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Dionysus
Dionysus
Dionysus裏光線比較暗, 不斷有移動着的金色銀色光束從林留溪身上擦過。臺上樂隊正演唱着《stay》,舞池裏的人被煽動起來,尖叫聲與電音在她耳畔交織。酒杯碰杯、冰塊搖晃, 紙牌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這一地都是亮片。
一進門林留溪就很不适應。
不是因為這場所不好。而是因為她是i人, 在這麽多e人之中感覺自己要碎掉了。
小陌就比較輕車熟路了,點了個果盤開始跟隔壁卡座的人聊天。林留溪低頭玩手機來掩蓋快要碎掉的自己。
“小妹妹, 加個微信?”
不知從哪跑來一個花臂青年,身上濃烈的酒氣。他自來熟地坐林留溪旁邊,伸手就想攬林留溪的肩, 林留溪不動聲色躲過。
“我沒微信,”她腦中莫名浮現一個人的身影, “我微信號被封了。”
花臂青年顯然不肯放過她:“被封了就現場創建一個吧。小妹妹, 別不給哥面子。”
難聞的氣味從他唇齒間溢出,顯然是經常抽煙, 身上有股很重的煙味。
小陌注意到這邊,呵斥:“诶诶诶, 從哪來回哪去。人家有男朋友了啊!”
進門前,小陌問她談過戀愛沒有, 林留溪說沒談過,但喜歡過。小陌問她那現在還喜歡嗎,林留溪沉默很久才說, 或許不喜歡。
她知道小陌是在幫她解圍,淡聲說:“我男朋友脾氣不好。請自重。”
花臂青年有恃無恐,甚至輕佻地吹了個口哨,與他同行的幾個人看起來就不像是什麽好鳥。
“小妹妹長得真純, 怎麽不見你那個男朋友呢。跟哥哥們玩一會又不會把你怎麽樣,你放心, 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對啊,法治社會,我們能把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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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深吸一口氣道:“不好意思。我們是卡顏局。”
花臂青年的朋友笑道:“卡顏?我們楊大少爺不帥嗎?你也不去打聽打聽,那些個女網紅我們少爺都談過多少個了!楊少爺又帥又有錢,總比她這不敢露面的孬種男友強吧。”
另一個朋友道:“還脾氣不好?啧啧啧,快讓我們看看脾氣多不好。”
楊大少顯然很受用這些吹捧,拍拍手:“把你們這最貴的那什麽紅桃皇後給老子來一杯。請妹子喝酒!”
林留溪心下一緊。
“我不喝酒。”
她抓起包就想離開。楊大少拽住她的包:“一杯酒而已。賞個臉嘛。”
“再不放手我會報警。”
楊大少:“報什麽警啊?現在可是法治社會,我們是□□嗎?我們幹什麽了嗎?小李,你說我幹什麽違法的事嗎?就是請妹子喝了一杯酒。”
紅桃皇後端過來,青年把酒推她面前。
林留溪看他這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就想起了林濤,拿起酒杯潑了楊大少一臉。
青年怒了:“都看看是她先動手的。”
他擡手就要去抓林留溪的頭發,手腕處卻是吃痛,胳膊硬生生被人卸了下來。
林留溪望着青年痛苦的表情,下意識擡眸。
“廢物東西。”
少年像丢垃圾袋一樣把青年推地上,酒杯劈裏啪啦碎裂,青年倒在一地的玻璃渣裏還不忘嚣張地喊:“你是誰?你就是他那個孬種男友?她倒掉的這杯紅桃皇後可是5211塊一杯,你要是付不起就等着這家店報警把你女朋友抓進去吧!”
謝昭年虎口處被碎掉的玻璃劃出一個細小的口子,血從口子滲出,他卻不在意。他黑色上衣殘留着水晶粉末一樣的玻璃渣,脖頸線條清晰而又利落,神情漫不經心,眉眼卻銳利如刀。
聞言,他輕慢地勾唇:“那就再拿十杯吧。”
林留溪聽見“抓進去”臉色不受控制蒼白。
謝昭年轉而看向她,冷淡的語氣道:“你頭發上有亮片。”
林留溪僵硬道:“沒關系的。”
沒想到在這裏也會遇見他,更沒想到自己剛剛潑出去的酒有這麽貴。做家教攢了一萬多,付了這酒錢又要攢……最大的問題還不是這個。
謝昭年不是有對象,現在卻在這出頭。難道是知道自己高中喜歡他,想釣?
渣男啊……
她拉開與謝昭年之間的距離:“趕緊把你那十杯冤種酒退了,鑲了金呢還五千多一杯。這裏的事我自己處理,你別管。”
謝昭年好笑地問她:“為什麽?”
林留溪捏緊裙擺說:“不熟。”
“林留溪,”謝昭年見她刻意拉開距離,也沒相逼,手插進兜裏散漫道,“Dionysus是我家的産業,你在這出事,我得負責。”
少年與她對望,林留溪當即就愣住了。
她耳邊傳來小陌的驚呼。
“我去,這不是……Dionysus老板的兒子嗎……真人比視頻還帥啊!”
十杯紅桃皇後端來了,不明真相的青年還在嘲笑:“行了,窮鬼就別裝了,等下不要賬都結不——”
謝昭年嗤笑一聲,抓起酒杯就往人頭上倒。林留溪皺眉:“謝昭年。”
其實可以不用這樣的。
謝昭年拿起剩下的酒從青年頭頂往下澆。青年已經被澆傻了。見店長循聲而來,青年仿佛看見了救星,嚷嚷道:“喂,有人耍酒瘋你們也不管管。”
誰能料到店長站謝昭年身後,恭敬地說:“小少爺,再來十杯?”
青年恍然明白什麽,癱坐在狼藉之中。
謝昭年啧了一聲,很是不屑道:“還浪費了老子的好酒。”
酒吧有監控,保安将鬧事的那夥人拖出去,青年怕事情鬧大,臨走還把林留溪潑出去的那杯紅桃皇後給結了。很多雙眼睛盯着林留溪,她再也沒有留下來的心思,抓起包就要走。
服務員端來一個果盤:“不好意思這位小姐,今晚上給你這麽糟糕的體驗。我們少爺說了你這桌免單,這個果盤免費送給你,算是賠罪。”
林留溪道:“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一步。”
她回頭看了眼呆坐在卡座上的小陌:“這果盤……就給她吧。”
謝昭年擋在她面前,眼瞳中映出想要逃避的她。
林留溪按耐住自己不去看他。謝昭年将她落在卡座上的兔子挂件遞出,林留溪伸手去接。t他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淡聲說:“不敘敘舊?”
林留溪道:“我們之間,沒什麽舊可敘。”
抓住挂件,她逃也似地離開。
酒吧一角,蔣依岳不住張望,謝昭年回過頭來,蔣依岳就迅速低下頭撞撞周斯澤胳膊:“我上次就想問了,他們高中發生過什麽嗎?”
謝昭年走過來,周斯澤求生欲很強:“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自己去問他。”
他繼續道:“不過……你還是別問了。因為他多半會說沒有。”
回湖南的飛機訂到早上十點。
林留溪提前退好房,拖着行李去機場。大概兩小時之後,林留溪下飛機,媽媽在出口等待。
“今晚上想吃什麽?在你們學校吃的習慣嗎?”
林留溪道:“随便吧。還好,已經習慣了。”
媽媽猶豫了一會:“她……還有沒有去你們學校騷擾你?”
林留溪回答道:“她進不來。”
她把自己的行李塞進車的後備箱裏,媽媽手放在她行李箱上沒有拿開。林留溪看向媽媽,媽媽說:“你爸爸說想要見你一面。一起吃餐飯。”
林留溪想都沒想:“有事,我挺忙。”
“剛回來,忙什麽啊?”
“忙什麽都好。”
母女倆都沒說話了。
放假在家,林留溪閑來無事整理東西翻到了高中的那個鐵盒子。鐵盒子裏大部分都是陸輕悅高中時給她寫的信件,還有高二那年陳願用棒棒糖給她做的花束。
她想要看看那些信件。
一顆無名的糖從鐵盒子裏滾出來掉在地上。
她蹲身下去撿,卻碰倒桌上的書。地板上全是散落一地的課本。
媽媽聞聲而來:“怎麽這麽不小心。”
林留溪從一堆書中冒出頭來,希冀地望着她:“媽,你幫我收拾一下吧。我還約了朋友在外面吃飯。”
媽媽無奈道:“下次自己收拾。”
她每次都是這麽說。
林留溪在B市有一個一起擺過攤的好朋友,聽說她回B市了,當天晚上就約出來一起吃飯。林留溪不是個喜歡喝酒的人,但偶爾會破例。
她喝的腦袋有點暈,媽媽給她打了很多個電話都沒聽到。
對方問她:“你剛剛說,你遇見你高中時期的暗戀對象了?”
林留溪道:“嗯。”
朋友問:“他高中喜歡你嗎?”
林留溪迷茫道:“我不知道。應該不喜歡吧。那時候我怕從他身上感受到的一點好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所以不敢多想。因為我喜歡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站在我自己的視角,有些對于他只是很簡單的一個舉動在我眼裏足以讓我幻想出有他的下半生。”
朋友嘆氣:“是這樣,暗戀好苦。不過高考後呢?你就沒有争取一下嘛?”
林留溪愣住了。高考前的那天,男孩媽媽那兇狠的話語至今都讓她無法忘記。她搖搖頭:“算了吧。”
他要是了解真正的我是不會喜歡我的。
林留溪抿了口水,望着晴朗的夏夜:“都過去了。”
謝昭年也有對象了。
桌上手機鈴聲繼續響,媽媽見她電話打不通,就打了微信電話。林留溪接通:“我遲點回來。”
媽媽卻說:“不是這件事,你看微信視頻。”
林留溪一愣,貼在耳邊的手機拿到眼前。手機屏幕裏是她的房間,鏡頭比較搖晃,窗外夜色濃郁,媽媽開了臺燈。
她的桌子已經被收拾好,書本擺放整潔,但有一本數學書是攤開的。
泛黃的紙張一直夾在數學書裏,折角處刻骨銘心,時至今日都沒被損壞。
張揚的字跡映入林留溪的眼瞳中。她睜大眼,酒意醒了一大半。
“媽……這是什麽啊?”
林留溪看清了上面的字跡。
那是一封——遲到三年的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