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好幼稚的兩個人啊
寒冬臘月, 窗外慢悠悠飄着棉絮似的雪,将整座城市覆蓋,縷縷寒氣彌漫開來。
年底節日多, 冬至,平安,聖誕,臘八, 但是對于高三學生來說,都是平常,全在題海中度過,沒那麽多時間想有的沒的。
每天就是刷題,刷卷子, 整理改錯,原本幹淨的桌面上, 堆滿了資料書和題冊。
南宛白一慣安靜,埋頭寫題,偶爾和夏芝芝他們讨論一下,看起來沒什麽不同。
唯一的異樣,就是後排靠窗的位置空了。
一開始桌子上什麽都沒有, 後來,多了韓永的一些小玩意,再然後, 空桌變成了後排男生的儲物櫃。
天色越發暗沉, 手機裏時不時彈出降溫的提示,雪好像也下得更大了。
班裏的人漸漸發現不太對勁, 一切仿佛回到剛分班的時候, 南宛白還是那副高冷不可近人的樣子, 好似之前發生的事都是夢境。
只是,解西池的身影不再出現在教室內。
“解西池真不來啊?”
“高考都跳了直接保送,還來學校幹什麽。”
“雖說畢業即分手,但這還沒畢業呢,不會就be了吧?”
“難說……”
氣氛有一絲絲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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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宛白一向穩,常年累月的學習習慣保持下來,讓她的成績沒有太大起伏,像棵常青樹,高挂在榜上。
她沒太在意其他人說什麽,專心自己的事。
直到有人喊了一聲,“你們看外面!”
警笛聲響徹黑夜,引起一陣轟動,人都有好奇心,一個個跑到窗戶那往外看。
“會不會是出車禍了?”
“雪天路滑,這又是最堵的路段,估計是。”
“救護車也來了……”
也就看個熱鬧,教學樓離馬路隔得老遠,除了閃着的紅藍//燈以外,人影都是模糊的,看不出是男是女。
“南南,你好淡定哦!”夏芝芝什麽也沒看到,又回來坐下。
南宛白輕嘆口氣,“我說我也想看,但我不想和人接觸,你信嗎?”
窗戶就那麽幾扇,幾十個人堵在那人擠着人,不免有所觸碰交流。
她一個社恐,湊什麽熱鬧,等有人看到,自然會讨論了。
她等着聽就行。
夏芝芝了然,側着身子想往南宛白桌子上趴,結果發現留給自己的位置不夠趴的,感慨道:“你要不要學得這麽猛?”
“保持手感。”南宛白随口道。
高考就是一場持續的戰鬥,她無法保證自己停歇下來,是否還能夠穩住狀态。
好在,她從很久以前,就适應了這種枯燥的生活。
夏芝芝“啧”了聲,“刷題找手感,不愧是你。”
她看了看自己的錯題本,轉回去繼續改了。
沒多久,衆人便回座位坐好了,小插曲也不能影響前排學習的心。
好學生經常聚在一起研究題,就連楚清越周圍都圍了幾個人,身為同桌的南宛白那邊則孤零零的。
原因無他,沒人敢問南宛白。
臨近放學點,老胡頭進來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看過來。
他臉色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的上是難看,底下的學生沒敢說話,一張張青澀的臉,疑惑不解地看他。
“今天附近發生了惡劣暴力事件,嫌疑人還沒抓到,一會兒放學都早點回家,別在外面亂晃,有條件的,讓家裏人來接送一下。”
這話一出,頓時鬧哄哄的,有人問:“老師,什麽暴力事件啊?”
老胡頭皺了皺眉,“具體的還不清楚,反正都注意點,尤其是那些總愛出去玩的,韓永,看什麽呢,說的就是你們幾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天天上哪瘋……”
“不是吧,這種時候出現暴力事件。”
“本來學習就夠累的了,還要緊張這個緊張那個的,煩死。”
“老天,還我們一片淨土吧!”
說什麽的都有,夏芝芝也在用手機查本地的帖子,老胡頭雖然沒詳細說,但在大數據時代,還是有很多照片流了出來。
她嘶了一下,偷偷摸摸給南宛白看,“上面分析說是賭徒,欠了高利貸,被人打了,跑到街上,有人看見報警了……”
照片拍得模糊,只能看到一個人倒在地上,血将雪染成了紅色。
南宛白唇線繃緊,第一個想法就是掏出手機,打開微信。
【小白眼狼:你在哪?】
她看了眼外面的皚皚白雪,今天雪下得大,霧蒙蒙的一片,想必那些血已經被雪淹沒了。
可人還沒抓到。
萬一解西池在那條街……
等了兩分鐘,消息沒有回複,南宛白感覺有什麽壓在心口處,堵得慌。
她幹脆給解西池打電話。
鈴響了幾聲終于被接通,不等對面開口,南宛白先出聲問,“你在哪呢?”
那邊默了默,“在外面,你……”
聽到熟悉的聲音,南宛白繃着的那根弦終于松下來,似委屈又似抱怨道:“你都不回我消息。”
悶悶的疼。
解西池輕道:“雪有點大,我沒看到消息,怎麽了?”
她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她語氣染上了驚慌和無措,“老師說,發生了暴力事件,你別在外面逛了……”
“別怕,我沒事,你快放學了吧,我去接你。”解西池不由自主地哄着她。
“你別來了。”
“啊?”
南宛白想了想,小聲說:“就在學校附近,不安全。”
解西池一滞,緩聲道:“沒事,我打車過去,我讓司機繞道走。”
“那好吧。”
小姑娘答應的勉為其難。
解西池輕笑了下,似能感受到她的矛盾與糾結。
擔心中又有點怕,想要他陪,又不放心。
怎麽這麽乖啊。
他說:“等我。”
南宛白心裏沒着沒落的,聽到這兩個字莫名安心不少,“嗯”了一聲。
下一秒,聽筒裏又響起他的聲音。
“電話先不挂,好不好?”
“好。”
之後解西池沒說話,只有通話時間一秒一秒的跳動,能聽見很多雜亂的聲響,有風聲,汽車鳴笛聲,和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少年在風雪中,來接她。
她又怎會因為那些莫須有的謠言而受到影響。
————
鈴聲響起,南宛白抓起羽絨服往身上套,拉拉鏈時,把手機貼到耳邊,叫了聲,“解西池?”
聽筒裏響起少年的聲音,“在呢。”
“你到了嗎?我馬上就出去了。”說話間,南宛白唰的一下将拉鏈拉到頭。
“到了。”
無法言述的情緒湧上心頭,南宛白也說不上來是欣喜多,還是別的多。
就是想快點見到他。
再快一點。
“解西池來接你啊?”夏芝芝擠眉弄眼的,“我就知道池哥‘懂事’。”
南宛白用手指戳了戳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小聲催促道:“你快點兒。”
夏芝芝聳聳肩,“祖宗,我已經開三倍速收拾了。”
“不急。”少年嗓音低沉,帶着點寵的意味,顯然是聽到了兩個女生的對話。
楚清越在旁邊和司機打電話,好像是雪天堵車了,車子停在了比較遠的地方。
他見兩人整理好了,默默跟在後面走。
“馬上元旦了,要不要去放松一下,最近人都學傻了。”夏芝芝提議道。
“估計沒幾天假。”南宛白無奈。
“也是,能有兩天假都是城南大方,聽說寒假縮水到就放過年那幾天,真可怕。”
夏芝芝嘆了口氣,突然抱住南宛白,隔着衣服和她貼貼,“我家南南長大了,留不住了。”
南宛白笑道:“過年也可以出去玩,就是到處都要排隊,會比較麻煩。”
夏芝芝作哭臉狀,埋在她身上蹭了蹭,“你确定到時候你還屬于我嗎?”
“什麽?”南宛白愣了下。
夏芝芝擡起頭來,用手捧住她的臉,委屈巴巴道:“軟乎乎的南南,就這樣便宜別人了。”
南宛白:“……”
什麽軟?什麽便宜?
就在她沒說話的幾秒鐘裏,夏芝芝貼到她耳邊,說着悄悄話,“我跟你講,網上都說,戀愛不能冬天談。”
“為什麽呀?”
“穿的多。”
夏芝芝用眼神上下打量着南宛白,瘋狂暗示。
南宛白從疑惑到了然,只用了幾秒,“轟”的一下被燒着了般,面無表情快步往前走。
再一想到,手機還在通話中,她忽然不太敢說話了。
不過,解西池的話,既然到了,便不會找不到她,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夏芝芝小跑着追南宛白,“南南,我逗你呢,等等我……”
楚清越無語,非常不理解女生這種行為,也看不出來倆人是真鬧別扭,還是只是在鬧着玩,落後幾步遠。
南宛白邊走邊低頭看自己的衣服,白色羽絨服很蓬松,不管多好的身材,都會被擋住,什麽都看不出來。
啊啊啊!她看這個幹什麽!!
真要說起來,她還在解西池面前穿過睡衣。
等等……
睡衣。
南宛白大腦忽然死機。
謝邀,死去的回憶,突然開始攻擊她。
仔細想想,解西池在家時,似乎很喜歡抱她。
南宛白用力咬了下嘴唇,思緒漸漸飄遠。
她對男女方面的知識為零,但不代表一點都不懂,正常的審美,以及情感需求,并不可恥。
揣在兜裏的手,不自覺摳着手機邊。
他會更喜歡少的嗎?
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出現在視野中,“想什麽呢?”
南宛白腳步猛地一頓,眼皮緩緩掀起,撞上少年熱烈不加掩飾的視線。
“還不理人。”解西池笑,伸手去拿她肩上的書包。
教學樓一樓大廳,往外走的人不少,他卻總能一眼就找到她。
南宛白把手從兜裏拿出來,扯了扯羽絨服下擺,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衣服。
男生難得地穿了藍色系的羽絨服,上面印了放大的白色英文,在人堆裏很顯眼,他右耳上戴了個單耳藍牙耳機,肩上落了些雪,身上少年氣息十足。
“你覺得,我這件羽絨服怎麽樣?”
南宛白問出口時就後悔了,沒看解西池的表情,故作鎮定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反倒是一直裝啞巴的夏芝芝沒忍住,捂嘴笑出了聲。
楚清越狐疑地看她,不懂一件衣服有什麽好笑的。
解西池垂眼看了兩秒,小姑娘穿白色很好看,羽絨服衣領高,能把她下巴擋住,頭發柔順地紮在腦後,看起來更乖了。
他不禁啞然失笑,伸手捏住白色羽絨服的帽子,扣在她腦袋上,認真道:“很适合你,在哪買的,回頭把鏈接發我,我也買一件。”
楚清越頗為嫌棄,吐槽道:“你還穿女生衣服?什麽審美……”
話沒說完,他就被夏芝芝拉走了。
“那穿的是衣服嗎?”夏芝芝低聲和楚清越說話,然後沖另外兩人擺手,“大拽比順路,我倆一起走,你們不用送我了。”
說着,她極其有眼力見地拽楚清越往外跑,隐約還能聽到她情感大師般的講解,“情侶裝你懂不,就是穿一樣的衣服……”
南宛白也反應過來,幹巴巴道:“你想穿情,一樣的啊?”
說起那兩個字,她不太習慣,硬生生轉了個彎,改成“一樣”。
解西池擡手摘下藍牙耳機,放在兜裏,看她時眸光很亮,“想。”
與此同時,南宛白手機震動了下。
通話挂斷,少年近在眼前。
南宛白心跳快起來,把臉往衣領裏藏了藏,悶聲道:“那我們去買。”
他低低的笑了下,“現在嗎?”
“也行。”
“可是商場都關門了。”
南宛白眨了下眼,閑聊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外面,天空漆黑一片,冬季本就晝短夜長,九點半,徹底黑透了。
她喪氣地垂着腦袋,“是哦,關門了。”
她第一次知曉實體店的好,若在網上買,最快也要兩三天才能到貨,實體店的話,馬上就能穿。
可是,商場關門了。
怎麽辦啊。
解西池漫不經心道:“大商場關門準時,小店有客就不關。”
南宛白咬咬牙,一字一頓叫他,“解-西-池!”
他又耍她!
明知道她不熟悉這些,故意捉弄她。
他說:“你有沒有發現,你特別喜歡叫我全名?”
南宛白“啊”了下,話題成功被帶偏,一本正經地問:“那不然叫你什麽?”
解西池偏頭看她,小姑娘一臉求教的樣子,讓人想戳戳臉,捏一下,再揉揉。
有一瞬間,腦海裏閃過無數個稱呼,又一條一條被他否定。
“沒說全名不行。”他語調有點懶,混着些笑意,“随你。”
南宛白歪頭思索兩秒,眼瞳黑亮,掰着手指頭數,“心機狐,池小學生,狐崽,或者池池,池寶?”
解西池:“……?”
她的臉在冬日裏隐隐發燙。
好幼稚的兩個人啊。
解西池抓過她的手塞進兜裏,他沒戴帽子,耳朵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怎樣,一片紅。
從教學樓到校門口有一段距離,四周目光各異,他們就這樣自然又親密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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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西池領南宛白去了家小衆的服裝店,不是大牌,但衣服款式不錯,價格也适中,男女裝混着,從衛衣到羽絨服都有。
南宛白在進門處跺了跺腳,弄掉鞋子上的雪,可踩在瓷磚地上,還是留下了融化的水漬。
她停下腳步用手拽拽解西池,有些不好意思。
店員看出她的窘迫,熱情的招呼她進來,“沒事,下雪就這樣,有喜歡的可以試一試。”
南宛白這才往裏面走,但也只貼着邊走,不亂走。
解西池神情專注地看她。
女孩看似不好相處,實際上是太過于小心翼翼了,怕說錯做錯,所以少說少做,當然,她也會有直白大膽的時候,但這一面,也只有親近的人見過。
她動作輕緩的翻着衣架,盡量不觸碰到衣服,眉頭微蹙,好像是在苦惱着。
“感覺都不錯……”
南宛白在穿衣上沒有太大講究,只要不醜得不忍直視,基本都能穿。
店員給她推薦,“這款小衫怎麽樣,冬天穿在裏面,開春搭配外套也好搭。”
南宛白看了眼,是件娃娃領的長袖收口小衫,當內搭确實不錯。
只是……
“這個,有男款嗎?”她怯生生問。
店員愣了愣,看看她,又看看邊上的男生,恍然大悟,“那倒是沒有,不過你要買情侶裝的話,衛衣有。”
說着,她帶着兩人走到一個架子旁,“這一排碼數都全,也有不同顏色的,你們有相中的跟我說,我去庫裏找。”
解西池瞥了眼陪同在旁的店員,淡道:“我們想先自己看看。”
“好的。”店員遇到過不喜有人跟着介紹的顧客,識趣地去吧臺那了。
年輕的少年少女,總是引人側目的,更不要說,兩人長相惹眼,店員偶爾擡眼看他們一眼,眼神似在懷念感慨着什麽。
男生很有耐心,一件一件看過去,還會摸一摸質地如何,貼着耳朵和女生讨論。
最後,他們拿了一黑一白兩件衛衣到吧臺。
黑色衛衣上有只白色的貓,白色衛衣上有只黑色的貓,簡單不花哨。
店員看了下尺碼,随後打量兩人一番,問:“你這,有一米八五了吧?”
“一八七。”解西池糾正道。
店員聽罷放下衣服,去裏面調換尺碼。
男生在身高上有種別扭的執着,他也不例外。
南宛白感覺他那股嘚瑟裝比勁兒又來了,忍着笑,店員不在,她也大膽許多,歪着身子往他身後看。
解西池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随口一問:“看什麽?”
南宛白壓低聲音,“看你是不是搖尾巴呢,一八七,好厲害哦。”
解西池:“……”
小白學壞了。
解西池傾靠過來,掌心貼在她後頸處捏了捏,“別看了,先把衣服脫了。”
南宛白一臉不敢置信地看他。
這人,是不是太大膽了??
這是能在外面說的嗎?不對,不在外面也不能說啊!
解西池注意到自己表述有問題,別過眼,把手收回,“脫外套,方便一會兒試衣服。”
南宛白抿了下唇,指尖搭在拉鏈上,猶猶豫豫的。
她這種社恐,都在網上買衣服的,能慢慢看慢慢挑,也不用講價,而且,冬季衣服脫穿費勁。
就不能買回家穿嗎!
她是真沒想到,自己躲不過試衣服這一項。
還好是上衣,要是褲子,更麻煩,這麽對比下來,試個衛衣也不是不行。
南宛白自我開解完畢。
她聽話地脫下外套放在一旁的等待椅上,裏面是校服,也要脫,最後只留了件底衫,等店員拿衣服過來。
解西池羽絨服底下是件灰色衛衣,只需要脫一件。
憑什麽她脫兩件,他就一件,比她省事,莫名覺得自己輸了的南宛白不太爽。
“你再脫一件。”她說。
“……”
解西池緘默不語,一眨不眨盯着她,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南宛白本能地慫了點,展示裝死技能,不吭聲。
“行。”他應了。
南宛白驚了,明知危險,又想看下去,典型的人慫膽大。
她看見解西池手抓着衛衣,然後衣服往上,露出腰腹處幹淨流暢的線條。
南宛白視線落在他腰挎部位那。
只兩秒,一件白T就出現了。
原來剛才只是昙花一現,衛衣帶着白T一起卷上去了。
南宛白莫名有點失望。
他這白T穿的,好像那守貞不給人占便宜的保守人士。
說好的狐貍都騷呢?
“解西池,你以前不這樣的。”南宛白手指拽着他白T邊。
“什麽?”
“你不騷了。”
解西池眯了眯眼,上身前傾,帶着壓迫感,嗓音低啞略沉,“小白,你又想數數了?”
記憶一瞬間被拉回到那個小小的房間。
只有在那時,解西池和她才會越線,南宛白不知道他在等什麽,總是少個表明的“态度”。
至于态度是什麽,或許是一個正式的确定關系,亦或者是一句話,什麽都有可能。
她有點不滿,還有點委屈。
“我們要穿一樣的衣服了。”
她想問,是不是就是情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