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第65章
他就是她的所有
“你想清楚了?”
“嗯。”
“那好, 我尊重你的想法。”
方慕雅這人就是這樣,對事不強求,認為該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不屬于自己的,便如垃圾般丢棄。所以才在知曉解廷堅出軌時,沒有半點猶豫的離婚。
她甚至連撫養權都不願意争取一下。
有的只是,每隔一段時間的電話問候, 和定期打進卡裏的撫養費。
母子倆的通話,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方慕雅緩緩開口,“小池,你恨我是應該的。”
解西池垂了眼, 自嘲地笑笑,“我不怨你走, 可是,我并沒有犯錯。”
“小池……”
“我知道,你們只是覺得麻煩。”
“對不起。”
無論是解廷堅還是方慕雅,好像都是事業主義者,他們沒有精力去耐心的陪伴, 重心全在工作上。
所以他總是在他們面前表現的很優秀,不給他們添麻煩。不能說不愛,成績好的時候, 方慕雅會摸他的頭誇他, 給他帶各種玩具。
Advertisement
但更多的時候,解西池就像是一個沒必要存在的人。
什麽都不告訴他, 什麽都不讓他知道, 等他發現時, 又說“我們是為你好,不想影響你”。
好奇怪,解廷堅和方慕雅在他人生中出現的次數很少,卻又在某些時候,期待他成長為他們想象中的樣子。
方慕雅人在國外,知曉他面臨高考,推薦了幾所合适的大學,希望他能來。
電話挂斷。
解西池站在集訓宿舍的走廊上,不知道是不是臨近初冬,夜裏有些冷。
手機忽然震動了下,有新的消息彈出。
【小白眼狼:我在芝芝家裏住的,她爸媽做飯特別好吃!!】
他看着消息靜了靜,屏幕散發着冷淡的白光,卻有一股熟悉的,溫暖的氣息,隔着好遠好遠将他包裹住。
這麽好的小白。
堅強的,脆弱的,被世人遺忘的,璀璨奪目的寶藏。
少年透過窗戶,望向遠處,自言自語,“好想要啊。”
————
教室裏,大家都各忙各的,埋頭苦學,基本上沒什麽特別的聊天,時間飛快,轉瞬即逝。
晚上九點半,高三放學。
南宛白剛走到校門口,就看見保安亭邊上站了個人,白衛衣黑褲子,簡單的搭配,目光穿過人潮,定睛看向她。
她腳步猛地一頓,而後快步跑過去。
“什麽時候回來的?”南宛白仰起臉看他,語氣裏難掩驚喜。
“剛下車。”
解西池伸手勾住她肩上的書包,自然地拎過來,然後用另一只手牽着她。
天冷,他手有點涼,拉着她的手一股腦塞進兜裏,很輕很溫柔地揉了下她的指尖。
這個時間段,附近都是高三的學生,邊說話邊往外走,有人經過保安亭下意識停止了交談,等走過去時,又忍不住回頭看。
“我去,解西池和南宛白?”
“他倆這麽明目張膽的嗎?”
“牛比……”
他們說話聲音不大,卻也清晰地傳進南宛白耳朵裏。
她低了低腦袋,小聲說:“你今晚回哪住?”
“你那。”解西池低低地笑了下,語氣随意又平常,問:“行嗎?”
南宛白“哦”了聲,目光垂直,停留在兩人貼蹭着的手腕處,沒人看見,牽着的手,慢慢地變為十指相扣。
她眨了下眼睛,“我和芝芝說一下。”
“好。”
手沒松開。
南宛白無奈,就這樣回頭去找夏芝芝,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嫌棄的目光。
夏芝芝:“你剛才秒甩開我的樣子,太絕情了。”
南宛白:“我有罪。”
夏芝芝:“罪不可赦,判你流放。”
南宛白被流放回家,看管者是解西池,沒坐公交,打車回去的,楚清越照常“順路”送夏芝芝。
車內後座狹窄,兩個人的呼吸和體溫都糾纏在一起,一開始只是牽個手,後面解西池将額頭抵在她肩上,委屈巴巴的。
南宛白感覺自己沒法思考,滿腦子都是解西池回來了,也只能想到他,偏偏在這時,他說:
“想你了,好想。”
溫度極速攀升,車裏開了暖氣,熱得要命。
他又問:“你呢?”
“也想。”南宛白好似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熱烈且張揚,不加掩飾。
解西池沒再出聲,一只手還牽着她,放在他膝蓋上,用指腹按揉着她的手指。
像是巡視領地般,視野裏只有她。
解西池白天坐了很久的高鐵,估計是累了,回家後只小動物般窩蹭在她頸窩處,纏綿悱恻得厲害,也始終沒越界,守着那條線。
南宛白沒忍住,擡手,掌心扣在他後腦處,順了順毛。
他好沒安全感啊。
————
隔天,解西池和南宛白一起出現在班級裏,衆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信守承諾,包了夏芝芝的奶茶,手上拎着兩杯奶茶,肩上挂着南宛白的書包。
沒變的是,他依舊有賴床的小毛病,以前會早到教室,在桌子上補覺,現在,他就想多在家裏待會兒。
就好像,那是他和南宛白的秘密基地。
只屬于他們。
這次踩點踩得太準,正好撞上老胡頭從另一邊走來。
南宛白低垂着眼,恨不得能夠原地瞬移到座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糾結要不要和老師問個好。
就見解西池大大方方地往裏面走,她連忙跟上。
老胡頭目光就跟追光燈似的,瞪着兩人,看着解西池貼心的遞奶茶,放書包,然後回自己的座位。
老胡頭:“……”
你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講臺上,老胡頭照例說了下作業的問題,嚴厲道:“端正一下你們的學習态度,你們學習給誰學的?我閑的樂意管你們,韓永,一個破仙人球,你玩幾天了,還玩呢?”
韓永稀罕寶貝一樣,連忙低頭看了看課桌裏面,仙人球還在,沒被沒收。
緊接着老胡頭就說,“再讓我看見你往學校拿和學習無關的東西,我順窗戶給你扔出去!”
韓永趕緊站起來認錯,“老師,晚上我就拿回去,保證沒有下次。”
老胡頭懶得和他扯皮,視線一轉,落在他邊上睡覺的某人。
“來,你先把我們大功臣叫醒。”老胡頭皮笑肉不笑道。
解西池睡覺時愛把臉埋在胳膊裏,露着黑漆漆的後腦勺在外面,姿态随意,是個能在各種吵鬧環境下安然入睡的睡神。
一般也沒人會叫他,後排男生不敢,老師們則不管後排。
韓永僵硬地轉頭望向自家大哥,猶豫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池哥。”
解西池沒反應。
老胡頭差點被氣笑,“我讓你叫他,你哄睡呢?要不要我給你放個搖籃曲啊!”
教室一寂,不知是誰沒忍住,笑出聲,大家也跟着笑。
解西池最後還是醒了,就是沒太清醒。
老胡頭說:“這麽困啊,看來是累着了,我辦公室有茶,你去喝點提提神。”
明顯是反話,在“茶”字上加重了幾分。
解西池慢吞吞直起身,轉身就要往外走,聲音沙啞低沉,帶着濃濃的睡意:“謝謝老師。”
老胡頭:“……”
全班:“……”
南宛白:“……”
他還知道說謝謝呢,多麽有禮貌的一個壞學生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解西池回來以後,壓力無形間散了不少,南宛白停了筆,用手背抵在唇邊溢出笑來。
解西池望着斜前方的少女,心跳忽然失去了節奏般。
他快要等不下去了。
時間過得好慢,他和她還未長大,只在名為成長的那條路上,緩步前行。
後來,解西池沒喝上茶,被罰站了一節課。
他就那麽看了她一節課。
————
下課鈴響起,解西池就去南宛白那訴苦,被他搶走椅子的那位同學早就習慣了,和朋友出去透氣。
“老胡好兇。”他說。
南宛白發愁,掃了眼他受罪罰站的腿,“累不累?”
解西池悶悶地“嗯”了一聲,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南宛白安撫地摸摸他腦袋。
少年發絲柔軟,手感很好,乖順地半趴在桌上,任由她摸着。
“你聽點話吧。”南宛白無奈,“老師被你氣得——”
話未說完,解西池突然擡起頭來,她手還保持着撫摸的動作,沿着他額間撫過鼻梁,落在唇上。
只一瞬,南宛白好似被燙到,把手往後縮了縮。
解西池眯了眯眼睛,見她躲,竟往前湊了點,臉頰貼上她的手,聲音放得很輕。
“我還不夠聽話嗎?”
砰、砰、砰……
南宛白仿佛能聽到心跳沖擊防線的撞擊聲。
她呼吸一滞,不敢再動,指尖觸感真實,似在允許她的一切行為。
解西池喉結滾了下,把頭又低下去,他好像也挺緊張的,姿勢仿若在俯首臣服。
南宛白耳朵微微發熱,別開眼,手指探進少年的發絲,讓指縫被溢滿。
過電般,有什麽順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一陣酥麻。
少年柔順的額發下,目光專注,讓人沉淪深陷。
他聲音虔誠,認真道:“我聽,但如果我有哪裏做錯了,你可以提醒我,我會改。”
說着,他頓了頓,把頭低得更低,嗓音發啞,“別不要我。”
這是他唯一所求。
————
南宛白那一整天都暈乎乎的,刷着五三也沒能平靜下來。
解西池和以前一樣,在後排睡覺,醒了會翻看學習資料,或者和韓永他們出去打球。
倒是勞逸結合。
十二月底的周一,升旗儀式的鈴聲打響,城南學校有個大熒屏,校領導站在臺前講話,底下響着稀稀拉拉的掌聲。
音響聲音大,保證全校都能聽到,傳出去很遠。
“下面有請高三七班的解西池同學……”
南宛白呆了足足五秒,才在巨大的震驚裏回過神,擡頭朝前看去。
升旗儀式,有種莫名的莊嚴感,聚集了全校的人,她一向不适應這樣的場合,秉着只要老師不讓自己上臺,就萬事無憂的心态。
此時,她看見,少年一步一步走上臺,熒屏亮起,紅底白字,耀眼奪目。
那一瞬間,周遭一切恍若無聲。
【熱烈祝賀:我校高三(7)班解西池,保送林大法學院!】
少年音色慵懶,卻帶着幾分沉穩,用手扶了扶麥,淡道:“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好,我是高三七班的解西池。”
“光陰似箭,轉眼間就到了高三,還記得我剛來學校時,就立志要努力學習,把每一天都當作最後一天,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
南宛白輕嘆口氣。
不用想,這絕對是在網上扒的稿子,胡扯瞎掰的一批。
“學習經驗的話,就是一定要虛心向他人求教,同學之間互幫互助,友好相處……”
老胡頭眼皮子狠狠一跳,高三七班同學集體沉默。
他可真有臉說這話。
解西池忽地頓了頓,撩起眼看向臺下,在某一刻,隔着各種各樣的目光,徑直和少女對視。
他說:“高等院校,本科院校,專科院校等等,數千上萬所學校,我們常常迷茫,不知如何選擇,有人告訴我,那就選最好的那所大學吧。”
“不是排名第一的學校,而是最好的自己能夠去的學校。”
“願每一個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最好’。”
“我在林大,你呢?”
最後一句,解西池語調未變,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這就是演講稿裏的一句,很流行且普通的,我在XX大學等你,只不過他把後面兩個字換成了問句。
意思全然不同了。
似在說,選你“最好”的,即使不是林大也無所謂。
“我去,他這是國旗下講話嗎?我怎麽聽着像表白。”夏芝芝悄悄湊到南宛白這,小聲交流。
南宛白還在望臺上萬衆矚目的少年,要不是老師在,她甚至想掏出手機拍個照。
她屏住呼吸,視線未曾挪動過,似要将這一幕定格在腦海裏。
林大啊,也是名聲在外的大學。
“啧,該說不愧是他,還是真牛比呢……”夏芝芝還在感嘆,一轉頭看見南宛白走神,疑惑道:“看你這表情,你不會也才知道吧?”
南宛白抿了抿嘴,點點頭。
夏芝芝驚了,不敢置信道:“他沒告訴你?不聲不響就保送了?”
南宛白“嗯”了聲,輕聲說:“他在裝比嘚瑟呢。”
“啊?什麽?”夏芝芝一臉懵。
解西池其實也是個膽小鬼,或許在那晚,她發消息問他想去哪個大學時,他就迷茫了,把所有學校畫了個圈。
他可能想聽聽她的想法,亦如中考前,那随口一句,“城南吧,離得近”。
這麽多年,他一直走在她後面,追随而來,直到最近,有什麽東西被一點一點滲透,根深蒂固,開始并肩同行。
這次他在前面,等她跨越鴻溝,追上來。
想到這,南宛白驀地笑了,低聲喃語,“愛裝的心機狐。”
明明算準了,她會跳進挖好的陷阱,還要故作姿态的幼稚鬼。
能怎麽辦,配合他呗。
他到底知不知道,只要他開口,她便能越過山海,到達那片名為“解西池”的曠野。
她本就一無所有。
他就是她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