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第72章
“現在他好想你”
少年在原地僵站了會兒, 身體慢慢蜷下去伸手去拾落在地上的紙。
一張一張撿起來,抓皺,攥緊, 指骨因用力而繃得發白輕顫。
有那麽一瞬間,他似變回那個無能為力,什麽都做不到的男孩。
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視野中。
南宛白折返回來,面無表情, 眼睛還紅着,短暫的時間裏想到了很多。
想起他在滿地狼藉中故作堅強的執拗,想起他從家長會跑出去的神情,想起他坐在單元門前落寞孤寂的背影……
“我還不夠聽話嗎?”
“我聽,但如果我有哪裏做錯了, 你可以提醒我,我會改。”
“別不要我。”
生氣歸生氣, 人不能丢了。
狹窄的小巷,風與日光俱靜,少年望着她,情緒好似在一剎那被抽幹成了一片空白。
A4紙沾了雪水,皺巴巴的, 明顯用不了了,誰也沒說話,漠然地撿幹淨, 丢進垃圾桶裏。
南宛白一言不發, 掃了眼垃圾桶,心情複雜。
解西池這次看上去很老實, 低道:“我有備份的,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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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宛白冷淡地看他, 語氣有點兒沖,“我不想聽。”
她倒是寧願他也能發個火,他憋得不難受,她看着難受。
解西池閉了閉眼,緩步跟在她身後,猶豫着,小心翼翼的,好似覺得自己連觸碰她的資格都沒有。
就這樣走進學校,送到教學樓。
他原本就是一個自私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從小就是,為了獲得那一點溫情,便能舍棄自我。
他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去布局去計劃,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可以不在乎。
可他的女孩,不能被這些事絆住腳步。
————
南宛白還是遲到了,這節是老胡頭的課,聲如洪鐘,底下學生一個個跟鹌鹑一樣,埋頭苦學。
她禮貌地敲了敲門,喊道:“報告。”
教室裏靜了一瞬。
可能是剛在外面發了脾氣,腎上腺素飙升,勇氣加持,南宛白破天荒地沒慫,對上老胡頭的冷臉,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老胡頭指了指表,“上課鈴響多久了,你幹脆下課再來吧。”
“算請假嗎?”南宛白一臉真誠地問。
老胡頭:“……”
班上的同學:“……”
老胡頭覺得不對勁,仔細看了看南宛白,小姑娘面上沒什麽表情,眼睛有些紅,身形單薄瘦弱,往那一站,透出幾分委屈。
這是,剛哭過?
他皺了皺眉,到底是沒為難人,“好端端的請什麽假,回去坐着。”
“謝謝老師。”
不得不說,南宛白很有學習的态度,坐下來就拿出本子和筆認真聽課,看不出異常。
直到下課,老胡頭拿上自己的保溫杯往外走,一眼就看到門口站了個男生。
“怎麽着,上個課,你倆生離死別呢?”
解西池低着腦袋,“老師,能借我紙和筆嗎?”
看看,什麽叫學霸的自我修養。
課都不上的人,還跑過來旁聽借紙筆呢。
老胡頭都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才道:“班裏那麽多人不夠你借的啊。”
解西池頭更低了。
老胡頭想到什麽,神情古怪地掃了眼教室裏紋絲不動下課都在刷題的小姑娘。
不禁感嘆,現在小孩吵架的方式還挺別致,一個在外面罰站,一個在裏面上課,隔着一面牆,像隔了天涯海角似的。
————
“我去,池哥這是發什麽瘋?”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南宛白手上筆一頓,停了兩秒,繼續寫着。
還沒上課,夏芝芝在前面玩手機,轉過身,猶豫道:“南南……”
南宛白“嗯”了聲。
她想問問怎麽了,又見南宛白平靜淡定,把話咽回去,抓起卷子指了道題,“這道題我不太會,能教教我嗎?”
“好。”
上課鈴響起,走廊上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個略顯突兀的身影。
韓永和靠近後門的男生換了座位,探個頭去看,只見少年拿着紙筆半趴在窗臺上,背影凄涼。
他邊上的男生問:“怎麽樣,看到池哥了嗎?”
韓永點點頭,“一副被甩了的死相,太慘了。”
男生震驚:“不會吧,我看看。”
說着,他伸個脖子也要去看,下一秒就被韓永按回來,“看個p,寫你卷子去。”
韓永想了想,掏出手機,偷拍了張照片。
一節課很快過去。
韓永立馬竄到好學生的陣營,拍拍夏芝芝的肩膀。
“韓永?”夏芝芝疑惑地看他。
韓永偷偷摸摸把手機屏幕按亮,在桌下給她看。
照片中少年站在走廊上,表情看不清楚,只能看見白得過分的側臉,配上空曠無人的背景,孤寂氛圍十足。
韓永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小聲道:“你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嗎?”
“多久啊?”
“從那位回來上課,到現在。”
夏芝芝“嘶”了下,偷瞄了眼後面的南宛白,一節課四十五分鐘,加上課間休息,這人在外面站了得有三個多小時了。
等再下課,就該吃晚飯了,然後準備上晚自習。
韓永問:“他倆到底咋了,我哥一臉被人扔了的衰樣。”
夏芝芝眨巴眨巴眼,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女孩子想法比較細膩,南宛白現在擺明了不想提,她自然不能去問。作為好姐妹,她需要做的是安靜陪着。
晚飯時間,學生烏泱泱地走出教室,有人注意到在“罰站”的男生,和好友低語幾句。
“他不是不來上課嗎?”
“接人的吧。”
“可我聽說,他站了四節課了。”
“我去,腿沒站廢嗎?”
與此同時,夏芝芝挽着南宛白商量去食堂吃什麽。
窗外的天色并不昏暗,太陽還未落下,将雲染上淡紅色,解西池見人終于出現,怔了下,才邁步跟上去。
楚清越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一秒,解西池天天往學校跑,一點都不意外。
只是今天,好像不一樣。
楚清越本就走在兩個女生後面,結果發現這人居然還落後自己兩步遠,就像是被主人扔掉的狗狗一樣,眼巴巴看着,又不敢靠太近,只遠遠跟着。
要死不活的。
楚清越猶豫了下,放慢腳步,問道:“你被甩了?”
解西池斜睨他一眼,沒精力怼人,毫無征兆地開口問:“你語文不錯?”
“一般。”楚清越謙虛道。
“越哥。”
楚清越聽到這兩個字就頭疼,頓覺不妙,心想,完了,他後悔了,他應該下課就走的。
解西池低道:“你覺得反省書有用嗎?”
楚清越:“……”
誰管你啊!
解西池又不說話了,好像并不是太需要有人回答他。
楚清越見他這樣子也蠻可憐,試探道:“你寫了多少,我看看?”
解西池也不是矯情好面子的人,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一個筆記本,大方地遞過去。
楚清越只看到第一句話,就眼前一黑。
【我對不起解西池……】
你對不起誰?
你到底在寫什麽玩意?
楚清越覺得這對情侶有大病。
再往後翻,他發現解西池這幾個小時不是白站的,密密麻麻幾十頁,全是在和“解西池”道歉。可能後面他也不知道寫什麽好了,統一詞彙,全是“解西池對不起”。
楚清越認真地提出疑問:“你手沒廢嗎?”
解西池:“……”
手廢沒廢他不知道,他知道,小白再不消氣,他快廢了。
————
食堂。
南宛白和夏芝芝找了個靠近角落的位置準備占座,這邊她們坐下沒多久。
另一邊楚清越按了按眉心走過來,“沒位置了,拼個桌。”
南宛白:“……”
楚清越只當不回話就是默認,和解西池坐在對面。
誰都沒去點餐,氛圍詭異。
南宛白即使不特意去看,也知曉少年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她身上,存在感強烈,想無視都難。
她忽地和夏芝芝說話,“我不想在食堂吃了,你呢?”
夏芝芝“啊”了聲,看看南宛白,又瞄了眼解西池,小聲道:“那換地兒?”
聞言,南宛白站起身正要離開,忽然伸來一只手,抓在她小臂上,不敢用力,只虛握着。
空氣一寂。
夏芝芝一會兒看南宛白,一會兒看解西池,最終選擇降低存在感,當個背景牆。
少年垂着頭,犯錯了般脊背微躬,眉眼乖順。
南宛白皺了皺眉,“你到底想幹什麽?”
解西池輕聲:“我可以說話嗎?”
南宛白深吸口氣,無語中又帶點不解,“誰不讓你說了。”
抓在手臂上的手往下滑了滑,勾住她手指,動作輕慢,觸碰都膽怯,緩緩地蜷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再開口時,他聲音低啞:“我真知道錯了。”
南宛白抿住唇,沉默下來。
解西池閉了閉眼,傾身靠過去,把人攬進懷裏,沿着她後背一下接着一下順毛般撫摸着。
他是想保護好她的,可他卻傷害到她了。
事情還未解決,卻先給她帶來了傷害。
與其說是被推開,倒不如說是他先忽略了南宛白的感受。
四節課時間,解西池想了很多,想到被關在門外,怎麽都敲不開門無助的女孩。
她從不怕面對黑暗,只怕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失去。
之前是奶奶,現在是他。
他所做的事,出發點雖好,但無異于重蹈覆轍,那明明是她的心結,他卻忽視了。
她該有多害怕。
“小池同學和解西池道過歉了。”解西池蔫巴巴的,額頭抵在女孩肩上,“現在他好想你。”
南宛白呼吸一滞,又聽他說。
“小白能原諒他嗎?”
他聲音放得很低很輕,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顫音。
南宛白默了默,往後退開一點,能看見少年臉上明顯的失落,以及四面八方投來的好奇目光。
當事人似乎并不在意,只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南宛白看向夏芝芝,“芝芝,我……”
不用她說,夏芝芝就有眼力見地坐回去,“我覺得食堂飯挺不錯的,我在這吃,你們随意。”
楚清越:“……”
南宛白看了眼牽着的手,拽着解西池大步朝食堂外走,好多人在看他們,議論有,八卦有。
然後那些視線和話語,全都被甩在身後。
唯有牽住的手沒放開。
她把人帶到無人的樹蔭小路,沒好氣道:“我看你是不知悔改。”
解西池眼眸斂着,“改了的。”
“你改了?你在外面罰站給誰看呢?”南宛白越說火越大,氣惱地看他,“你明知道我讨厭你那樣。”
“哪樣?”
“不把自己當回事。”
她就是看不慣少年折了傲氣,巧言令色地去讨好人,即使是她,也不行。
那麽好的解西池,憑什麽總要放低姿态。
時間停止了般,一片靜寂。
許久,解西池輕嘆口氣:“沒一直站。”
“什麽?”
“我不敢自傷的,想都不敢想。”解西池俯身在女孩額上親了親,“同樣的錯,不會有第二次。”
他嗓音壓低,模糊顫栗。
“我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做好的。”
南宛白攥住他衣角,手指緊了緊,“小白教你,我們都一點一點慢慢來,行嗎?”
“行。”
她一直懸着緊繃的心,一下就松了。
解西池手扣在她腰上,摸着女孩脊椎骨,數上去,直到抵達後頸處,安撫地捏了捏,将人圈在身前,猝不及防吻上去。
不再是觸之則分,真正意義的接吻,在唇齒間游走,占地盤似的,與對方的氣息交織纏繞。
溫柔卻又強勢。
南宛白身體僵直,明顯感受到他越過了那條線。
被勾着糾纏,陌生的感官席卷了所有知覺。
他吻得深而動情。
“之前那些不叫接吻,這才是。”解西池指尖穿過她後腦發間,再次壓上去。
南宛白被他親得渾身發軟,站都站不住,索性随他折騰了。
這只心機狐是懂得寸進尺的。
作者有話說:
兩個人都有心結,池哥怕丢下,小白怕失去,但他們都在努力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