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第71章
“你把他看得好低”
“入室搶劫?他瘋了嗎?”
夏芝芝意識到自己音量太高, 說完這句就熄火了,擔憂地看向南宛白。
少女出乎意料的鎮定,甚至看不出一點異常的表情。
南正雄這種人, 就是個毫無底線的渣滓,沒有情和理可講,你給他點甜頭,他能像個哈巴狗一樣舔你, 你不給了,他也覺得那是自己該得的,要來搶。
解西池撕開一包糖,往熱牛奶裏面倒,用金屬勺子攪了攪, 淡道:“亡命之徒。”
夏芝芝不解:“什麽?”
他把牛奶杯推到南宛白面前,才道:“去年的暴力事件。”
南宛白接過來喝了一口, 牛奶味道醇厚香甜,是她平時愛喝的甜度,她深吸口氣,問:“你那時候就知道被打的是南正雄了?”
解西池頓了頓,半晌, 沉沉應了一聲。
“也就是說,南正雄好賭,欠了高利貸, 一直在躲債, 那他在學校附近被打,豈不是……”夏芝芝越分析聲音越小, 一陣後怕。
他是來堵南宛白的, 或許他根本不知道奶奶留下來的存折裏到底有多少錢。
他不在乎, 他只會想,是因為南宛白拿走了存折,才害得他這麽慘。
要是有錢,他能翻身,能還債,不用東躲西藏。
全是南宛白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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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高三生,攤上這種麻煩,就算沒出事,只是影響了情緒,那都是一輩子的事。
南宛白賭不起,南正雄的存在,就像是在說,你做得再好,你也擺脫不掉,會被拉回到那個深淵裏。
怪不得解西池早晚都要來接送她。
怪不得他總是很疲憊的樣子。
收集各種資料,A4紙上滿是法律法規,密密麻麻的,詳細地寫着每一條,“诽謗”,“侵占財産”,“未實施犯罪”,以及各種相關案例的記錄和分析。
一桌人沉默了一會兒。
“他既然在躲,怎麽之前還敢明目張膽來學校。”夏芝芝小聲道。
南宛白咬了咬牙:“估計以為能從我這拿走錢吧。”
如果她像以前一樣,沒有和夏芝芝成為朋友,還在和解西池保持距離,不知會在何時出現的南正雄,恐怕就如他所願了吧。
光是想象那個場景,南宛白就頭皮發麻。
她握緊手裏的牛奶,看坐在對面的許盈,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許盈看出南宛白的猶豫,輕笑了下,“就是個不幸的意外,我的傷基本沒事了,多虧解西池幫我報警叫了救護車……”
南正雄上次鬧得太大,應當是被追債的人發現了,他在蹲南宛白的同時,也在被人蹲,才有了那次惡劣暴力事件。
學校這條路行不通,他也不敢來了,另一邊追得緊,走投無路便對獨居的許盈下了手。
一頓不算午飯的午飯吃得沒滋沒味,都沒什麽心情。
解西池送兩個女生回去,南宛白轉過頭看了眼在咖啡廳門口發呆的許盈。
女生看上去有些落寞,對上她的視線,抿着唇笑了下,和她擺手。
直到幾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許盈低下頭,心酸酸澀澀的,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好沒意思。
誰沒幻想過英雄救美的場景呢,當事情真發生時,第一個出現在眼前的人,就是救命稻草,可能連喜歡都算不上,就是純粹的一種濾鏡和好感。
可他是那個女孩的英雄。
他喜歡一個人很明顯,不會禮貌地疏遠,在女孩出現時,他的眼裏就只有她,毫不掩飾的那種。
旁觀者都能感受得到,那深刻進骨子裏的情感。
那就,祝正義的少年,和他的女孩……
水寒江靜,滿目青山,載月明歸。
————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等到了校門口,南宛白突然停下腳步,“芝芝,你先回班級吧。”
夏芝芝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點點頭,囑咐道:“那你早點回來。”
“嗯。”
兩人去了一個鮮少有人的小巷子,這地方似被人遺忘了般,連積雪都沒清理,半化不化的,很髒。
陽光透不進來,沉郁的氣氛四處漂浮,浸透了一切。
南宛白低垂着頭一言不發,忽地伸手去搶解西池手裏的A4紙,紙張邊緣鋒利,只一下就劃破脆弱的皮膚,血絲一點一點滲出來。
“小白!”
他瞬間慌了神,連忙去捧她的手,卻感覺到她抗拒地從他手裏抽離。
“砰!”
紙張砸在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而後無規律地散落在地。
南宛白眼神很冷,“你為什麽會在那?”
解西池看着她的手,想要檢查一下傷口,卻被人打偏。
手背泛起紅,随之而來的還有絲絲縷縷的疼,交織糾纏在一起,沿着手背湧上心口。
他們彼此太過于熟悉,也太了解對方,不用直說,解西池就明白她問的是什麽。
“我找到流浪漢和混混,只要看到南正雄,告訴我,就給他們錢。”
南宛白差點氣笑了,“挺厲害啊。”
解西池站在陰影裏,脊背伏低,像只不服管教任性妄為的某種動物。
他垂着眼,看了她很久,喉結滾動,啞聲道:“那天,有人告訴我,在一個小區附近看到他。”
“我覺得不對勁,就過去了……”
之後的事,就和許盈說的對上了,她衣着打扮和背的包,一看就是富養長大的,再加上獨居,便成為了惡人的目标。
解西池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小區單元太多,告訴他的人也說得含糊,等找到時,他只看見受傷的許盈,當即報警叫了救護車。
有個比較隐蔽的監控拍到了南正雄,東躲西藏這麽多年,他很是滑溜,專找沒人的小路和偏僻地方藏。
南宛白身體繃着,唇角抿得很緊。
确實是個突發意外,和解西池沒關系,也不是他犯蠢自己去盯着人,情況比她想的要好那麽一點,也就只有一點。
小巷裏只剩下靜谧和沉默,明明氣溫已經回升,卻好似比冬日更冷,如墜冰窟。
解西池垂着的手指動了動,然後緩慢地擡起,想碰下女孩的手,又不敢,只輕聲喚她:“小白。”
南宛白眼底壓抑着幾欲爆發的怒火,沉聲問:“如果沒有入室搶劫這件事,你準備幹什麽?”
少年眼瞳輕顫,張了張口,卻像啞巴了似的,沒發出聲音。
南宛白心髒狠墜了下,如湍急的河流帶着泥沙把建立起的堤壩沖垮,連同理智一并碾碎,只餘空蕩蕩的無力感。
她望着天空,輕聲說:“你處理得很好,幫了一個無助的女生,避免更大的悲劇發生,你還認真負責地整理收集資料,想要解決這件事……”
正值晌午,陽光傾瀉,她卻感覺這縷光沉甸甸的,壓着她把頭低下去,嗓音發悶:“你計劃了多久,又計劃了多少?”
“……”
“我猜猜看啊。”南宛白憋了口氣,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紅,“從你不告訴我你被保送了開始吧,你早就想好了,利用這段空白的時間。”
他什麽都不說,默默把全部準備好。
未實施犯罪,構不成犯罪要件,诽謗的量刑标準,起訴書怎麽寫,想來他都咨詢過了,很難定罪。
南宛白自嘲般低笑了聲:“為什麽要知道他在哪出現過,你想去激怒他嗎?讓他給你一刀,順理成章變成故意傷害,之後就是刑事案件。”
“……”
巷子更加安靜。
許久之後,南宛白擡起頭,再也藏不住濡濕的眼睛,她近乎于咆哮般質問他。
“解西池,說你從來沒有這麽想過!”
她聽見少年聲音沙啞。
“對不起……”
南宛白一把扯住他衣領,把人推撞到牆上,腳下的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我他媽讓你說這個了嗎?”
“我……”
解西池身體僵硬,後背抵在凹凸不平的牆面上,隔着衣服,撞得并不疼,心間卻發澀,細細密密的刺疼。
他甚至沒辦法直視女孩浸了水意的眼睛。
南宛白心髒一陣猛縮,語氣染上哭腔,“你說啊,說我太自以為是了,整天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微風挾着他低不可聞的聲音,直直撞入她耳中。
“別妄自菲薄,你比想象中還重要。”
話落的剎那,巷子裏響起重重的一聲悶響,解西池唇線繃直,避也不避,小腿處多了些髒污的雪和泥水。
“妄自菲薄的是你!”她說。
解西池手足無措地擡手去擦她臉上的眼淚,“你別哭,都是我的錯,我做事不和你商量,再也不會了,我保證……”
南宛白聲音破碎,打落他的手,“我有問過你。”
“……”
“就在外面,我問你,你最近都在幹什麽,你說你在看庭審,我以為你有分寸,我以為如果是你的話,你會考慮周全,唯獨沒想到,你會把自己排除在外……”
解西池喉結動了動,澀啞道:“對不起。”
南宛白仰臉看他,手指戳在他心口處,“你該跟我說對不起嗎?”
解西池看到她手上的血已經止住了,只留下斑駁的痕跡,顫聲低語:“你手疼不疼啊?”
南宛白用手背在眼睛上揉了下,擦掉眼淚,眼角卻更紅了,像只驕傲的狼王,揚起下巴,冷聲道:“你該道歉的,是那個叫解西池的傻比。”
解西池沒說話,深呼吸壓穩情緒,卻被女孩兩句話,輕而易舉地擊碎。
“你把他看得好低。”
“你怎麽可以這樣?”
有什麽迅速地劃過臉頰,又被風吹幹,少年無助迷惘地抓住她手腕。
南宛白穩了穩神,低道:“他在小白這是被捧到雲端的,你憑什麽把他摔了。”
解西池的心似被勒緊,喘不過來氣,“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她開口:“校門口,我為什麽敢不顧一切,因為我知道,你會來,你會找到我,你能幫我收拾爛攤子,刀應該是萬不得已時保護自己的武器,而不是自毀的道具。”
說到這,南宛白頓了頓,甩開手腕上的手,“我知道你會找到我,可我不知道你在哪,你讓我怎麽找你啊!”
她害怕無助,會找他。
可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解西池的委屈和難過,要怎麽辦。
他什麽都不說。
南宛白忽地擡起手臂,勾住少年的脖子,她仰起頭,重重地咬在他唇上,直到血液腥甜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
朦胧不清昏暗的巷子裏,少年和少女吻得很兇,似要用自己的氣息,将對方淹沒。
不知多久,南宛白推開面前的人,“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走出巷子,只留下一句,“再見。”
“小白?”
解西池怔了一瞬,語調是前所未有的緊張與慌亂,他唇瓣上的血色未擦,眼角眼尾抹着的紅更重。
周邊一片死寂,空冷得寒徹心腑。
作者有話說:
我現在不想看見你=我怕我忍不住抽你,最好離我遠點。
再見=等我氣消再說,不然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