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的人生理想
我的人生理想
林留溪滿眼淚水快要溢出來了：“我要去補課, 但是它沒電了。我覺得自己好倒黴，真的好倒黴，成天沒一件好事。我就是想去補個課而已。”
說着說着她喉嚨有些哽咽, 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謝昭年将挂件挂回她書包上, 伸手将她從地上拽起：“你腳還能走嗎？”
少年的手臂有力，她很貪念這種感覺。
林留溪小聲說：“還能走。”
她試着走了兩步, 雖然有點一瘸一拐，但勉強能走。
剛剛摔在地上沾了很多灰，她自己其實不是很在意, 但還是拍了拍。謝昭年确認了她沒事就松開她的手，林留溪擡頭望着少年的背影, 才說了兩句就要走, 果然不喜歡自己。
但轉念想想有什麽好要求別人呢，這又不是謝昭年的義務。
她還是不死心問了一句：“你要去醫院了嗎？”
謝昭年卻停住腳步, 淡聲道：“不去醫院。”
少年身影與夕陽融為一體，他身形很高大, 突然轉過頭來，林留溪別過目光, 顯得有些拘謹。
與她相比謝昭年就游刃有餘多了，他散漫道：“去藥店。上次不是欠你一瓶絡合碘？我這人最不喜歡欠人人情了。”
他讓她好好坐着。
林留溪坐石凳上等謝昭年，都快要忘記那回事了, 謝昭年卻還記得。她坐上面啃面包。藥店離這裏不遠。謝昭年很快就回來了。手中多了一袋子雲南白藥。
沒錯。是一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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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留溪當即就懵了：“你怎麽買這麽多？”
謝昭年沒有接這個話題，而是從袋子裏拿出片雲南白藥的藥膏：“你拿着，先貼一片。”
林留溪也沒有啰嗦，挽起自己的褲腿：“謝謝你。”
即便有褲子保護, 她腳踝下端的部分還是磨破了皮。少年移開目光，從袋子裏拿出一個橙子放在林留溪旁邊。
林留溪專心貼藥膏。很快藥膏的冰涼就驅散傷口的熱辣。她也發現了那個橙子。
“謝謝你。”
謝昭年從容道：“你好像就只會說這三個字。”
林留溪一愣。
謝昭年也不繼續逗弄她, 問：“你補課的地方在哪？”
夜幕開始降臨，她側着頭看不清少年臉上的神情，還是悶聲道：“上完這道坡。”
謝昭年向前看，這道坡很陡，道路兩邊到處都是落葉，承載着逐漸亮起的路燈燈光。
少年道：“你車怎麽辦？”
“充電器在我車籃子裏，我補習的地方有插座。”
謝昭年沒有再說什麽，将她的電動車扶起：“走吧。其實你不倒黴的。至少遇見我你就不算倒黴。”
他要幫她推車。林留溪再次愣住。
兩人一車就以這麽緩慢的速度往山坡上走。這個身高差，一擡頭就很明顯，林留溪只能按耐住自己側頭的欲望逼迫自己向前看。
謝昭年手指搭在車把手上，有一搭沒一搭輕敲。
車把手邊緣的浮光躍動。
林留溪心底浮起異樣的情緒。
“謝昭年？”
林留溪走的速度突然放慢了。
敲車把的手指停頓了。謝昭年微微側頭，漫不經心道：“嗯？”
林留溪道：“我的筆……你還沒還我。”
少年一揚眉，想都沒想：“不小心丢了，賠你一只？”
林留溪不免在心底松了口氣：“沒事。不用了，功過相抵。我只是随便問問。”
幸好幸好，她有點失望，又暗自竊喜，随後又後悔拒絕這麽快。多變的少女的心思藏在盛夏的暑熱之中，她每句話都暗藏玄機，卻始終不敢越界。謝昭年人很好，但只是朋友之間。朋友其實也挺好的。
林留溪剝開謝昭年給的橙子咬了一口，好甜，她很久沒吃到過這麽甜的東西了。甜的叫人想哭。
好像……好像突然就覺得自己不是這麽倒黴了。
8月22日
重慶山火。
熱搜挂了很多天，朋友圈熱度登頂，很快就成了冬奧會之後最熱的時政。
補習班老師說這次聯考語文作文考這個的可能性極大。林留溪開始研究範文，研究不明白，生僻字高端詞彙太多，論點更是找不出來。老師說不能按她原來的敘述文作文寫法，議論文有議論文的格式、框架。
作文再次被補習班老師打回來。
林留溪很郁悶：“老師，我感覺我已經不會寫作文了。沒上高中的時候我是很喜歡寫作文的，但是現在已經喪失表達欲了。你說要在作文裏多寫點生僻詞和高端詞彙最容易拿高分。但我覺得文字的意義就是在于交流和傳遞情緒，大家平時說話也不會所以我不太能寫出文筆太高級的作文。”
補習班老師喊她：“林留溪。”
林留溪看向他。
補習班老師道：“你不是說你們要換座位。按進步的名次排。我們幾個老師分析了你的成績，你上次語文作文偏題拉了很多總分。如果你想跟那個男生坐一起，那就按我的話來。”
林留溪很懵：“什麽男生？”
補習班老師道：“上次幫你推車的那個，我都在樓上看見了。都是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我能理解。但既然你家裏出這麽多錢讓我們來提高你的成績總要有效是不咯。”
林留溪猶豫了一會：“嗯……”
“那就聽我的。按我教你的來，我們只談分數，別談意義。這也許是你不喜歡的方法，但又是最有效的方法。我們來分析一下這篇高分範文的結構，第一段中心論點，後面每段開頭都用整齊的句式點出文的分論點……”
教室裏開着空調，驅散令人躁動不安的暑熱。林留溪從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擡頭，看窗外猛烈的夏雨，一樹玉蘭在其中抖落乳白色的花瓣。她其實明白老師說的是對的。
一點都沒有錯。
這次聯考下來題雖怪，好歹比炎德簡單。
林留溪坐在考場上寫試卷，語文作文果然就是重慶山火的時事議論文。先是一段閱讀材料，後面說：在這次山火中湧現了很多英雄，他們也許平時默默無聞，但是在關鍵的時候會為社會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讀完以上材料你有什麽想法？（800字以上，題材不限，但不準用詩歌）。
林濤重金請來的一對一老師果然有兩把刷子。
她看了眼同在考場上的謝昭年，将重寫了幾遍的作文又寫了一遍。
不出意料。作文分58。貼在教室的後面成了優秀作文示範。
她的聯考成績也一躍而上。成了進步最大的那個，理科全年級排名一百零一。
座位預選表傳到她這裏的時候，她果斷在謝昭年名字旁邊寫了自己的名字。下次換座位兩人就是同桌了。
馮樓雨道：“你作文分怎麽這麽高，好牛啊。”
林留溪笑笑：“我補習班老師壓中了題啊。我還重寫了呢。”
說着她拿出作文本給馮樓雨看。馮樓雨看完後說：“其實我覺得你原來的版本也寫的挺好，好有靈氣。”
林留溪愣了許久，馮樓雨感覺到她臉色的變化：“但是後來的分t高。你們補習班老師好牛，搞得我也想去補課了，我爸肯定是不會給我去。”
“為什麽？”
馮樓雨道：“要錢啊。最近不是說雙減政策嘛，不準開那種課外輔導班，我媽媽就正好失業了。”
林留溪：“你媽媽是老師。”
馮樓雨道：“那是原來的事了。我媽媽本來是小學老師，但是為了生我弟弟就辭職在家開輔導班。但現在說是不準開我們家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斷了，全靠着我爸維系。現在開課外輔導班還要證了，我們家沒有，我爸就到處都在找關系看看還能不能□□，已經花了很多錢了……但證還沒下來也不知道結果怎麽樣。”
林留溪嘆氣道：“希望能成吧。”
馮樓雨點點頭：“我也希望。我認識一個女生更倒黴，她一家都是搞補習機構的。都在指望那個證，但不是人人都能拿到。”
待在老教學樓的最後一天，黃曉莉買了很多高考夢想卡片，她叫秦思語發給全班同學填。填完後就塞進夢想箱裏面，等高考結束後再打開。林留溪接過兩人的卡片，遞給馮樓雨一張：“別說這個了。要填目标了。”
馮樓雨道：“你要去哪個城市讀書？”
林留溪道：“不知道。”
也許遠離湖南吧。遠離那個破碎的家。
夢想的卡片上要填理想的分數和學校。
分數她随便寫了一個666，學校寫了C大。
下面是人生理想，她還沒有傻到把謝昭年的名字寫上去。
林留溪想到什麽冷不防就笑了一下，一笑就停不下來。馮樓雨好奇地擡起頭來，就看見林留溪提筆刷刷寫，沒帶停的，邊寫邊笑。
馮樓雨不禁更好奇了：“笑什麽？給我也笑笑。”
林留溪用手遮住夢想分數和學校，馮樓雨看見最後面那狗爬一樣的字跡也忍俊不禁：“哈哈哈人才。”
我的人生理想：
成為一個自由多金的小女孩，然後收購金太陽炎德英才三湘聯合體佩佩教育天壹聯盟。消滅調休，消滅跑操，造福全國高中生。
馮樓雨說：“你就不能寫個正經點的嗎？說不定黃曉莉會偷看。”
林留溪一想有道理，把收購之後的雲雲全部都用改正帶塗掉。
馮樓雨問：“那你長大要幹什麽？”
林留溪将改正帶翹起的部分：“賺錢。賺很多錢。”
馮樓雨道：“我說的是職業。”
林留溪道：“有錢的職業。”
馮樓雨道：“我媽媽說醫生公務員老師穩定。我以後可能要考公。”
林留溪恍然，提筆在卡片上寫：“那我就醫生吧。”
我的人生理想：
成為一個自由多金的小女孩，當一個醫生。
“你好随便啊。”
“不随便又能幹嘛，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她說着，還是在高考夢想卡片的最角落留下了自己的小心思。
17XiXbN1
（17歲的林留溪想變成謝昭年唯一。）
這是只有林留溪自己才能解出的福爾摩斯密碼。
她跟馮樓雨手挽手把夢想卡片塞進夢想箱裏，謝昭年正在塞卡片，他夢想卡片的背後也有一行數字和英文随意搭配的亂碼，筆跡很淡，外人看來只像是亂寫的或着随手寫的試下筆有沒有線。
18Lo……
林留溪只看清了前面四個字符，就再也不敢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