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21章
“你是要搬家嗎?”
冷風裹着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人身上, 像是要将人擊垮般。
“論壇裏說的都是真的,校花追不得。”
“我們去找她,她直接一句‘我沒話和你們說’, 要我說,高一有幾個小學妹也挺可愛的,這個就算了吧。”
梁宇看着說話的男生,眉頭緊皺, 聲音明顯不悅,“誰讓你們去找她了?”
“啊就,聊聊……就聊聊,沒別的意思……”男生有些不知所措。
梁宇正要說話,視線中忽然出現熟悉的身影。
少女總是有這樣的魔力, 能夠讓人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不僅僅是長相, 她和人說話時,會平等地漠視所有人,明明有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卻空得什麽都裝不下。
也正因如此,她看起來不會給任何人留有餘地。
好像沒什麽欲望, 沒什麽追求,恨不得被世界遺忘,偏偏又格外紮眼, 各種矛盾糾纏在一起, 足以令少年心動。
梁宇看到她的傘被風吹翻過去了。
女生陰沉着臉不停修傘,似乎有點困擾, 那一刻倒是像個普通女孩子一樣, 會無助, 會煩躁。
梁宇下意識朝那邊走過去,某一瞬間,腳步忽地停住。
有個人先過去了,他沒拿傘,也沒穿雨衣,校服被雨淋濕半貼在身上,稱得上一句狼狽。
男生都希望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展露帥氣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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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看到落魄的女生,走過去為其撐傘,無論在劇中亦或者現實,都是能夠博得好感的畫面。
那個少年不是這麽想的。
他自己淋着雨,卻為她扶傘。
身形颀長挺拔的少年躬身和女孩說着話,距離遠,加上雨大,根本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麽,只看見女孩的手緊緊抓着他。
梁宇不敢再往那邊靠近一步,那點因為遇見而産生的雀躍,由甜轉為酸。
仿佛有一根線,死死纏在心髒處勒緊,線的另一頭,卻是斷掉的,怎麽都尋不到方向。
車上人多,人擠着人,南宛白只能和解西池往後車門的位置靠,方便之後下車。
解西池個子高,站在南宛白後邊擋着,盡管上車的人越來越多,倒也碰不到她。
他一只手抓着座椅靠背上面的地方,另一只手搭在扶杆上,形成一個簡易的圈。
南宛白就在他身前的位置和一個座位中間夾縫生存,好似被抱着一樣。
眼看着路邊的景色越來越遠,快速倒退,她眼中逐漸露出迷惘之色。
雖然說了“先去我那”這種話,但去了以後應該怎麽辦??
小的時候倒是經常去對方家裏一起寫作業,偶爾還會被解西池纏着玩手柄游戲,魂鬥羅,坦克大戰之類的。
可搬家以後,那些東西早就沒了,解西池應該也不會想玩吧……
南宛白由于和社交脫軌太久,完全沒有請朋友到家做客的經驗。
也根本不知道現在年輕人都玩什麽。
要死了。
南宛白脊背僵直,全身上下帶着一絲難以言說的陰沉。
早上有沒有扔垃圾來着?房間打掃了嗎?地有掃過拖過嗎?
意識海裏的Q版小人抱頭咆哮,完全想不起來這些細節。
只好發揮被動技能,模拟事件。
“到了,這是我家,随便坐。”小白同學面帶微笑。
被子沒疊,床上橫七豎八倒着毛絨玩具,常用的數據線,外加看完沒收的書,衣服亂放。
解妲己看了一眼,笑盈盈道:“你在撿破爛過日子嗎?”
Q版小人一巴掌拍在那張笑臉上,不斷揮手打散這個畫面。
解西池人雖然狗了點,但應該不會說這麽過分的話。可仔細想想,狗的人,會大發善心就不狗了嗎?不會!
重新來。
“到了,這是我家,你在這等我一下。”小白同學冷靜進門,拿出一把傘,然後遞給解妲己。
“給,這把傘非常堅固,絕對不會被風吹壞,你拿着走吧,回家注意安全。”
落湯狐貍連口熱水都沒喝上,背影蕭條,無比凄慘。
這是什麽狗行為!
南宛白忍不住在心裏譴責自己,窗外天色灰沉沉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映照出輪廓模糊的身影。
她忍不住好奇。
解西池這個時候在想什麽?
南宛白是有點佩服自己的,她總是能胡思亂想一些事情,卻怎麽都落不到實處。即便做好了心理建設,在內心模拟過無數次說話的方式,依然不能完美的表達出來。
人究竟為什麽會社恐呢?
面對熟悉的人,也會露怯。擁有敏銳的洞察力,和觀察他人微表情的能力,之後,數倍放大壓垮自己。
明明想要強大起來,卻好像始終有一面牆擋在前面,永遠跨不過去。
清楚的知道,自己逐漸喪失了勇氣,卻無法控制。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敢于發言的女孩被毫無察覺地毀掉了……
變成膽小鬼。
南宛白的心裏亂作一團,等回過神來時,聽到報站聲,已然拉着解西池下了車。
身體記憶,讓她撐開了傘,能聽到水珠噼裏啪啦砸在傘面上的聲音。
外面冷風一吹,她冷不丁打了個哆嗦,下意識靠近身邊的人。
“我來吧。”解西池伸手将傘拿過來,舉在頭頂,揶揄笑道:“總感覺你要謀殺我。”
南宛白邊往前走,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麽?”
解西池擡手指了下臉,上面有個不怎麽明顯的紅印。
被雨傘戳的,就在她靠過來的時候。
南宛白自知理虧,裝啞巴不吭聲。
車站距離家有一段距離,能看到一棟棟高樓,在雨幕中亮起稀疏的燈光,似在指引迷途中的人們。
“沒什麽人啊?”解西池漫不經心看着四周,語調一如既往的拖着,又懶又散。
“你雨天會出來散步嗎?”南宛白無語。
解西池微微颔首,“正在散步。”
南宛白:“你管這叫散步?”
解西池目光下斂,眼睫低垂着,瞥了眼她邁的步子。
小姑娘盡力快步走了,每走一步,鞋底就會帶起一些水,只是耐不過身高差距有點大,他配合着她的步調走,也沒覺得多累。
解西池眼中笑意更深,有種說不出的縱容,淡道:“這叫老大帶小弟游街。”
南宛白:“……”
果然當時就應該丢下他,讓他被雨澆死。
被解西池東扯一句西聊一句,南宛白那股子焦慮感,倒是悄無聲息散了不少,就好像水下潛行的人,适應了壓力。
她突然看向一個方向,問道:“要不要去超市?”
解西池順着她視線看過去,是家挺大的超市,一看賣的東西就全,隔着玻璃門,門口烏泱泱站了挺多人,應當是避雨的。
他應了一聲,走在靠前的位置,率先開門,卻沒紳士的讓南宛白先進去。
南宛白低着頭走路,習慣性擡手扶了下門,往裏面走。
下一秒,就響起解西池的聲音,“麻煩讓一下,我們進去,謝謝。”
少年臉上帶着笑,自然地開口,總能走出适合自己的道路,他時不時側目看後面的人有沒有跟上來,腳步放緩。
人一多,說話的人就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能聊上幾句,什麽這雨好大,也不知道要下多久,家裏窗戶關沒關,喧嚣嘈雜的聲音直往耳朵裏鑽,分辨不清是誰在說話。
只有解西池的聲音,格外清晰。
南宛白抿了抿嘴,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衣服下擺,緊緊跟着。
像是跟着道标前行。
直到解西池推了個購物車,一本正經指着車問:“你要坐嗎?”
南宛白看看購物車,再看看解西池,非常嚴肅地反問:“你想死嗎?”
看來是不想坐了。
社恐法則第一條,永遠拒絕惹人注意。
最後,解西池推車,南宛白走路。
超市門口人多,進來以後才發現真正買東西的人沒幾個,這讓社恐輕松自在不少。
南宛白一擡眼就能看到解西池。
少年下颚線條利落分明,鼻梁高挺,眼尾微挑,發梢不斷往下滴着水,許是劉海貼在額上不舒服,被他往後捋了捋,散漫又張揚。
發量挺足,說好的狐貍會有掉毛期呢?
解西池推着車走過了好幾個貨架,也沒見南宛白拿東西,一低頭就看見她眼神複雜地盯着自己頭發看。
“你要買什麽?”他問。
南宛白輕“啊”了一聲,随口道:“買你喜歡的就行。”
解西池:“……?”
南宛白想法很簡單,她不會招待人,平時出門買個奶茶,都是掃碼點單找個犄角旮旯,至于朋友一起去什麽ktv,在家開party,從來沒有過。
聚會?她就沒參加過。
反倒是解西池特別愛玩,到哪都是一幫人,看起來很有經驗的樣子。
所以,讓他自己選,最合适不過了。
南宛白想了想,補充道:“這家超市東西全,基本都能買到。”
解西池:“……”
他大概懂她的意思了。
超市裏隔音不錯,放着舒緩的音樂,聽不見雨聲。
解西池恍惚間想起許多年前的事。
女孩站在超市門口,板着小臉不停張望,就是不肯進去,像是在等着什麽。
“你要買東西嗎?”他問。
女孩搖搖頭,又點點頭,手裏攥着五毛錢紙幣,那時候多是這種紙幣,不全是硬幣,五毛錢被她捏得皺巴巴的。
女孩看起來可憐兮兮的,用手拉住他衣角,“解西池,我應該買什麽?”
解西池以為她是在糾結,便說:“買最喜歡的那個吧,夏天的話,我喜歡吃雪糕。”
女孩卻低下頭,輕聲道:“我沒有喜歡的東西。”
在那面紅磚牆後,不接觸人,不與同齡人玩鬧,不去了解這個世界的她,好像連喜歡的天性,都喪失了。
男孩回想到自己散落一地的拼圖,莫名的酸澀感霎時蔓延開來,堵在胸口處,壓在心上。
從那刻開始,或者是更早之前,他們成為了彼此唯一有所聯系的人。
不可或缺,無可替代。
解西池從回憶裏抽離,一手推車,一手從架上拿東西往裏面放。
毛巾,牙刷,漱口杯……
全是日用品。
嗯?日用品?
南宛白眨了眨眼,不解地盯着車裏的東西,幹巴巴道:“你是要搬家嗎?”
聞言,解西池手一頓,斜睨了眼她,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
“小白,你就是雨天撿只貓回家,也要給它吹個暖風,用毛巾擦下毛吧,更別說撿大活人了,還是說——”
他話鋒一轉,似笑非笑道:“你準備讓我就這樣一直待到雨停?”
南宛白看了看他濕透的衣服,穿到雨停,不生病算他體質牛比。
她對着貨架比了個“請”的動作。
“要不再買點貓糧?”
人慫嘴硬,說的就是南宛白本人了。
解西池涼飕飕地笑了聲,“我去外面給你撿只貓怎麽樣?”
南宛白:“你真會說話。”
解西池:“您謬贊了。”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撒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