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銘心
銘心
魔界。
天琅君這些天非常開心，連走路都哼着小調；去人間買了不少新衣裳不說，他還一口氣囤了十箱潤唇霜。
而這樣做，只是因為那天，蘇夕顏誇他的嘴好親。
于是魔尊陛下當晚就又去了先前的那個脂粉攤子；豪情一擲，直接包下了所有的唇霜。
貨推老板的神情立即從鄙夷轉為了谄媚，态度亦是急速改變；不僅親自打包裝箱，還不住的誇贊天琅君的穿着，容貌氣度。
雖然知道他并不是真心的，但天琅君還是很受用。
一路走，一路買。到最後，竹枝郎實在拿不動了，就只能叫來了黑铠武将幫他一起拿。
這日，天琅君又在試新衣衫了。
他這次穿的是一身青綠長袍，翠色的布料襯得他膚色愈發白皙，俊逸非凡。
竹枝郎進門之時，就看到自家尊上正盯着案臺上一字排開的十餘枚玉佩，神情糾結。
天琅君聞聲擡頭，見到是他，眼眸立即亮了起來。
“竹枝郎，是蘇姑娘那邊來消息了嗎？”
“并君上，不是。”
竹枝郎道。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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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琅君明顯有些失望，眼裏的光暗了下去。
“既如此，那你過來幫着看看，哪枚玉佩适合我今日的裝束吧。”
他等着竹枝郎過來，但奇怪的是，往日一喊便乖乖聽話的外甥，今日卻站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天琅君察覺到不對。
“你怎麽了？”
竹枝郎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鼓起了勇氣，開口道：
“君上，您要小心蘇姑娘，她不是善類！”
此言一出，周圍空氣瞬間凝結。
……
天琅君輕輕叩了叩桌案，聲音無悲無喜。
“哦，為什麽？”
竹枝郎明顯很是緊張，不敢擡頭，但還是硬着頭皮接了下去：
“君上，屬下去查了蘇姑娘的來歷，她來自四大仙門，是幻花宮的首席弟子；資質上佳，前途無限，且極受老宮主的疼愛，被看作下一任幻花宮宮主……”
“所以呢？”
“所以她的身份對我們十分威脅！這樣一位名門正統，且未來要承接高位的仙門之人；卻偏偏要來和我們接觸，且在知曉我們的身份後仍然如此，這難道不可疑嗎？君上！”
天琅君不說話。
竹枝郎繼續道：
“我得到的消息說，這位蘇姑娘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是一個讓人猜不透、十分厲害的人；她接近我們，可能是另有目的，也許是得了她師尊的命令，故意……”
“竹枝郎。”
話音未落，天琅君忽然開口。
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徑自拿起了桌案左側立着的泥人小像。
看着小泥人那張故作正經的臉，天展君笑了起來。
“我不管她是誰。”
“君上……”
竹枝郎還想說什麽，卻又生生頓住。
天琅君摸了摸泥人的小臉，擡頭看向他。
“她是誰都無所謂，我只要……和她在一起，便好。”
白露山。
蘇夕顏這一次約天琅君出來，所準備的活動，是一起去斬殺妖獸。
其實她并沒有遞請柬，只是用飛鴿傳書問了一下他去不去。
天琅君自然是一萬個答應他，每天都巴不得蘇夕顏約他出來。
至于出來以後具體幹什麽，他無所謂；什麽內容都很高興，只要能和蘇夕顏在一起就行。
于是蘇夕顏便帶着兩只魔，前往白露山，執行門派任務。
看着身旁興高采烈的面容，蘇夕顏問道：
“不過是打妖獸而已，至于這麽高興？”
“打妖獸确實不值得高興，值得高興的是，和誰一起打妖獸。”
天琅君看向她，一笑。
蘇夕顏的嘴角勾了勾，心情也很是不錯。
她轉過身，道：
“等完事後帶你去東街的集市逛逛，那裏有不少小吃街，你也嘗嘗看。”
“好啊，那我們……”
他說了一半，突然頓住，眼中閃過一抹寒芒。
蘇夕顏察覺不對，想回身查看，卻突然被天琅君一把拉了過去。
“小心！”
伴随着這聲厲喝，她跌進了天琅君的懷裏。
蘇夕顏終于看清眼前情形。
一只巨大的暗灰色蝙蝠正在不遠處拍動着翅膀，瞪着血紅的眼珠，狠狠地盯着他們。
而他現在所處的地方，剛好是蘇夕顏之前的位置。
蘇夕顏有些怔愣，忽聽耳旁傳來一道聲音：
“沒事吧？”
擡頭，看到了一雙星光燦燦的眸子。
天琅君正含情脈脈，溫柔款款地望着她。
……
蘇夕顏此刻才發現，自己還靠着人家的胸膛，連忙撤了出來，臉頰不易察覺地湧上了一抹緋紅。
“我沒事。”
她理了理衣衫，看向那蝙蝠，狀若無事地道：
“看來我們不用去找了，這血魔蝙蝠自己送上門來了。”
美人離懷，天琅君明顯有些遺憾；但看到她臉上的紅暈後，笑意又深了不少。
“嗯，是直接打死，還是抓活的？”
蘇夕顏尚未開口，那蝙蝠卻好似聽懂了一般，揮起翅膀嚎叫一聲，猛地撲了過來！
天琅君看了竹枝郎一眼。
竹枝郎會意，立即化形，變成了一條長約八丈，寬約三丈的青綠巨蟒。
天琅君率先跳上蛇頭，随後去拉蘇夕顏。
“蘇姑娘，快上來！”
蘇夕顏也不扭捏，搭上天琅君的手，輕輕一躍，與他并肩而立。
蛇頭上的視野十分開闊，立即就彌補了蝙蝠會飛，而他們高度不夠的問題。
蘇夕顏拔劍出鞘，泛出澄澄銀光。
“跟着他，他往哪兒飛，就往哪兒追！”
竹枝郎依言向前進攻，那蝙蝠竟還有些膽量，見到了巨體的竹枝郎，也不怕，仍然兇狠亂撲。
蘇夕顏手中佩劍光芒大勝，劍招仙法不斷向它身上招呼，直打得它嗷嗷亂叫。
天琅君在一旁站立，不時也幫着蘇夕顏揍兩下蝙蝠，但卻不下死手；只一下一下打傷它的身體，不似斬殺，更似折磨，且以此為樂。
蘇夕顏也是有意保留，見蝙蝠快要不行了，她開口道：
“留活的。被它抓走的人應該沒有被他吃光，要讓它領着我們去他的洞穴。”
天琅君明白，又是一擊過去，直打的那蝙蝠倒地不起，再拍不動翅膀。
蘇夕顏跳了下去，停在了一處崖峭上。
正想去查看那蝙蝠，卻忽聽天邊傳來一聲憤怒的嚎叫。
擡頭只見一只更大更黑的蝙蝠飛了過來，形如小山。
它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只蝙蝠，頓時怒火高漲，向地上的蘇夕顏撲去。
蘇夕顏暗叫糟糕。
看情形，他們之前打的那只應該是雌蝠，因此戰鬥力才較弱；而現在的這只是只雄蝠，應該是雌蝠的配偶，這是要給它報仇了！
天琅君也察覺到了不對，他跳下蛇頭，向這邊趕來。
蘇夕顏躲避着雄蝠的追擊，但因地勢，行動間略有些束手束腳。
突然，那雄蝠長聲嘶鳴一聲，發出一圈圈光環波紋。
‘轟隆——’
一聲巨響傳來。
蘇夕顏忽覺腳下一沉。
緊接着，她就從懸崖上掉了下去。
……
“蘇姑娘！！！”
遠處傳來天琅君的驚呼聲。
蝙蝠的聲波竟直接震碎了崖石，山體立時傾塌！
蘇夕顏根本來不及反應。
從那雄蝠嘶鳴，到她掉下懸崖，前後不過半霎之內。
她的配劍也在崩裂時掉下山谷，根本來不及，也無法召訣，禦劍飛行。
急墜的冽風在身上不斷拍打，是撕裂般的疼痛。
她覺得今日肯定是要死在這裏了，不由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結束了嗎？
有些不甘心啊……
她向下飛墜，等待着落地成泥的那個瞬間。
但卻沒有等到。
萬丈高空中，一雙溫暖的手，環上了她的腰肢和膝彎。
有一個人，抱住了她。
蘇夕顏猝然睜眼。
天琅君那張俊逸如仙的面容，近在咫尺。
……
蘇夕顏不可置信。
“……你？！”
天琅君看着她的眼睛。
“是我。”
“……你怎麽……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唔……”
蘇夕顏勉力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天琅君俯首，吻上了她的唇。
二人在空中急速下墜，天琅君卻不慌不忙，仍在溫情。
蘇夕顏一開始掙紮，可到後來，卻慢慢放松了。
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內心最柔軟的某個地方，似乎被打開了。
只可惜……
若是能有轉機，她一定會……
半晌，天琅君才與她分開。
蘇夕顏怔怔的看着他，一言不發。
天琅君見狀，又在她眉間落下一吻，笑道：
“別怕，我來接你了。”
說着，他突然從袖中召出一柄短劍，擲向堅硬的峭崖。
短劍劃起火石電流，好一會兒才插進山壁。
而這把短劍的劍柄上居然連着一娘繩子，末端纏在天琅君的手上，他們停了下來。
蘇夕顏微微睜大了眼。
天琅君看了一圈，最後，目光鎖定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
“抱緊我！”
喊完這句，身子由繩子蕩了出去，足尖輕輕在那凸石上一點，又掠向上方的那柄短劍。
兩邊距離太遠，稍有不慎就會再次跌落萬仞高崖；但天琅君卻無所畏懼，抱着蘇夕顏，毅然起跳！
萬幸，他成功了。
踏上短劍，總算是勉強安穩了些。
天琅君笑問：
“怎麽樣？”
看着他求表揚的神情，蘇夕顏原本感動的心思，立時淡了不少。
“不怎麽樣。”
她淡淡道。
“怎會不怎麽樣？看這裏的景色，尋常時候可瞧不見；如此人生難得之事，為何不多加欣賞？”
天琅君攬着她的腰，含笑開口。
蘇夕顏聞言，看了下此間環境；發現此處，還真是重岩疊嶂，港路石奇，岩壁溝壑，河泊田野，實是可嘆一聲雄奇。
但她此刻卻全然沒有心思去欣賞景色。
“難道你就打算一直在這待着了？”
天琅君想了想，道：
“那還是不要了，一直這樣也蠻累的，我們上去吧。”
蘇夕顏：
“你要怎麽上去？”
天琅君沒說話，只是打了個響指。
上方的崖壁突然響起一陣躁動。
沒一會兒，一顆綠油油的蛇頭就從山上繞了出來，還吐了吐信子。
蘇夕顏：“……”
天琅君頗為不滿。
“怎麽這麽慢。”
蛇蛇沒說話，只伸出了蛇尾，裏面似乎繞着個什麽東西。
蘇夕顏眼前一亮。
那是她的佩劍！
天琅君也看到了那柄劍，沒再說話，抱着人，躍上了蛇頭。
竹枝郎開始移動，盤着崖壁向上爬去。
現在總算是安全了，蘇夕顏想從天琅君懷裏下來，天琅君卻不松手，反而越摟越緊。
她看向身邊之人，道：
“你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
搖頭不依：
“不行，這裏還不夠安全，等上了山頂再說；況且，你在我懷裏不也挺舒服的嗎？”
蘇夕顏還想說什麽，天琅君卻先他一步開口道：
“蘇姑娘，你要是再亂動，我可就親你了。”
……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剛剛在空中發生的一切，臉頰立刻泛紅。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自己……
好像真的已經适應了天琅君的懷抱。
終于，他們回到了山頂。
一到山頂，蘇夕顏就立刻撤身。
天琅君這回是不攔了，她立即走遠幾步，以示矜持。
目光環視，無意中瞥到了已經倒在地上的雄蝠。
它渾身抽搐，傷痕遍布，只剩下一口氣。
這是……在給她報仇嗎？
蘇夕顏莫名覺得心頭一暖。
之後的工作，進展就很順利了。
兩只魔蝠不敢再有什麽陰招，老老實實的帶着他們去了洞穴，放出了之前在村子中抓走的那些人。
這些村民怎麽想不到還能有獲救的一天，被救出來後，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跪在地上，不斷向三人磕頭；口裏念着活菩薩，救命仙人一類的話語，直讓蘇夕顏怎麽勸也勸不住。
将魔蝠收進魔物袋，又下山安頓好村民後，太陽已然西斜，黃昏的日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明媚光燦。
天琅君湊了上來。
“蘇姑娘，我們去東街吧。你不是說那兒有許多小吃攤嗎？”
蘇夕顏收劍入鞘，向山下走去。
“今日太累，就先不去了。”
天琅君也不氣餒，繼續開口：
“那我送蘇姑娘回去。”
“用不着。魔尊殿下，任務完成了，你還是先回魔宮去吧。”
“不着急。說來，我們下次什麽時候能再一起出來……”
聽着後面的叫喊，蘇夕顏一向平淡的面容上，竟浮現了幾抹神采，唇角微彎。
位于左胸的心髒，牢牢刻下了這個名字：
天、琅、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