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花，太陽，彩虹
花，太陽，彩虹
幾乎是下意識, 好像生怕謝昭年使壞。
林留溪望着謝昭年，抓緊了校服褲。
肖霖來興趣了：“今天第一個大冒險，謝哥你可要好好想。”
陳家鑫：“你聽聽你說的什麽豬話, 就是心理變态想要為難別人。死肖霖, 你夠了！”
肖霖：“媽的，好想掐死你個弱智玩意！”
這兩人一說話就要拌嘴, 謝昭年已經習以為常，一人給了一腳。
哎呦聲此起彼伏。
少年若有所思對林留溪說：“一時想不到別的大冒險。就先好好讀書，然後成為你想成為的人。”
誰也沒想到是這樣。
林留溪一怔。
認真看少年人神情真摯, 她有短暫的失明。
在上高中之前林留溪滿懷憧憬，理想中讀書長大, 學累了就與三兩個好友搬凳子靠在一起聊八卦。但現實就是：月考, 周練，寫不完的試卷, 堆積如山的作業，糟糕的人際關系好累哦, 上課釣魚，站起來, 站在教室後面還想釣魚。初中要是站後面還會被人誤以為犯錯，高中站後面老師卻會表揚。
有時候晚自習，窗外會傳來居民樓葬禮的哭喪聲, 《父親》和哀樂混雜在一起，林留溪會想，這場由一千多萬人參加的全國大型考試會不會是她的另一場葬禮。
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她苦着臉刷完一套又一套試卷, 題海中喘不過氣。
但所幸，她在十七歲的時候遇見一名少年, 他意氣風發，教會她勇敢與愛，告訴她向前，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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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這一生做過最特別的大冒險。
夏夜蚊蟻多，剛結束了高考，理發店人滿為患。林留溪與幾名少年從理發店旁的小院內走出來。她蹲下來系鞋帶，少年在看她。
另一頭路燈陰暗處。
跟了一路的女人舉起手機對準這一幕，咔嚓——
遠處的燈光熄了。
放假前最後一天，萬笑藍并沒像她本人所說的那樣去告謝昭年，或許昨天只是頭腦發熱，一到今天又後悔了。
總之這一天風平浪靜。什麽都沒發生。
最後一天大家都沒學習的欲望，很多人帶手機，藏在桌下或拿書包擋着，就連秦思語也時不時低頭看手機，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知道要放暑假了有的同學心就飄了，你們現在已經是準高三了，你們以為時間還長嗎？我跟你們說啊，其實回來沒幾個月就要百日誓師了，別以為時間還長還可以玩，高考是關乎你這一生的事。”
她語重心長，林留溪身邊的說話聲只是消停了一會，沒多久又來起了。
“看今天熱搜了沒有，很多城市都封校了延遲開學，你說我們會不會？”
“啊啊啊我不要讀書啊！希望假期長一點吧！連續兩周上課我都要上颠了，求求了。”
“我媽媽給我發消息說有個密接來了A市，今天還坐了好幾趟公交車，現在被帶去人民醫院做檢查，害怕，我天啊，知道自己密接就不能不亂跑嗎？”
林留溪不是不懂味的人，覺得旁邊讨論的聲音大了些也沒說，秦思語一直在和誰發消息，也沒管。
都說他們這屆挺倒黴，中考時候遇見疫情，臨近高考了又遇見疫情，高二放寒假的時候還上了一周的網課，聽說現在疫情又卷土重來了。
她私心是一上學就想死，讀書太累了，但要是疫情在家裏上網課，她肯定不會好好學習……
懈怠一會就容易擺爛，還是別網課了，再網課就要進廠打工了。之前上網課就是挂在那，然後另一臺手機和陸輕悅打游戲。
高中好苦，想死。
林留溪低頭寫完這套卷子，馮樓雨轉過頭：“你就寫完了？”
林留溪道：“寫的想死，我不讀書了。”
馮樓雨道：“我也不讀書了，我要從二中樓上跳下去，媽的，數學怎麽這麽難，看了答案還尼瑪不會，好想擺爛，我寧願進廠擰螺絲都不想上這個逼學。”
林留溪正在看下套卷子的第一題，鑒定為看不懂，甩筆道：“我也不想，我要瘋了啊啊啊啊。想擺爛。”
“就是說。”
下課鈴一響，教學樓內到處都是猴叫聲，很多人上課就在收拾東西，老師前腳還沒踏出教室就跟一個火箭筒一般沖出去。
老師笑了笑沒管，那人卻是被年級組逮到了，莫名其妙訓斥了一頓。
林留溪的書太多，收拾起來要好久。
馮樓雨與她相反，戴上口罩就跟她說再見了。
教室裏人很少，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林留溪反過身t，少年坐空調下耍手機，也不遮掩，挂脖式耳機只戴了一只。
她拍拍桌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好啊謝昭年，聽聽力卷我們是吧。”
班上有人移桌子，書立不小心坍塌，書本嘩啦啦砸下來塌方了。
那人下去撿，聲音正好壓過了林留溪的聲音。
少年依舊看手機，應該沒聽見，好尴尬，好尴尬！救命！
林留溪紅着臉轉過身去，書包拉鏈拉得老響。
嗯，假裝什麽也沒說趕緊跑出去就沒事了。
誰想這時候，少年嗓音突然傳來：“在聽歌。”
林留溪下意識轉頭。
謝昭年坐在窗戶邊，一手扶着耳機，擡眼看過來，漫不經心道：“法老《花，太陽，彩虹，你》。”
林留溪疑惑：“你在說什麽啊？”
她覺得很耳熟，好像從陸輕悅口中聽說過法老，一個rapper，唱《百變酒精》。
謝昭年懶懶道：“一首歌。”
“噢噢。”她收拾東西走出教室。
撞見了一瘸一拐下樓的唐越宏和歐陽豪。她翻了一個白眼，往另一邊走，日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走過滾燙的柏油馬路，操場上很多人在踢球，突然有人一個大腳把球踢出圍欄，差點絆倒林留溪。林留溪正專心拿手機連藍牙耳機，冷不防腳底多出一個球，兩腿像螃蟹一樣亂跳。
她不善地瞪了眼跑過來撿球的男生。
傻逼。
大煞筆。
踢大腳的統統滾出二中。
又菜又愛踢。
或許有時候小說都會說謊，沒什麽被球砸中就會遇見的真命天子。
青春就是無數張試卷，日日夜夜的焦慮，放學去吃飯，體育課去小賣部，一放學就沖食堂，幾個好友湊在一起讨厭這個讨厭那個，害怕流言蜚語，也害怕升旗的時候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沒人聊天。
會蹲在走廊上背書。
也會在教室裏啃面包。
當然，還有一點小小的crush。
不想承認，想到他就會緊張害羞。
林留溪在網易雲搜出那首《花，太陽，彩虹，你》，等車的時候聽了很多遍都沒厭倦。
回到家，她發現林留光的房門是反鎖的，林濤與林留光吵架的時候他門就會反鎖，林留溪不以為然：“你們也放假了？”
林留光中考成績是擦線進的高中線，再低幾分就只能去高職，林濤最終給他挑了所民辦高中去讀，林留光本就沒有讀書的心思，去哪都一樣。
他打開房門：“你回來了。你的濤濤呢？”
“你的。別問我。”
林留溪打量裏面一地的狼藉：“你談戀愛被發現了？”
林留光一上了高中就放飛自我，女朋友換的比衣服還勤，他手機殼裏夾着小女友的證件照，每過幾個月都不一樣。
林留溪因為把這個弟弟歸類為傻逼的行列，懶得管。
“濤濤，把我打火機收走了。”
哦，抽煙。
林留溪這輩子都讨厭吸煙的男的。
她抱着雙手：“笑死，他好愛你。”
“他最愛你，你可是他的乖女兒。”
“別惡心我。”
“你早戀了？”林留光問。
林留溪擡眼：“你聽誰說的？”
“上次小傻逼問我，知不知道你在談戀愛，你談了幾個。不是你成績下掉了，林濤就讓小傻逼來我這打聽。蠢的要死。”
“你怎麽回答。”
“我說不知道。”
“不錯子。”
林留光把小四小五統稱為小傻逼，因為他說林濤是大傻逼。林留溪與林留光私下裏就這麽叫。
林留光猶豫：“你真沒談戀愛，你別連我都瞞。”
林留溪沉默：“你算什麽東西……”
林留光氣急敗壞：“你看我把這件事都告訴你了。”
林留溪：“哦。”
“濤濤寫給你的家書你看了沒？”
林留溪疑惑：“這是什麽東西。”
“在你桌子上。”
林留溪還未來得及回房就跟林留光聊上了，聽他這麽一說，回到自己的房間，桌上果然鋪着一張打印紙：致我親愛的兒子女兒的一封家書。
她：“……”
雖然離譜。但像是林濤會幹出來的事。
信是這麽寫的：
林留光、林留溪，你們正處于人生最重要的階段，高考，人生只有一次。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就是叛逆的年紀，爸爸理解你們，但是有些叛逆還是要适可而止，都要高考了就不要扁電子産品了。
你們這個年齡段充滿許多誘惑，比如愛情，愛情是人類最美好的一種感情，但是你們還太小了，不理解真正的愛情，等你們真正成長了才會領悟爸爸媽媽之間的那種愛情，那時候爸爸會很支持你們……
林留溪直接把這信撕了，撕成兩瓣不解氣，還要拿剪刀去戳，丢進垃圾桶裏踩。
晦氣晦氣。
林留光跑過來：“濤濤的家書呢。”
林留溪一指垃圾桶，林留光打趣道：“這可是濤濤親手給你寫的家書你怎麽能丢進垃圾桶！”
“你好吵！出去。”
林留溪聽到家書兩個字就生理性反胃，愛情這種東西林濤最不配提，自我感動的中年老男人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林留溪憤怒平息之後是不安。
她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這樣易怒的自己是不是根本不讨人喜歡？就連她自己都不會喜歡與那種情緒不穩定的人交往。真的太累了。
有時候她會可憐自己将來的愛人，好可憐啊，別人都是喜歡那種溫暖人心的小太陽，他卻要和這麽一個破碎的人待在一起。
是個人都會跑掉吧。
她好害怕。以至于根本就不敢表露出真正的自己，怕好不容易喜歡上的人被自己吓走。
7月31日
謝昭年，你說要我成為我想要成為的人。
謝昭年，我真的能成為我想成為的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