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表白牆
表白牆
他差點就踢到了謝昭年放在地上的汽水罐,卧槽一聲,就看謝昭年撈起汽水,冷不防看了他一眼。
罐子邊有一道刺眼的冷弧,正好防止周斯澤窺屏。
謝昭年手在鍵盤瞧了幾下,周斯澤越看不見越好奇。
過了會少年才把手機還給他,屏幕鎖着。
謝昭年喉結上下滑動喝完最後一口汽水,或許天氣好就容易給人一種适合打瞌睡的錯覺。
他回複完,聲音中都帶着一股子倦意:“行了,這次算我欠你。”
周斯澤:“那我上次問你的事?”
“後天你放心請假,社團的事由我來幫你。滿意了?”
謝昭年抱手,随手将易拉罐丢進垃圾桶。
周斯澤頓時喜笑顏開:“好好好,謝哥,她之後要是在胡攪蠻纏,我一定給她打發走。”
少年挑眉。
周斯澤也是好奇謝昭年編了什麽鬼理由拒她的投稿,等他打開手機掃了一眼聊天記錄嘴角都抽搐了。
對方一大串讨伐小作文。
二中表白牆只回了一個字:“滾。”
還不知道謝昭年有沒有仔細看。
Advertisement
周斯年想要撤回,卻發現已經過了兩分鐘。
順手還将人删了。
“……”
牛逼。
前學生會主席高高在上了這麽久誰能想到會踢到鐵板,直接栽在謝昭年這。
林留溪不知道表白牆發生的一切,拉上書包拉鏈,背着回班。
班上開着空調,一進來就是沁人的涼意。兩邊窗簾都拉上,視野昏暗,只有後門上的小方窗透着光,淡金色的夕陽灑在林留溪書立上。
沒有開燈。難得有這樣的靜谧時光。
班上鮮有人在,要在也是低頭在課桌裏玩手機。今天的項目陸陸續續結束,算着點,班上人都在回來路上。
周肖林說,項目結束後必須回班點完名才能走。
林留溪正想開燈,聽見王宇熟悉的聲音:“你們說得沒錯,鋼牙真就一傻逼。”
同桌聲音從書立後傳來:“怎麽了?”
王宇道:“她就是傻逼。”
歐陽豪道:“我也覺得。”
唐越宏笑道:“你這話要是敢在鋼牙面前說呢,她肯定罵死你。”
林留溪擡眼,書立後面坐着一大團男生,低着頭,看上去在打游戲。時不時還有“請求支援”的背景音傳入她的耳朵。
真難聽。
她一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變成的一個被人讨厭的人,到最後她都自己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哪裏冒犯到別人了,為什麽被這樣叫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操場邊上副班長的話言猶在耳。
交單子給別的裁判員的時候,副班長突然走過來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告訴她其實當時本來選的人是她同桌。但是同桌不樂意,說她應該樂意。
應該樂意……
林留溪敷衍地對他笑,再計較下去,很累的。
她突然按下吊燈的開關,教室明亮。
聚在一起打游戲的男生們擡起頭,林留溪徑直走到座位面前,瞥眼,自己的凳子被人用來搭腳,試卷掉在地上也沒人撿。
搭腳的同桌甚至看了她一眼,繼續打游戲。
媽的,忍不了。
林留溪書包砸在桌上喊:“範自鵬!你他媽把腳給我放下!”
唐越宏與歐陽豪對視一眼表情精彩。範自鵬一臉這人有病吧還是把腳放下,但是一句話也沒說。
這麽爽快,林留溪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後續要說的要罵的全都哽在喉嚨裏。
很難受,也很想哭。
唐越宏拍拍歐陽豪的肩:“快回去,鋼牙生氣了。”
林留溪毫無預兆抄起凳子直接砸他臉上。眼看着唐越宏操了一聲,臉被凳子砸中,捂着臉罵了一句有病吧。
他臉頰t青了,颌角流出了血。
這個世界是個巨大的菜鳥驿站,有大件貨,也有小件貨。
她松手,凳子哐當掉在地上。
林留溪大口大口喘氣,抑制住自己不要掉眼淚。
很多人一回班就看見這一幕,竊竊私語:“好像打起來了。”
林留溪倒不怕唐越宏自己會告訴周肖林,就像她也不會把自己受欺負的事跟人說,本就不是很光彩的事,這個年紀也是自尊心很強的年紀。
只是她本不想動手。
她父親一不順心就喜歡動手打人。
林留溪讨厭他,不想變成像她父親一樣暴怒。
此刻她看了眼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感覺自己像是在照鏡子,鏡子裏不再是林留溪,而是縮小版的林濤。所以人是真的一輩子都不能逃脫原生家庭帶來的陰影嗎?
她縮在袖下的手發抖。
旁觀的男生神态各異,但都不想觸她黴頭,互相對視一眼回自己座位。
晚自習要傳試卷,他們也開始有所忌憚。暗指林留溪的時候只說傳給“她”或者“那個誰”,就是不說“林留溪”。他們彼此都知道那個誰是誰,也心知肚明給人起侮辱性的外號“不太好”。
但作為男人那點可憐的自尊不允許他們承認錯,于是就采用迂回的法子掩蓋心虛。
林留溪只覺得這一天很累,過量的運動給她帶來身體上的疲憊,先是看題有重影,然後掐着大腿想要自己清醒些。可最後的結果是她醒來之後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那時候,已經是晚自習下課了。
林留溪站在走廊與樓道的交接處等陸輕悅,人走光了還沒等到。林留溪就順勢爬着樓層,看看陸輕悅晚自習是不是請假沒來。
她目光穿過二班的玻璃窗,看見裏面收拾東西的陸輕悅。
陸輕悅邊收拾邊與人打鬧,對方就是白天結伴與陸輕悅一起去社團玩的女生。她心中猛然升起一種焦慮,不安全感。
林留溪按耐住,默默站在窗外。
等那女生發現林留溪了,陸輕悅順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過去,才慌忙收拾好書包走出來。跟女生一起。
別這樣想……
別這樣想。
林留溪笑了笑,想故作無事與兩人一起聊天,但她們同班的話題她根本插不上話,也聽不懂。
閨蜜與朋友說到激動的時候開始笑,忽略了旁邊還有個她。
林留溪只能靜靜望着,明明近在眼前卻總感覺自己與人隔了一層膜。
很多餘。
仔細想想。近幾日好像都是這樣的。
11月13日
我們曾經無話不談,我們說頂峰相見,我知道世間沒有什麽東西是永恒的,但真正漸行漸遠起來很難過。
未曾想過有一天,我們之間的關系也要費盡心思去維護。到最後我越來越累,想放手又舍不得。我們之間的問題到底出在哪?還是我太過敏感,太過自私。
你是一直都是陸輕悅,不是林留溪一人的陸輕悅。
今天是運動最後一天。
田徑項目上午就全部結束,林留溪與所有裁判員一起拍了照,東西收拾好也恢複了自由身。
社團擺攤的地方一如既往熱鬧,團委,學生會,還有cos社文學社之類的,大多準備了很多小游戲小禮物。
大家基本都結伴同行,林留溪獨自一人站在人多的地方就會覺得很孤單。
有時候遇見熟悉的人會很尴尬。
陳願與她閨蜜手挽手,遇上林留溪打了個招呼,随口問:“林留溪,你閨蜜呢?”
林留溪笑道:“人太多了,我找不到她。”
陳願伸手一指:“我剛剛在漢服社那邊看見她和她們班的,你可以過去找找。”
他們班的……
林留溪心頭一緊:“好。”
有什麽找的必要呢。
她玩得快樂就好,還是不去打擾了。
林留溪往相反的方向走。
不知道哪個社團前,學生們圍成一個圈尖叫,過目都是黑黑的後腦勺。林留溪踮起腳都看不見裏面發生了什麽,還挨了人幾個胳膊肘,側頭看身邊幾位男女生手機舉過頭頂,在錄像。
尖叫聲連連。
叫什麽叫,動物園的猴子跑出來了嗎!
林留溪捂着胳膊很頭疼,究竟發生什麽了啊?
害怕。
“林留溪!林留溪你過來!”
聽見陸輕悅的聲音,林留溪愣住了,陸輕悅跑過來将她拉進圈子裏。
她注意上次放學一起走的女生也在。
陸輕悅小聲跟她說:“你見過的,我們班的劉雅琪,她是音樂社的。她跟我說他們社慫恿了社長來表演,但社長臨時有事不來,不知從哪弄來一個朋友替。是個大帥哥。”
林留溪與劉雅琪互相對視笑了一下表友善。
陸輕悅貼近林留溪耳朵悄悄道:“我去!你是沒看見!好他媽帥,真的巨他媽帥!就是我們隔壁班那個脾氣不太好的帥哥。快看,就在那片空地上!”
林留溪內心一動,向前看去。
幾張桌子拼在一起組成的臺子上邊放着藍牙音響,旁邊立着塊牌子,牌上各種顏色的粉筆洋洋灑灑寫下“音樂社”三個字,還懸挂着很多彩燈。
只是絢麗的彩燈,都不及樹下少年閃閃發光。
謝昭年抱着把吉他,獨坐在一張椅子上,樹影自他頭發間掠過,校服浮上夕陽橘色的光,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興奮的人群,圍在一起的學生,那些黑眼睛裏期待的目光。
原來都是因為他。
少年神情随意,絲毫不在意被這麽多人圍住,話筒架調試好了就開始彈唱。
音響裏放出前奏。一響人群就開始激動。
林留溪眼前一亮,是周傑倫的《反方向的鐘》!
“
迷迷蒙蒙,你給的夢。
出現裂縫,隐隐作痛。
怎麽溝通你都沒空。
說我不懂,說了沒用
……
穿越時間的畫面的鐘,
從反方向一起移動。
回到當初愛你的時空,
停格內容,不忠。
所有回憶對着我進攻。
我的傷口,被你拆封。
誓言太重淚被拆封。
臉上洶湧,失控……”
謝昭年嗓音好聽,如杯子裏攪拌的冰塊般清醇,又不失少年的青澀。
聽一千遍反方向的鐘就會回到過去嗎?林留溪怔然看向陸輕悅專注的臉,略過劉雅琪,又愣愣望着椅子上的少年。
謝昭年已然彈完一曲,背着吉他朝林留溪這邊走來,一句話都不說。
人群不知何時已經水洩不通,也就林留溪站的位置因為屬于音樂社成員專用,人少。
她與謝昭年目光對視了一下,迅速低下頭,耳邊都是“同學,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同學,你有對象了嗎?能加個Q/Q擴列嗎?”
謝昭年始終與人保持距離,懶洋洋道:“不好意思。沒微信。沒Q/Q。都被封了。”
旁人嗤笑一聲。
在衆多女生掃興的聲音中,少年與她擦肩而過。
來自盛夏的熱風遲到了幾個月而來,她慌忙背過身掩飾微紅的臉頰。
嗯。
一定是熱的。
天确實熱,在外面多待一會就口幹舌燥。
周越澤從校外回來,拿出請假條給門衛看,趁着這個間隙喝了口剛買來的冰水,想起什麽又跑到馬路對面買了瓶冰水。
他回來對門衛笑笑,推門就進了校園。
約定的地點,謝昭年靠在樹上。
周斯澤見他就笑着說:“喲,聽我們社的人說,你Q/Q微信都被封了,那剛才跟我聊天的是鬼啊?”
謝昭年接過周斯澤遞來的水,神情散漫地擰開:“這不是為未來的媳婦兒守身如玉?”
周斯澤故作不可置信:“你還守身如玉?長這模樣。人家一看就覺得大浪子,中央空調。人都躲遠遠了還信你守身如玉?我跟你說,那些渣男真就長你這樣。”
日光正對兩人的時候。
謝昭年捏着礦泉水瓶,面無表情呲了他一臉水:“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