開點心盒子，拿起一塊桃花酥，遞到他的唇邊。
天琅君有些驚訝，但還是配合地張開嘴，咬住了這塊點心。
這算是補償嗎？
正這麽想着，就忽見蘇夕顏，蓋上了點心蓋子，向他湊近。
下一刻，她竟是直接咬住了點心的另一側！
天琅君猝然睜大了眼睛。
……
大雨磅礴中，無數雨絲飄飛而下，拍打在油紙傘的傘面上，噠噠作響。
煙雲迷蒙，傘下的兩人彼此靠近，雖沒有直接親吻；但卻只隔着一塊小小的點心，氣息厮磨，比起尋常，更添了幾分嬌豔。
天狼君的大腦十分混亂，他連嘩嘩的雨聲都聽不見了；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瘋狂地、猛烈地跳動。
過了很久很久，蘇夕顏才咬斷了一半的桃花酥，退開身來。
她很是淡定的抹掉唇邊碎渣，将點心咽了下去，随後開口道：
“五日之後，來城中的大廣場尋我。”
蘇夕顏将點心盒子放入天琅君的手中。
天琅君有些愣愣的，嘴裏的點心還未咽下；直讓蘇夕顏想起了第一次親他時，他也是這個反應。
她笑了笑。
“回去換身衣服，別着涼了，下次再見面的時候……”
蘇夕顏頓了頓，這才繼續道：
“記得，改喚我夕顏。”
別再叫蘇姑娘了，一板一眼。
說着，走出傘底，用周身靈力結成了一個防雨結界。
趁着天琅君還未回過神來，她獨自啓程，向着幻花宮的方向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