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沙丘
沙丘
分班之後,有了新的班主任。
他個子矮,不戴眼鏡,眼睛很大,長得跟《fate》裏的大眼萌一樣。他自我介紹的時候很啰嗦,眼睛總是掃來掃去。
新班級,新班主任,林留溪的高二開始了。
她時不時會想起謝昭年。太久沒看到他,她甚至忘了他長什麽樣,努力靠着記憶描摹,又覺得很奇怪,明明不喜歡他為什麽要記住?
更奇怪的是。
林留溪會把她能想到的所有理想标簽都貼在謝昭年身上。仿佛她想起的不是一班那個謝昭年,而是自己創造出來的謝昭年。
她的理想世界有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很慌張。
10月22日,《沙丘》上映。
這天是周五,要晚自習。
林留溪就約了陸輕悅周六放學後一起看。因為男主角是她最喜歡的電影明星,她非常非常期待。心心念念,等到周六下午心都要飄出窗外了。
天公不作美,放學後天下着綿綿的細雨,林留溪沒有帶傘的習慣,蹭的陸輕悅的傘到了校門口。
林留溪看了看表:“我們去商場吃個飯就直接去看電影,時間夠的。”
陸輕悅今天異常沉默,許久沒說話。
林留溪扭頭:“怎麽了?”
陸輕悅道:“我今天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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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留溪認真道:“可是票已經買好了。”
陸輕悅道:“我跟我媽說,但是我媽不準,你也知道我媽的強勢,她說我這次月考退步了應該在家好好自習,要是敢去今晚就別進家門了。”
林留溪道:“你跟你媽說票已經買好了啊。”
陸輕悅有點煩:“她知道,不準,我有什麽什麽辦法?我也想去看啊!可我就是有這麽一個媽!”
林留溪懇求道:“就不能争取一下嗎?我們真的好久沒出去玩了。”
說到後面她都是陪着笑的,電影院都是成雙成對,一個人看在大家一起笑的時候會好孤獨。
陸輕悅擺手:“我争取過了還和她吵了一架就是不準。也不需要退票了,你問問你朋友有沒有要去的吧。确實挺掃興的,我也覺得很煩。”
林留溪被她送到屋檐下手足無措,陸輕悅朝着另一個方向走,細雨中模糊的光映在她天堂傘面上,形如洞窟中的冷焰。
林留溪多希望她能夠回頭,穿過細雨跟她說一句,沒事,她不在意她媽媽,今天她們不管別的,只管看電影。
林留溪想成為被選擇的一方,但從沒被選擇過。
陸輕悅的身影終究消失在紅綠燈盡頭。林留溪清晰的意識到被放鴿子了。站了很久,也迷茫了很久。
米線店是她千挑細選。最後是她自己去吃的。大頭貼也是她獨自去拍的。她買了兩盒提拉米蘇、一盒半熟芝士、一杯奶茶、一桶爆米花。
不是因為特別需要,而是人總是要被愛的。
只有萬達影院門口的哈根達斯冰淇淋搞活動29.9元買一送一,她舍不得。沒有第二個人來A。冰淇淋有的時效性也更短。
林留溪看了許久冰淇淋車終究去入場,上映的第二天基本上座無虛席,不是大人帶小孩就是情侶朋友結伴而行。
林留溪戴上衛衣帽子沉默地坐在座位上。
她兩邊的座位都是空的。也不知道來不來。
不來也好。
廣電标開場,周圍随燈的熄滅黯淡下來。林留溪注意到坐自己另一邊的人也沒來,此時此刻她就像坐在孤島上,與世隔絕。
銀幕出現廣闊的沙漠,電影開場五分鐘後一群人才匆匆到場。林留溪只看見幾人彎着的黑影從眼前閃過,背着書包,都是男生,秋季校服外套的拉鏈都沒拉,一直在悉悉索索。
同校的?
她頓時拘謹,現在身上穿的也是校服,連排坐好像有些尴尬。
可是換位……林留溪扭頭看了眼身邊的空座。
此地無銀三百兩。林留溪繼續看電影。
影院內雜音不少,就比如林留溪頭頂那個小孩一邊踢着凳子,一邊說:“媽媽,這個是誰?”“媽媽,這是沙漠!”“媽媽,這個好像飛碟。”
林留溪很煩躁,頭上那小孩的家長絲毫不覺得哪裏不對,整個影院都是她倆的聲音。
“媽媽,電影好無聊,看不懂,我要回家!”
“馬上回家,無聊的話你拿手機看看視頻,乖乖我們看完這場電影就回家。”
“我不。我不。我就要回家:”
林留溪差點被這小孩重重的一腳踹成腦震蕩,無語死了。有病能不能去治啊,看不懂就去看小豬佩奇,喜歡來電影院當弱智嗎?純種大煞筆。
有人看不下去說提醒了一句。死孩子依舊絲毫不知收斂,刷抖音外放,整個電影院都是他的土味視頻。
而此刻,電影正到一個精彩的片段:男主将手伸進裝有“痛苦”的盒子,其炸裂的演技加上超強的表現力使得畫面張力十足。
林留溪正專注着呢。
頭上突然傳來“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愛你對峙過絕望。”的BGM。
這他媽一下就萎了。
男孩就跟沒人管一樣,一直在哈哈哈大笑。
林留溪實在是受不了這活傻逼,扭頭:“吵什麽吵,不想看就滾出去刷視頻行嗎?”
影院安靜如雞,她聽見男孩小聲罵了一句“大傻逼”。
家長象征性收了手機教育了一兩句,男孩踢着林留溪椅子根本沒有消停的打算。
神經。林留溪很煩。
在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坐在她旁邊的少年手指動了動。只是影院的光線很昏暗,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依稀感受到他很高,手指時不時搭在放奶茶的地方,修長又好看。
電影一直在繼續,男孩也只是象征性收斂了一點,一直在問:“媽媽,現在演到哪裏了啊?”
他媽媽哄道:“別鬧乖乖,看下去就知道了。再鬧那個姐姐又要說你了。”
男孩癟嘴:“我不我不我就不!我要回家!”
他一直踢着椅子,林留溪耳邊跟吹唢吶一樣,男孩說着說着還哭了,哭聲就跟報喪一樣,電影情緒她根本都沉浸不進去。
身旁少年突然冷笑一聲,回過頭去敲敲椅子:“管不好自己小孩。要我現在幫你管教一下?”
他話語輕狂,聽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後排一下就安靜了。
林留溪覺得這聲音莫名耳熟,趁着少年反頭,悄悄打開手機屏幕假裝看時間。
借着屏幕微弱的亮光,她看清了:少年眉眼冷厲,下颚線利落流暢,明暗交接處停留着動态光影,胳膊撐在座椅的扶手上,有力卻不失分寸感。
林留溪失神,手機屏一直亮着。
戴着的衛衣帽子遮掩住她眼底的心虛,也好在戴了帽子。謝昭年就算回頭,一時也發現不了旁邊坐着的人是她。
手機無意脫手砸她大腿上,疼痛感将林留溪從驚異中拉回來。
林留溪下意識用手掩蓋住屏幕的亮光。把手機翻一面不就直接完事了。傻了。
真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他。假如陸輕悅也來的話她或許此時此刻會高興。但是一個人,現在自己看上去一定很窘迫。
或許是謝昭年身高外加不良少年的語氣給人的感覺不好惹,男孩連哭都不敢大聲,謝昭年一出聲他的同伴也跟着回頭,一大波來者不善的視線讓男孩他媽面紅耳赤。
她匆匆忙忙地提起大包小包帶着男孩就走,不僅要背男孩的書包還要拿一堆菜背着腰看上去也怪可憐的。林留溪始終沒看見男孩父親的身影,從始至終。
氣氛随着這兩人的離去恢複正常,只是林留溪現在的心态與進場前已經不一樣了。
少看了一大截的緣故,後面的情節她走馬觀花,雖有時上頭但整體的沉浸感已經被破壞掉了。
電影到尾聲就有人陸陸續續退場。
趁着沒亮燈,林留溪也有了退場的打算。
還是早點走好,這個位子挑得真的特離譜,最開始只是想安安靜靜看喜歡的電影,誰想會遇見謝昭年。
她将沒吃光的東西都蓋上蓋子塞進書包,起身貓着腰,邁出腳的第一步就踩碎了掉在地上的爆米花,清脆響聲過後林留溪牙齒都要磨平了。
正當她走到本屬于陸輕悅的座位時,帽子後面突然被人扯了一下,不輕不重。林留溪回頭,衛衣帽子順勢而落,少女眼中的慌亂在安靜的影院中顯得特大聲。
“你包沒拿。”
謝昭年仿佛只是随便一說。
影院燈光打開,林留溪面龐被照亮。看見她,少年也是一愣。
兩人目光好巧不巧與對上,林留溪大腦一片空白,啊啊啊很好,腦子都不要了。
她臉頰有些紅。
快速伸手拿包之餘,燈光照得她眼睛不舒服眯了一下,像只被人撫摸過的貓咪,迷惑又治愈。
“謝謝。”她說。
謝昭年別開目光,道:“随口。”
林留溪松t了一口氣。
影院人陸陸續續散場,從林留溪位置到靠牆的一排都是跟謝昭年一起來的。
他們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留溪,然後視線落在林留溪身上的校服上:“我去,謝哥,這姑娘你帶來的?買票的時候就不說。現在卻在這偷偷摸摸。我們還是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