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22章
再多依賴一下我
回去的路上倒是異常平靜, 一切自然得像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南宛白拿出鑰匙打開門,之後循着記憶摸索着按下燈的開關。
下一秒,燈火通明, 灑遍整個房間。
客廳有點空,除了必備的家具以外,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沙發上堆了兩只毛絨玩具, 和一件來不及收的衣服,亂倒是不亂,就是看起來冷冷清清的。
将買來的東西放在地上時,還會發出“咚”的一聲。
沒有多餘的聲音,推開家門, 迎接人的只有死一般的空寂。
再小的房子,只住一個人, 也會覺得大吧。
解西池眼睑低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麽,他身上的衣服全被雨水打濕了,看上去有些落魄。
南宛白低頭拉外套的拉鏈, 神情似乎放松了些,“有兩個淋浴,你用左邊房間裏的。”
說着, 她彎腰從袋子裏翻出新買的男士拖鞋, 輕道:“換鞋呀。”
解西池換好拖鞋後,就看見南宛白脫了外套, 上身只穿個薄衫, 她衣服上不可避免的沾了雨水, 薄衫貼合着姣好的曲線,隐隐透着裏面的貼身衣物。
他匆忙避開視線,看向別處。
牆邊立着一路撐回來的傘,它被打開支在地上,傘面光滑,有水珠分散向下滴着水。
無論是自己,還是她,好像都是被人丢棄惹人厭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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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對方,會不在意的撿回去。
南宛白轉身去了廚房,随後傳來接水燒水的聲音。
解西池沒直接去洗澡,順手整理着買的東西,一會兒要用的拿出來,吃的放到冰箱裏,零食則擺在茶幾上,都放好以後,才去了南宛白說的房間。
這個房間似乎許久沒有住人了,生活用品全無。
淋浴倒是好使的,溫熱的水從頭頂澆下,水汽朦胧,不多時就将鏡子上覆了一層薄霧。
男生洗澡通常比較快,解西池換上在超市臨時買的黑色T恤和短褲,邊擦頭發邊往外走,濕衣服則裝在一個塑料袋子裏,以免弄得到處都是水。
他去廚房倒了杯水,之前南宛白燒好的水,洗完澡以後喝,剛好不那麽燙。
廚房擺設更簡單,一個電磁爐,調料盒,外加瓶瓶罐罐的醬油醋,鍋比較小,角落随意堆放着幾袋不同口味的泡面。
解西池算算時間,感覺南宛白應該也差不多洗好了。
他将電磁爐拿到餐桌上通好電,鍋裏接了水,又把在超市買的火鍋底料和紅油辣塊放進去。
天冷最适合吃火鍋了,在超市的時候,他們就買了各種食材,準備回來吃,好在兩人都是能吃辣的主,在吃上面用不着分鴛鴦鍋,直接一鍋煮,很方便。
南宛白剛出門就聞到火鍋的香味,眼睛一亮湊過去,“能吃了嗎?”
解西池垂着眼,随口道:“應該差不多了。”
“那我去拿蘸料,對了,你衣服放哪了,得洗一下,不然明天會長蘑菇的。”南宛白左右看看,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聲音卻帶着莫名的雀躍和興奮。
解西池目光淡淡,走過去把衣服遞給南宛白,“辛苦了。”
南宛白很自然地順着說:“不辛苦,你要是過意不去,把洗衣機電費交了。”
“南宛白。”解西池突然低着嗓音叫她全名。
“什麽?”南宛白停下腳步,仰臉看他。
“你覺不覺得自己有點得意忘形?”
少年低垂着眼,身量高,往那一站,有種莫名的壓迫感,眼神一擡一落,像只男狐貍精,勾人得厲害,也迫人的厲害。
南宛白眨了眨眼,“我以為你知道這是我的地盤。”
“……”
或許是懶得聊這個沒營養的話題,南宛白拎着衣服走了。
小姑娘背影纖瘦,看起來弱不禁風,卻總能獨自撐起一片天地。
解西池一瞬不瞬望着她,失笑道:“還說不是窩裏橫。”
在家裏時,倒是能夠正常的交流開玩笑,不像在學校那般拘束,是因為這裏讓她比較安心嗎?
火鍋是伴随着洗衣機“轟隆隆”的聲響和雨聲吃的,不比在外吃飯的熱鬧,相反,很安靜。
南宛白話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不緊不慢地吃,小姑娘臉頰泛着淡淡的紅,應當是辣的,時不時就會喝兩口水。
紅油辣鍋配上香辣蘸料,辣上加辣,說不出的痛快,之前淋雨染上的寒氣,這會兒全消了,全身熱乎乎的。
“要看點東西嗎?”南宛白忽然問。
她以前自己吃飯時,屋裏沒有聲音就特別別扭,會用手機找個劇看,或者刷刷視頻。
解西池的視線落在她拿手機的手上,小姑娘的手很好看,手指又細又長,靈活地在屏幕上滑動着。
他忽然想起她用這只手拽自己衣服時的樣子。
下一秒,手機屏被舉到解西池面前,灰色的封面,加上半截斷腿,猛然闖入視野中,把那點好氣氛全趕走了。
解西池問:“這什麽?”
南宛白答:“電鋸驚魂,看嗎?聽說雨天和驚悚片很配。”
解西池:“……”
哪個二百五說的?
南宛白沒聽到回話,以為他是沒看過,善解人意道:“我之前看過,劇情反轉很精彩,你要是沒看過,我可以從第一部 陪你看。”
說着,她想起來什麽,眼尾垂着有點失落,“就是老爺子死了以後,越來越無聊了。”
解西池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從南宛白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幾分期待。
想了想,他問:“小白,你很喜歡紅色嗎?”
南宛白被這沒頭沒尾的一問砸懵了,不解地看他,“不喜歡,怎麽突然問這個?”
“紅油火鍋,香辣蘸料,血腥電影。”解西池扯扯嘴角,偏過頭問:“你是怕我吃太多,搶你食?”
南宛白無話可說,默默放下手機,夾了根菠菜小口咬着,用眼睛偷瞄解西池。
好吧,吃飯時看這種電影,确實挺“下飯”的。
解西池瞧着她悶頭幹飯,笑了聲,“還挺護食。”
南宛白:“……”
這人說話怎麽就能這麽欠揍呢?
“這位同學,你要不要看看這是哪,勸你想好了再說話。”南宛白陰恻恻地開口。
解西池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不僅護食,還威脅同學,有膽量!”
“……”
安靜了會兒。
解西池淡聲道:“吃完再看。”
南宛白筷子一頓,悶悶地“嗯”了一聲,眼睛卻仿若盛着碎光,給解西池夾了滿滿一筷子肉。
“多吃點,長身體呢。”
外面雨小了些,沒再打雷,火鍋咕嘟嘟冒着泡泡和熱氣,不多時便見了底。
反正招待客人都能讓客人自己逛超市選零食,也不差洗碗了。
解西池負責洗碗刷鍋,南宛白收拾剩餘的丸子菜肉,倒是誰都沒閑着。
客廳裏沙發對面正對着個電視,但沒扯線聯網,用不了,據南宛白說,她平常都用手機,就單獨辦了wifi,電視閑置不用。
沒辦法,倆人只能窩在沙發上,用手機支架看電影。
手機屏幕小,想要看清,就得挨着坐,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鼻息間是清新的沐浴露香味。
小姑娘聚精會神地盯着屏幕,眼睛有點紅,懷裏抱個毛絨玩偶。
“其實我一直覺得能想到‘鋸掉腿’,這本身就不正常。”
解西池沒骨頭一樣懶靠着沙發,眼皮耷拉着,聽到這話,笑了下,“嗯,确實是。”
語氣聽着興致不太高昂,反而有點在哄她的意思。
“你要記住這個醫生,後面他還會出場的。”
“好。”
看電影的南宛白話多了不少,偶爾吐槽一下劇情,偶爾質疑一下這個出血量是否致死。
解西池附和地應聲,不知過了多久,小姑娘漸漸安靜下來。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肩膀上驀地傳來重量,輕輕壓過來,解西池側目看去,南宛白歪着身子,整個人幾乎全靠在他身上,一只手摟着玩偶,一只手自然垂着,看起來怪惹人疼的。
她頭發随意地披散在肩背,呼吸清淺,像是累極了。
手機裏還響着恐怖的音效,她睡得倒是香甜。
解西池默不作聲關了手機,盯着南宛白看了一會兒。
她應該,很久沒有和人一起看過電影了。
所以說的話,才那麽多。
沒人聽她說話,沒人可以讓她講述和分享自己的事,漸漸地,也就不再說了。
零落瑣碎的事全部堆積在一起,壓得女孩喘不上來氣,又要努力地去做所謂的應該做的事。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可怕到,會讓人忘記自己本可以委屈,而不是接受。
所有的堅強,都是不被保護的人,才有的。
眼前的少女,逐漸和記憶中的女孩重疊起來。被迫搬家時,女孩不哭不鬧,只問他:“我以後要一個人寫作業了嗎?”
不是寫作業吧……
應該是,我們還可以一起玩嗎?
或者,可不可以不要走?
連哭泣挽留都不會的女孩,臉上表情空白的僵硬,似是又變回那個被困在紅磚牆後的小獸。
即便拆遷後,磚牆被砸碎,土地被翻新,所有的一切都找不到從前的半點影子,女孩依然走不出來。
那些灰暗的陰影,烙印在靈魂上,哪怕斬斷鎖鏈,也無法獲得自由。
記憶中的畫面又是一轉。
“我不是說了,去一中,那的教學質量更好,誰讓你私自改的?”
“沒私自改。”少年認真道:“我本來就要去城南。”
“算了,之後我再給你辦轉學。”
一個剛中考完十幾歲的少年能做什麽?無力地抗争,還是歇斯底裏的反抗?
靠着撫養權,行使監護人的權利,加上一句“我都是為了你好”,大人們就可以為所欲為。
真可悲。
“說不定你還能收到退學通知。”少年話語間是毫不掩飾的冷淡和譏諷。
“解西池。”男人警告地沉聲。
“你這是在報複我們嗎?你這是要毀了你自己。”
不過是換個學校,說的好像他馬上就要死了一樣。
解西池擡起手,用手背抵在眼上擋住光線,他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我不會丢下你的,你也別放棄我,好不好?”
再多依賴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