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煙花
煙花
這麽多天, 周斯澤也不是傻的。
看得出兩人在暧昧，但是中間這層窗戶紙始終沒人捅破。
于是他問謝昭年，什麽時候跟林留溪在一起。朋友圈幾乎都知道, 謝昭年追着一個女生跑到了A市。
謝昭年若有所思：“再陪她去看幾次電影, 看幾次日出，然後帶她去迪士尼。”
少年勾唇：“我會跟她表白。”
周斯澤打趣道：“我們謝小少爺還挺浪漫的哈。”
謝昭年給了他一記眼刀, 閑散地靠在沙發上：“沒辦法。”
“這種事總不能讓人家小姑娘主動吧。”
他已經開始訂機票了。
林留溪雖然人在上海讀書，但是沒去過一次迪士尼，一是沒時間, 二是一個人去也太無聊。謝昭年會帶她去迪士尼也是她想不到的。
放暑假，大家都出去玩。這天地鐵站的人很多。
林留溪和謝昭年因為來得早, 上地鐵有座位, 往後幾站又上來了很多人。
人擠人。
林留溪正坐在位置上看攻略。
有人突然擠着人群走到她面前，拍拍她肩：“讓我坐一下, 我大着肚子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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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留溪沒想到。
時隔三年，居然能這裏, 偏偏又是這個時間點碰見她。
男孩媽媽穿着寬松孕婦裝，手牽着男孩, 眼睛直勾勾盯着林留溪。很明顯認出來了。
林留溪裝作不認識，也沒聽見。
男孩媽媽一手放在肚子上，懇求道：“我是真的不舒服。”
林留溪永遠卻無法忘記男孩媽媽那天的咄咄逼人。
——“林濤, 你兒子現在還在醫院！憑什麽她還好端端的！你女兒應該去坐牢！”
——“林濤，林留溪，你給我等着，我不會讓你好過, 我不會讓你們一家好過！”
為什麽總是糾纏着自己。
林留溪不為所動，冷冷地盯着她說：“找別人。我也不舒服。”
謝昭年突然看向她。
林留溪渾身一僵。
吸引了地鐵上很多人的目光。
有個老奶奶看不下去：“你們年輕人身體好就讓她坐一會吧。人家大着個肚子出來一趟挺不方便, 手裏還牽着一個小孩呢。”
“是啊，現在地鐵上人這麽多，萬一出了什麽亂子。唉呀造孽呀。”
“你也是懷孕了還跟着擠地鐵，出門打個車貴點就貴點，要愛護自己的身體。”
林留溪能聽到很多議論聲，勸誡聲，謝昭年自然也聽見了。
他不想讓他的小姑娘卷入人言之中，欲起身，卻被林留溪按住腿。
林留溪垂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倔。
她避開謝昭年的目光，壓在他腿上的手被他抓住，出乎林留溪的意料。
男孩媽媽也因此确認謝昭年跟林留溪同行，轉而對謝昭年說：“那你呢，你可以讓阿姨坐坐嗎？”
謝昭年正眼壓根就沒瞧她：“不可以。”
老奶奶瞪大眼：“唉呀，你這麽大個小夥子讓人家坐一會這麽了。現在年輕人怎麽都這樣。白瞎了這張臉，心腸這樣。”
謝昭年眼皮一掀，冷笑道：“聽您老指責了這麽多久了，怎麽不見您給她錢讓她下去打車？”
老奶奶頓時鴉雀無聲。
謝昭年吊兒郎當坐在那，外面套着沖鋒衣，眉眼冷戾，人也很高，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類型。一時也沒人敢去碰他這個刺頭。
他始終握着林留溪的手，能夠感受到她體溫變得冰冰涼。看男孩媽媽的眼神也冷了不少。
最後還是一對情侶給男孩媽媽和男孩讓了坐，男孩媽媽坐在林留溪對面看着她勾唇笑。
林留溪厭惡地與之對視。
一直到下地鐵的時候，林留溪能夠聽見很多小聲的議論，謝昭年獨自抗下了大部分指責，沒讓她受到傷害一點。
林留溪問他：“我今天是不是很掃興。”
本來都應該高高興興的。如果沒有地鐵上發生的事情的話。
謝昭年卻說：“不掃。是我的錯。真應該開車去的。”
少年望着林留溪局促不安的神情，始終沒有松開過她手，低聲說：“你不想說就不說。我不逼你。”
林留溪一愣，問他：“謝昭年，你不覺得我很無理取鬧嗎？自私、冷漠、沒有同情心。”
謝昭年低頭，無所謂地笑了：“無理取鬧、自私、冷漠。朱雷軍之前把我叫辦公室也是這麽罵我的。”
他繼續道：“所以按你什麽說，我兩倒挺配。”
林留溪掐了他一把，小聲道：“誰跟你配了……”
世界商店的門口，賣氣球的叔叔臉上挂着笑容。
謝昭年買了很多氣球，林留溪問他貴不貴，他說不貴，把氣球系在林留溪手腕上。
她今天穿了件奶黃色的公主裙，發尾特意用卷發棒燙過，別着白色珠光大蝴蝶結，腿又直又白，膝蓋上還綁着白色絲帶，真的像個公主一樣。
謝昭年不免走神。
林留溪轉過去看系在手腕上的氣球，不自覺勾唇。
男孩媽媽也去迪士尼，林留溪剛剛下地鐵就看見過他們，只不過那兩買的是普通票。而謝昭年買的尊享導覽，很多項目免排，也有專門的工作人員陪着他們玩。節假日排隊的人很多，林留溪跟謝昭年玩了飛躍地平線、極速光輪……很多項目二刷。
甚至她二刷的時候還能看見男孩媽媽在排隊，并沒有移動多少。對方盯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說：憑什麽你過得這麽好。
林留溪翻了個白眼。
手中的爪爪冰棍，也是謝昭年給她買的。
謝昭年對她好的有點過分了，給她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林留溪自認為自己不是會被幾束花幾餐飯就可以收買的人，但少年好像從不在意付出有沒有回應，一直在很用心的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她不禁想，要是謝昭年有一天新鮮感過去了是不是就會開始對她冷淡？
好奇怪，都沒有在一起又開始多想。
她總會在事情還沒開始前就想到最壞的結果，然後又開始逃避。
在與謝昭年分開的這三年裏，她曾經看過一個電影，講的是一個缺愛的女生最後依靠自毀來換取愛。林留溪從未想過自毀，只會從一開始就拒絕。既然知道自己承受不了美好逝去的痛苦，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讓一切發生。
成為陸輕悅口中那個——
冷漠而又自私的人。
假如林留溪沒有再遇見謝昭年的話。
但所幸。
重逢了。
讓她開始試着相信童話是能存在的。
晚上八點，城堡煙花秀。
來看煙花的人很多。很早就開始排隊了。
導覽早就為他們預留好位置。不需要等待。
林留溪頭上戴着謝昭年給她買的達菲熊耳朵看向城堡的方向。
在少女的眼中，城堡的燈光慢慢亮起，美輪美奂，面容也越發生動。
“謝昭年。”
“嗯？”
“好漂亮。”
随着煙火升空，夜晚由黑變灰。
謝昭年盯着她喜悅的表情，喉結上下動了動：“你也是。”
林留溪錯愕地轉過來。
少年目光好像日光下的內陸湖，靜谧而又深邃。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快要溢出胸腔，一切都兵荒馬亂。
他……
謝昭年早有預謀地從背後拿出一束花來。
林留溪看過去，手腕上的氣球迎着夜風飄。
謝昭年散漫道：“有件事我十八歲那年用書信告訴過你。但仔細想了想，紙筆不太真誠，就當面對你說——”
煙花上升，不斷上升。
少年走近幾步，低聲說：“我喜歡你，林留溪。這次就別拒絕我了。”
謝昭年與她對視的目光柔和了些許，另一只手插進兜裏，被吹起的衣角觸碰上林留溪的發尾。林留溪睜大眼。他額前頭發在t眼窩處留下陰影，五官出衆又很立體，勾唇的時候很不正經。
卻永遠那麽肆意。
林留溪哭着說：“好。”
煙花綻放開來，很亮很亮。
她覺得整個世界也明亮了很多。
快開學的時候，媽媽跟那個叔叔領了證，說是要在B市舉辦婚禮。
外公外婆要從A市的老家來B市參加婚禮。找不着路。
林留溪去接她。謝昭年自然也跟着一起去。
兩人在車站等了有一會。接近午飯時間，大巴車緩慢駛來。
從車上下來很多老人，大多手裏都扛着個大麻袋。來城裏務工的年輕人看見有時候會順手幫一把。林留溪也終于在下來的一衆老人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外公外婆。外婆歲數大了，腿腳不利，有時候還會記不得人，有點老年癡呆。外公普通話不好，扶着外婆下來問路叽哇了半天工作人員也聽不懂。
林留溪跑上去接過外公手中的東西。
外公一臉欣喜，但很快又以審視的目光打量林留溪身旁的謝昭年。
謝昭年出衆的長相往這一站很紮眼。他感受到兩個老人的打量，也不在意，只是伸出一只手想要攙扶住外婆：“我來吧。”
林留溪解釋道：“他是我男朋友。”
外公恍然，開口想要說什麽。外婆卻是很不客氣地拍開謝昭年的手，林留溪愣住了。謝昭年眉梢一挑。
外婆自看見他倆的那一刻起，灰黑色的眼睛就開始打量謝昭年。不知怎得，充滿敵意。
她冷哼道：“我不同意你和美惠在一起。”
陳美惠是媽媽的名字。
外公耐心道：“老陳啊，這不是美惠，這是小溪。你不記得了嗎？”
外婆自顧自道：“我家美惠從小就漂亮，這麽多男同學喜歡，為什麽要陪你去奮鬥？沒上過大學又怎樣，人這一生又不一定要出人頭地。我只希望我家美惠好好的。她吃不了苦的。我不同意……我是她的媽媽，我女兒吃不了苦的。你不準帶走她。”
或許是林留溪長得像她媽，外婆對她說話的時候總是苦口婆心：“美惠啊，不要結婚，不要跟他走。跟媽媽回家好不好，媽媽再也不罵你了，你說媽媽哪裏不好媽媽就改好不好？”
老人的記憶還停留在陳美惠要跟林濤結婚那一年，所以看着她的目光總是帶着懇求。
外公總是說，外婆年輕的時候脾氣不好，對媽媽很苛刻，所以在媽媽長大後很輕易就被林濤的甜言蜜語騙了去。
只不過那時候的外婆心氣還很高，以為狠狠罵一頓陳美慧就又會像小時候離家出走那樣灰溜溜回來。人生總不會是那麽如意的。陳美慧在生下林留溪之後才重新跟家裏人聯系。
林留溪想，幸好不是媽媽來接外婆。
不然一定會哭。
她鄭重道：“陳萍女士，我不是陳美慧，而是陳美慧的女兒林留溪。現在是2026年，我媽媽二婚了，男方人還不錯，一表人才，不是林濤，我媽媽還挺喜歡。現在邀請你來參加我媽媽的婚禮。你同意嗎？”
外婆呆愣愣道：“美慧長大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