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打架
打架
假期補課, 聽說暑假只放十天。
林留溪覺得自己要死在二中了。
她每天按時就班,三點一線,試卷堆積如山, 永遠都寫不完, 每天都有新的卷子發下來。孜孜不倦,看不到停止的一天。
聽說暑假過去會搞一周兩練, 一練六科,一聽就要出人命了。
林留溪驚嘆于正常上課還能搞一周兩練,班上的人也在t吐槽不要命了, 誰家好人家一周考兩次還要正常上課,月考也是正常進行。
黃曉莉說這就是高三, 除了學習沒別的。
班上最後一個美術生去集訓前與班上人聊天, 一臉遺憾:“脫離苦海。”
“爽。”
“去另一個苦海了!集訓又不是去玩的。”
“你們去集訓要花多少錢啊?”
“看地方吧。北京的畫室就挺貴的,畢竟是大城市。”
她邊吃飯邊說:“就我們畫室有一個男的, 他爸爸本來在很大一家企業工作,說送他去北京集訓的, 要交定金的時候家裏破産了。”
林留溪整理試卷,聞言眼皮一擡, 又低下。
繼續收拾東西。
“啊?破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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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他奶奶上周剛被查出癌症,晚期, 到處借錢。原本他爸工資挺高的,但是犯了錯被調到分公司去了,工資掉了十倍。他媽媽沒工作。害,人生啊。”
“他文化成績怎樣?”
“很差, 過不了本科線。但是他很喜歡畫畫。他甚至去他爸原來工作的單位求人家把他爸的職位調回去。”
“調回去了嗎?”
“被攆走了,連人家老板的面都沒見着。資本家就這樣, 從不會體恤人情。聽說還是省裏有名的企業呢。”
“好好安慰他吧。還來得及。”
她嘆了口氣。
晚自習一打鈴,林留溪試卷胡亂一塞準備回去。
她推開門,背着書包的男生站在門口,明明十八歲的光景,背卻彎得像老牛一樣。
教室外在下雨,範自鵬的表情難看地像是恐怖片中的鬼。
“就是他。我們畫室的。”美術生小聲說。
範自鵬看向林留溪,開口道:“我爸爸要我來的。”
林留溪道:“我不認識你爸爸。”
範自鵬道:“他認識你,說要你向你爸說兩句,那天我奶奶突然住院了,他才沒注意。”
林留溪道:“聽不懂,自己去說。我給你電話。”
範自鵬突然激動道:“我見不到你爸。你爸把我們一家的手機都拉黑了。”
林留溪道:“那你這是什麽意思?”
範自鵬道:“你跟你爸說一下。”
林留溪重複:“自己說。”
範自鵬:“說一下。”
一臉的理所當然。
林留溪差點罵人了:“不說。”
範自鵬罵了一句:“操你媽,傻逼鋼牙妹。傻逼。”
林留溪一愣,張開口想罵回去,瞥見謝昭年擡起頭看過來,崩潰了。
她不喜歡被人看到不好的一面,不喜歡被人知道自己不好的事。她害怕被議論,被人讨厭,被人不喜歡。
本來分班之後是新的開始的。沒人知道她高一的時候被人起過這麽難聽的外號。
現在這一切全毀了。
周斯澤與肖霖過來等謝昭年,看見一男生黑着臉跑出來。
正疑惑。謝昭年緊跟其後。
他腳步帶風,外衣輕揚,雨幕降臨,水蒸氣胡亂飄飛。他容貌在雨霧中若隐若現,長得非常驚豔,唇角微勾,惹人臉紅。
肖霖擡手打了個招呼,就聽少年淡聲說:“攔住。”
謝昭人這人平時看着不正經,說這兩個字的時候竟是壓迫感十足。
周斯澤反應過來,伸腳直接将範自鵬絆倒。
林留溪停下腳步,回頭。
她一言不發,原本是想往與範自鵬相反的方向下樓。
同學們的目光對于她來說太害怕,錯過了最好的反擊時候,餘下的只有害怕。
可現在謝昭年呢。他要幹嘛?
林留溪突然就不懂了。
範自鵬慘叫一聲,随後手臂就被謝昭年捏緊,往地上一按,少年力道了得,肉眼可見紅腫。
範自鵬道:“你有病吧,我不認得你們。”
少年蹲下身,漫不經心打量他,俨然一副不良做派。
“來我們班還狗叫,當我聾?”
範自鵬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恍然道:“你是她對象?”
謝昭年好笑道:“你眼瞎?”
他加了力道,範自鵬手腕骨都快碎了,咬牙道:“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不用你插手。”
他像狗一樣趴在地上。
謝昭年哦了一聲,輕慢道:“老子就愛管,你罵誰呢剛剛?來,再說一遍。”
有一瞬間的寂靜。
良久。
範自鵬顫聲道:“我罵我自己。”
他這才松手,範自鵬從地上爬起很狼狽,眼皮撩開看了眼林留溪。林留溪直接翻了個白眼,擦過他向前走,留言蜚語抛之腦後。
她并沒有離開,而是在樓道拐角處等他。
晚自習下課,大家都走得飛快。樓道內空曠,走廊外的路燈在階梯上分割出一條橙色的線。
謝昭年很快就下樓了,只有他一人。
林留溪收回目光,問:“周斯澤他們呢。”
“往另一邊走了。他們有別的事。”
林留溪噢噢,謝昭年沒有立即走,似無意間問:“你等誰?”
少女擡頭:“等你。”
少年眉梢輕揚,林留溪從書包裏胡亂翻出答案:“答案還給你了。”
樓道的風吹起她劉海,她聲音很輕,低下頭。
一種,不易察覺的哭腔。
“謝謝你……”
她頓了一會,解釋道:“謝謝你給我答案。”
還有,謝謝你幫我。
謝昭年接過答案,目光卻未曾在上面停留過一刻:“不用說謝謝。”
林留溪愣了愣,接着話道:“朋友是這樣。”
這個年紀真奇怪,很多心理話不敢往外說,仿佛用朋友這個詞就能遮掩所有的小心思。他這樣做真的只是因為他們是朋友嗎?
她不敢多想,多想就容易自作多情。
但又控制不住多想。
——“你是她對象?”
謝昭年的回答是:“你眼瞎。”
什麽意思?她也不敢問。
選擇性地裝聾作啞。謝昭年突然回過頭來,問她說:“還有別人這麽叫你嗎?”
林留溪心裏有點難堪:“你別管了。這我自己的事。”
少年笑了笑:“回家吧。”
那就回家吧。回家也不高興。
她的高中有太多的煩惱太多的苦悶,原來有陸輕悅在,後來陸輕悅走了。她就再也不敢表露出半點,怕把人家吓走。
謝昭年終究還是管了。
林留溪聽到這件事還是從袁紫涵那。
高二的倒數第二個晚自習,謝昭年沒來。林留溪與馮樓雨告別就在校門口等袁紫涵和孟心念。袁紫涵一看見她就兩眼放光。
林留溪猜到,袁紫涵又要跟她們切瓜了。
待孟心念一來,袁紫涵迫不及待。
“林留溪,你們班那個謝昭年明天要倒黴了。”
林留溪停下腳步:“什麽?”
“跟人打架了,被打的那兩人你們都認識,就是我們高一班上的唐越宏和歐陽豪呀。”
林留溪當即落井下石:“活該。”
孟心念道:“就是說,男屌絲。”
林留溪捏緊手:“為什麽打起來?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我跟謝昭年一個班的。”
袁紫涵道:“上晚自習前吧。”
林留溪回想了一下,那個時候她跟陳願出校吃飯去了。
袁紫涵繼續道:“謝昭年晚自習的時候沒在你們班說嗎?”
林留溪道:“他沒來,應該請假了。”
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袁紫涵道:“不是晚自習之前有很多男生喜歡在籃球場上打球嗎?當時唐越宏和歐陽豪在,謝昭年那夥人也在,就是因為那倆人打籃球不小心砸他們這邊來了,謝昭年就跟人打起來了。”
林留溪問:“骨折了沒。”
袁紫涵:“沒。”
林留溪:“吐血了沒。”
袁紫涵:“你當武俠小說呢!”
林留溪問道:“沒吐血沒骨折為啥謝昭年倒黴,難道唐越宏和歐陽豪去告狀了?”
不信。這倆逼人這麽大了還告狀又不是小學生。
袁紫涵搖搖頭:“那倒不是。你還記得萬笑藍嗎?”
林留溪:“記得。劉雅琪對象。”
袁紫涵道:“現在是前女友了。劉雅琪提的,萬笑藍跟歐陽豪一個補習班,分手後喜歡歐陽豪了。”
林留溪打心底鄙夷這男的:“額,這種男的都有人喜歡。”
“你是沒看見,萬笑藍知道歐陽豪被打之後一直在班上啵嘚啵嘚,說謝昭年有病,謝昭年金玉其外,她還說他完了,要上年級組舉報。”
林留溪道:“好幼稚。”
“就是說,我好讨厭這人,你們說萬笑藍是不是因為劉雅琪之前喜歡過謝昭年所以才……我感覺她和謝昭年就是八字不合。”
林留溪道:“別亂說話。給人聽見容易被罵。”
人流湍急,已經有很多人看過來了。
袁紫涵乖乖閉上了嘴。
三人并排走在一起到了校門口的小賣部,孟心念與袁紫涵進去拿手機。林留溪手機一直帶身上,沒放在小賣部。
她在外頭等裏面兩人,正好遇上從旁邊書店出來的男生,男生看見她也是驚訝。
林留溪認出來了,正是她高一的副班長高t晨。
“林留溪?”高晨下意識道。
“高晨。”
她不想再看見高一的男生,餘光看見袁紫涵她們已經出來了。轉過身去,高晨在她身後喊:“林留溪,謝昭年上午來找我了。”
“他問我高一的時候誰還叫過你鋼牙妹,我都告訴他了。”
“他們在哪個班我也說了。”
“還有……對不起。”
林留溪失笑,為什麽道歉的人是你啊。
她輕聲道:“對不起三個字,你高一就和我說過了。別說了,整得像我欺負你。”
謝昭年上午找過高晨,下午就揍了那倆傻逼,
——“還有別人這麽叫你嗎?”
“你別管,這我自己的事。”
——“回家吧。”
林留溪失神地盯着手機屏幕。袁紫涵出來後喊她:“林留溪,走啊。”
“不用了,我爸今天來接我。”她随口胡編了個理由。
林留溪點開周斯澤頭像,發了一句:管晚自習的那個今晚一直在問我們班上有沒有人知道謝昭年去哪了,他晚自習沒來。
周斯澤秒回:他現在跟我們在一起,晚自習一起逃掉了。
林留溪回:牛
周斯澤:哈哈哈哈
林留溪:我聽說了
周斯澤發了個疑問的黃豆。
林留溪:他打架了
周斯澤:聽誰說?
林留溪繼續道:朋友,她也是聽人說的。
她猶豫一會:我可以過來嗎?我找謝昭年有事,當面說好點
周斯澤:來來來,你路過藥房的時候能幫忙買瓶絡合碘嗎?我給你打錢
林留溪發了個好的表情包:我請吧,上次白嫖了烤串,還白嫖了他一個冰淇淋
周斯澤發了一個感動的表情包:來肖霖店裏就行了
她唇角上揚。
林留溪準備打車過去,一擡頭,看見白色小轎車開着近光燈,林濤站在那,一雙眼睛如同幽暗的煤油燈,令人汗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