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追你
追你
林留溪喝醉後是朋友送回來的。
第二天中午快十二點的時候她才睜開眼, 手機裏多了好幾個未接來電。
林留溪撥過去,媽媽說她回老家了,昨天塌下來的書她都收拾好了, 一日三餐自己解決。林留溪從床上爬起洗漱, 胃很不舒服沒有任何想吃東西的欲望。
她又看了遍那封信,心中酸澀難耐。
十七歲那年那顆不知道是誰送的糖, 她好像也找到了答案。
可惜太晚了。糖也過期了。
算算過去六年,早就該釋然。
林留溪回完手機裏的未讀消息,肚子實在是不舒服, 想着等會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随後就看見謝昭年微信昨晚上給自己發的短信。
X:回湖南了?
林留溪五味雜陳:嗯。
X:我下午回A市, 見面聊聊?
林留溪還是明白底線:不聊。
有女朋友還單獨約, 釣魚啊。明明高中謝昭年不是這樣的。
林留溪很嚴肅地給謝昭年發道:謝昭年,有對象還單獨約別的女生不太好。
她繼續: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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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正在輸入中……
謝昭年語氣驀然有股火藥味。
X:誰他媽嘴這麽欠告訴你我有對象的。
這在林留溪眼中就成了被戳破之後的氣急敗壞。
林留溪道:不管是誰, 我們應該保持距離。
X:林留溪。
X:我沒對象。別傳謠。
感覺對方都快要被她氣笑了。
林留溪打字的手頓了頓,冷靜下來一想, 的确,謝昭年有對象這件事都是她從秦思語那聽來的。而秦思語高中的時候就喜歡誇大其詞, 想當然了也有可能。
她試探地問:那你的那個大小姐呢?
X:……
X:什麽我的。
X:她是我媽弟弟的女兒,簡稱表妹。
X:林留溪,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林留溪愣了許久, 忍不住偷笑了下。
亞熱帶季風氣候夏日多雨,很快,玻璃窗外下起了陰陰的大雨。
原來是這樣。
約好在A市見面,林留溪還得去醫院。
她撐起高中就用的透明傘趕往公交車站, 雨打栀子的清甜彌漫在空氣中,肚子處的疼痛感也減輕了不少。
醫生說, 沒什麽大問題,但最近要注意飲食。
林留溪回家收拾好東西就跟媽媽說去A市,住處不用擔心,媽媽的那個朋友也在A市。那個朋友與前妻離婚後一直獨居,這次是跟媽媽一起回老家的,房子正好空了下來。林留溪住進去,床頭還擺放着他女兒的照片。
謝昭年約她在河邊老街見面。
就是他們高中一起吃烤串的地方,林留溪六年沒回A市,她發現變化好大,首先是公交車漲價,老街也被重新規劃成商業街。
她還記得之前商業化的事因為住在這的老人組團去鬧就不了了之,誰能想到到底還是被開發商得逞了。
商業化之後這條街很漂亮,不再是本地人口中的老街,而是有t了新名字叫塔康街。
林留溪看介紹才知道原來老街的附近有個嶺,嶺上面有座孤塔,在本市百年歷經風霜,時至今日才被開發商看中變成一種旅游文化。
原來的石橋修繕了,挂上了很多很漂亮的燈籠,在江上随着天色漸晚而亮,像是漁民手中搖晃的油燈。
謝昭年比她早到。
影子快要與夜色融為一體。少年高痩的身形加上那張驚豔的臉,還是那麽的招搖。
林留溪深吸一口氣走過去。
謝昭年一眼就看見她,手插進兜裏,散漫道:“你來了?”
林留溪點點頭:“我好久沒回A市了。差點就迷路了,變化好大。”
謝昭年走近她。林留溪垂眸。
她眼前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手的主人抓着一個鑰匙扣。
這是……
林留溪不明所以,好一會才想起來,這是他們高考那年班主任發的,每人都有一個。鑰匙扣正面刻着:高考順利,背面刻着每個人的名字。
她仔細看才發現。
謝昭年手中這個鑰匙扣背面的名字——不是謝昭年,而是林留溪。
她的名字。
自己的鑰匙扣怎麽會跑到謝昭年手上?林留溪不明所以。謝昭年手臂的陰影還落在她頭頂。
他淡聲:“高考布置考場那天你這個鑰匙扣落在我這了,後面想還給你,你失聯了,填志願返校那天你也沒來。”
是很尋常的語氣。
林留溪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我……”
謝昭年道:“我沒怪你。”
林留溪接過他給的鑰匙扣,手指蜷縮起:“那謝謝你啊。”
謝昭年嗤笑一聲:“我倒不是為這個鑰匙扣找你。”
還有別的事?
林留溪一臉疑惑。
謝昭年悠悠說:“你過去就知道了。”
林留溪跟着謝昭年止步于一家燒烤店門前,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看見人群中笑着更一朵花似的店老板,頓時恍然大悟。
這是肖霖的父親。
當年這還只是一個燒烤小攤,現在已經開了很多家連鎖店了。
肖霖父親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用抹布擦幹淨手跑過來,笑着道:“來了?”
謝昭年早就預訂好了位置。林留溪側頭,心裏越來越緊張。
肖霖父親說:“你身邊的這位小姑娘我還記得,當時跟你一起來我店吃燒烤,越大越漂亮了啊,長開了,早知道我就生個女兒了。”
他問林留溪:“你還記得叔叔嗎?”
林留溪點頭:“肖霖呢?”
肖霖爸爸一愣:“還沒回來呢。”
林留溪噢噢,細細打量一番這店裏也寬敞了很多,露天桌椅不再是那種老式塑料的,而是露營風的月亮椅。
周圍的一切都在改變。
兩人點好單,林留溪才想起忘記備注辣度。
謝昭年去冰箱那拿了幾瓶菠蘿啤,易拉罐暴露在空氣中冒出了很多水珠,林留溪接過,罐身還殘留着少年手中的溫度。
林留溪說:“我剛剛把單子交上去,但是忘記備注辣度,你介意的話可以去說不放辣。”
謝昭年說:“沒事。”
林留溪脫口而出:“你不是不吃辣嗎?”
她後知後覺,過去了三年自己竟還記得謝昭年的忌口。
“不經常,”謝昭年好心情地笑,“但偶爾可以試試。”
羊肉串上桌。
謝昭年抱手看向她:“你就不拍照嗎?蔣依岳每次吃飯前都要拍照。”
林留溪确實有吃飯發朋友圈的習慣,但現在是謝昭年請客,不太好。
“不用了吧。”林留溪說。
熙熙攘攘的人多,不知怎麽聽在謝昭年耳中就成了“可以”。
少年伸出一只手,懶懶道:“把你手機給我?我幫你拍?”
行吧。
都這樣了。
林留溪也不好意思拒絕。
謝昭年這次主動的過分,好容易讓她多想。
她把手機遞給謝昭年。
謝昭年接過,對準林留溪,沒有開閃光燈。
林留溪今天沒有披頭發,而是用鯊魚夾把頭發夾到後腦勺,高中時風靡校園的法式劉海從沒有變過,碎發鈎在耳畔像天上彎彎的月亮。只化了點淡妝。
少年沒有盯着手機,而是盯着她。
鏡頭對焦。
林留溪不自在:“好了沒。”
謝昭年睫毛一動,良久才說:“嗯。”
竟是玩味的語調。
林留溪很奇怪,還以為是照片沒拍好,下意識看向照片。天色暗沉,謝昭年真的她拍得很漂亮,皮膚白得像是天鵝羽毛。
但照片中的不止有林留溪一人,還突然出現了很多——她熟悉的人。
像早就準備好的驚喜般,站在她身後。
周斯澤、肖霖、陳家鑫……
都是年少熟知的面龐。
剎那間,她還以為出現了幻覺,巷角的自行車的鈴響在風中格外清晰。
叮叮——
林留溪猛然回頭。不是幻覺,真的都在。
周斯澤笑得得意,肖霖另一只手還掐在陳家鑫腰上,陳家鑫一副你想死啊的表情。
“被吓到了嗎?驚喜吧!還是我想出來的法子。”周斯澤說。
讓謝昭年約她出來。給這麽個驚喜。
在他們三旁邊還有一個人。
林留溪最想不到的人。
馮樓雨,為什麽她也來了?
林留溪一時失語。
當時她想跟馮樓雨說聲告別,畢竟是好的很好的朋友。但又仔細想了想,或許在馮樓雨眼中自己也只是這一個階段的朋友,會被忘記。就不說再見。
馮樓雨安靜地盯着她,嘴唇動了動:“林留溪,好久不見。”
肯定跟謝昭年脫不開關系。
林留溪看向靠在椅背上的謝昭年,眼中皆是局促不安。
少年靠近了她,影子落她身上好像是在擁抱。
他認真道:“她那時候以為你出事了,一直在找你,後面光榮榜貼出來才發現你去了C大。就……問我能不能想辦法讓她見你一面。”
所以謝昭年特意安排了這樣的方式讓她們重逢。
林留溪啞聲說:“為什麽要見我啊?”我又不是一個很好的人。
馮樓雨笑道:“因為你那時候說,跟我天下第一好。那我肯定是要确認和我天下第一好的人過得好不好,現在看你好好地坐在我面前,我感覺嘛,我感覺你過得挺好。就算沒有我,長得像個溫柔的大人了啊林留溪。”
林留溪呆呆愣愣望着她。
馮樓雨手足無措:“诶,別哭。信不信我跟你一起哭。”
一起笑,一起哭。
一起吃飯。
一起放學。
一起上廁所
高中就是這樣。和某個人天下第一好就會出現奇奇怪怪的占有欲,執着于成為唯一的那個朋友。但她跟陸輕悅鬧掰之後就不敢想了。
時至今日才發現,她其實有被一直在意的。
馮樓雨一直沒有忘記她。
沒人問她三年前為什麽不辭而別,只是又聚在一起吃飯。那種在夢裏的不真實感又出來了。
酒足飯飽後,周斯澤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林留溪不幸成為首局那個被筆尖指中的人,果斷選擇了真心話。
像是命運在安排一般,問她的人是謝昭年。
林留溪本以為要被謝昭年刁難一番,他卻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你有對象嗎?”
林留溪道:“沒有。”
謝昭年晃了晃手中酒杯,漫不經心道:“那我追你。”
追——我?
這麽直白的話。
林留溪大腦連接不上。
少年看向她,肆意道:“給個機會,林留溪。”
“那時你說去國外,我就去了。”
謝昭年在國外這三年裏完成了大學的所有學業,他回國是因為她,林留溪期末周過後,謝昭年本就是打算去C大找她的,誰能想到會提前在街上碰見。
換句話說,就算是沒有那晚上的狼狽,他們還是會重逢。
因為分開的這三年裏謝昭年一直很愛她。
周斯澤是這麽悄悄告訴林留溪的。
原來月亮,真的會奔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