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雲杳杳喝完藥,換了身衣裳,又尋來一個天藍色流水紋花盆,去院裏鏟土種花。
葉兒蹲在她身邊:“少主,忘憂花已無根莖,種在土裏也無法成活。”
她停下鏟子:“那怎麽辦?”
“新弟子入門時有教過一種法術叫枯木逢春,能将枯死的樹枝重新煥發生機,少主您還記得嗎?”
雲杳杳搜刮原身記憶,總算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枯木逢春的術法,當即催動法力試了一下。
試了半晌,忘憂花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連花瓣都未曾抖動一下。
她皺眉:“難道是我弄錯了?”
“竟然連最低階的枯木逢春都不會,你在外門這些年學的東西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陌生男聲猝不及防鑽進雲杳杳耳朵,她擡頭一看,只見身着玄色素紋的中年男子立于廊前,鄙夷與嫌棄幾乎溢于眼外。
看裝束和年紀,應該是宗門內某一方掌事。
尚未來得及回嘴,他大手一揮,淡黃光影構成的無根綠植虛浮空中。
“枯木逢春術的核心在于,需要摸清靈植內部結構後再進行修補,而不是只知一昧地注入法力。”
綠植內部構造清晰顯露在她眼前,法力按照固定線路穿梭其中,将缺失的根莖延長修補,最後虛影化作星星點點消散。
他厲聲道:“練。”
嫌棄但教,讓雲杳杳心裏悶了一團洩不出來的郁悶,她聽話照做,将法力緩緩注入忘憂花內感受根莖內部構造。
然而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無論輸送多少靈力,忘憂花依舊沒有任何被催動的痕跡。
“百川試煉得了那麽多積分,還以為是個好苗子,沒想到是個沒用的草包。”他從鼻腔裏冷哼一聲,帶着溢于言表的嫌棄,扔了一個包袱在她腳邊。
“既然能動,明日便去內門學堂報道。”
他手中憑空出現一塊标有玄丙的令牌,再見他彈指間,令牌上的字從玄丙變成黃丁後扔給她:“你也只配待在這個班。”
說完,瞬間消失不見。
雲杳杳就好像路過的狗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腳,憋屈且無語凝噎。
胸腔內烈火焚燒,如同打了雞血鬥志滿滿。
不就是會枯木逢春術有什麽了不起,她非要将這株忘憂花修複完成,狠狠打他的臉以洩心頭之憤。
為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雲杳杳将自己鎖在屋裏,吩咐葉兒除了謝玄歸以外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忘憂花內部并不複雜,唯一棘手的是法力運輸其中後,好比水滴墜入沙漠,尚未抵達沙漠表層,就已在幹燥空氣中蒸發。
她咬牙堅持,天明到黑夜,哪怕法力枯竭一遍又一遍也從未停下。
然而忘憂花依舊如先前那般并未有所好轉,甚至開始焉耷耷,有枯萎跡象。
系統提醒她:“聚氣境法力太少,根本不足以修複忘憂花,你可以去找謝玄歸幫忙,還能借此機會攢些生命值。”
雲杳杳早就察覺到這點。
不過她前腳才許下豪言壯語,後腳就去求人家幫忙,讓她的臉往哪放?
不就是法力不夠,那她邊修邊用靈石補充不就得了。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它吸得快,還是她修得快。
她快速吸收完幾顆上品靈石将靈府補至充盈,一手覆在堆積如山的靈石上,另一手施法重新将法力運輸至忘憂花中。
随着她精神力高度集中,靈府內法力洶湧湍急,順着筋脈源源不斷湧出。
忘憂花根莖邊緣已呈現幹涸枯敗狀态,雲杳杳細細控制法力如針線般縫補修複,然而不到半刻鐘法力就被消耗殆盡。
可這次卻比之前都有所不同。
她敏銳察覺到身體某處有異常波動,沉默片刻後面色凝重道:“我好像要突破了。”
落雲閣內,燈火通明。
謝玄歸臉色蒼白盤膝坐于榻上,額間不斷滾落粘稠的汗珠,純白衣裳早已被汗水打濕。全身各個關節乃至于五髒六腑都傳來鑽心蝕骨的疼痛,他渾身控制不住顫栗,就連沉重的喘息聲都在顫抖着,雙手覆于腿上運氣調息,試圖以此壓制體內血氣翻湧。
郁蘇和郎若對此早已見怪不怪,面色如常向謝玄歸禀告:“魔族二皇子接到密信後并未有所行動,反倒是大皇子和三皇子那邊屢犯争執且動靜還不小,是否需要安排人推波助瀾?”
謝玄歸就連說話聲都虛弱下去:“他若想更進一步,除了與我合作并無比這更優的選擇,你讓探子暗中緊盯即可。”
哪怕這種時候他依舊運籌帷幄。
郁蘇打量着他的神色,猶豫再三還是選擇問出口:“蛇鱗秘境開啓在即,您真要将希望都寄托在雲杳杳身上嗎?”
謝玄歸臉上彌漫一層陰雲,眉頭緊鎖反問:“算算路程,蘇正志應該快到興臨了吧?”
郁蘇道:“是,臨行前他特意叮囑,蛇鱗秘境開啓前要将您壓入後山。”
“這次蝕骨釘突然發作,應是他在警告您,若再耽擱下去恐怕他會察覺到咱們的計劃。”
謝玄歸緊咬牙關,垂眸斂住痛苦的眼神。
郁蘇忍不住提醒他:“以雲杳杳的修為根本不可能拿到蛇鱗果,就算她背後有雲家,可誰又能保證雲家屆時會将蛇鱗果此等聖物任由雲杳杳處置呢?”
他和郎若跟了謝玄歸兩百多年,從未見他如此縱容一個人的蓄意接近,就算是為了蛇鱗果,也絕不會行此冒險之事。
謝玄歸放棄抑制體內痛楚,癱倚在扶手處,帶着難言的病弱感卻不失儀态。
他當然知道雲杳杳的能力,不過前世他曾聽誰無意間透露過,穆青山之所以能得到蛇鱗果,全仰仗雲杳杳身上那張蛇鱗秘境輿圖。
按照雲高明的性子,現在應該已經到了雲杳杳手中。
既然雲杳杳現在與他目标一致,他沒必要将眼瞧就快到手的蛇鱗果往外推。
“吾自有吾的打算,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瞞過蘇正志讓我脫身。”
郁蘇勸他不過,不禁嘆氣:“蘇宗主設下的虛空禁锢專為您量身定制,您還想誰能代替你不成,要是能發生什麽大事讓您不得不在外鎮守就好了。”
謝玄歸指間摩挲突然想到些什麽,而後擰眉道:“去把雲杳杳叫來。”
一直沉默立在門後的郎若突然警覺站起身:“仙君,她已經來了。”
雲杳杳快速趕到落雲閣,卻見落雲閣門窗緊閉。
郁蘇和郎若如同兩位門神守在門口,見她靠近立馬将她攔下:“仙君已歇下,有事明日再來。”
雲杳杳外頭,指了指窗戶:“可是裏面燈還亮着呢。”
郎若對她向來沒有好臉色,此時更是板着一張木臉:“仙君就喜着燈就寝,你管得着嗎?”
系統無語道:“這人為了攔你什麽瞎話都敢編,以謝玄歸的境界哪還需要像凡人那樣吃飯睡覺。”
雲杳杳堅持道:“那麻煩你通報一聲,我馬上就要破境,想請師尊替我護法。”
郎若顯然不信:“你前段時間才晉升到聚氣境後期,你當破境如喝水,想破就破嗎?”
“郎若。”屋內傳來謝玄歸有氣無力的聲音:“讓她進來。”
雲杳杳聞言,挑釁地瞪了一眼郎若,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便瞧見謝玄歸側倚在窗邊的小榻上,身上披了件純白外衣,用竹簪豎着的頭發散落下來,虛掩着有些蒼白的病容。
白天都還好好的,怎麽現在突然變成這副模樣。
她有些意外,快步上前:“師尊,您怎麽了?”
謝玄歸強撐精神:“沉疴舊疾,無礙。”
雲杳杳還是頭次知道他有舊疾,怪不得郎若方才态度那麽強硬地将她攔在門外,頓時束手束腳愣在那裏不知所措。
謝玄歸看她一眼:“不是要我替你護法嗎?還愣着作甚。”
她這才擺了一堆靈石放在榻上,就像那日他教她修煉那樣盤腿落座。
湊近些才發現謝玄歸面色蒼白如紙,一副懶洋洋的倦怠模樣。
她側頭問:“那您可曾用藥?現在是否好些?”
“沉疴難醫。”許是生病的緣故,謝玄歸瞧着比平日溫和許多,就連話中也帶着與往日不同的绻缱:“鶴文長老開的藥太苦,吾喝不下。”
沒想到面上看上去刀槍不入的辭塵仙君,居然會跟小孩子一般害怕吃藥。
之前他對她一直不冷不熱,而今态度驟然和緩,雲杳杳只當是白日那番真情剖白打動了他,受寵若驚的同時還不忘趁機關心示好。
“那我明日下山買點蜜餞,這樣喝藥的時候就不會苦了。”
活了幾百多年的謝玄歸第一次被人當小孩子哄,溫潤燭光下他黑潤眸光閃爍,神色頗有些不自然,皺眉道:“不是要我幫你護法嗎?”
見他眉間隐隐不耐,雲杳杳忙閉眼運轉法力沉至丹田,絲毫沒有雜質的上品靈石釋放出的法力,幾乎沒有阻攔,順利進入到雲杳杳經脈之中。
一點一滴,一絲一縷,彙聚成無形風暴,蓄勢待發。
無色心海突然掀起狂風巨浪不止,控制不住的沖出靈府,無甚章法游走在經脈中,洗滌經脈,淬煉身體。
靈府中溢出來的法力沖擊力巨大,稍有不慎就會将筋脈震碎。
雲杳杳勉力控制無果,心中氣血翻湧,激得喉嚨泛起甜腥,吐出一口鮮血。
郁蘇和郎若分立左右,互相看到對方眼中驚詫。
“還真要突破,從聚氣境後期到突破只花了七天不到的時間,簡直逆天。”
謝玄歸看出她體內氣海翻湧,沉眉将掌心覆于她百會穴,清冷聲線穿破軀殼直擊她神魂:“收聚法力達于百會,周天循環依脈運行。”
雲杳杳醍醐灌頂,所有心神集中控制心海那片狂浪,将帶有巨大能量的法力控制走向周天運轉,強忍疼痛沖刷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所有經脈都适應了這股力量,靈府這才逐漸平靜下來,雄渾法力充斥整個身體,開始變得輕盈有力。
不再翻湧的靈府中,所有法力彙攏不過才水窪大小。
雲杳杳看着那個小水窪,心道:“這便是凝真境嗎?”
一入凝真,仙凡有別。
現在的她才算真正邁入修仙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