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黑......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黑。
暗紅的血色光芒從四肢不斷延伸向上,于頭頂處彙聚成蘊滿無盡能量的血球。
謝玄歸早已習慣體內生命的不斷流逝,濃郁抹不開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個甬道聞得讓人想吐,他沉重的粗喘氣,試着活動麻木的手腕。
然而雙手雙腳被沉重的鐵鏈禁锢。
輕輕一動,鐵鏈碰撞聲在空曠的山洞中不斷回響。
他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只能憑借頭頂血球的大小判斷,那個人很快就要來了。
這個想法剛落,熟悉的腳步聲從山洞另一方由遠及近,不到半息就已行至他身前。
頭頂陰影散落,那人的臉被血色光芒染成嗜血的紅,來人正是昆侖劍宗宗主,對外宣稱對他親如父子的蘇正志。
此時的蘇正志不複外人面前那副慈祥和藹模樣,眼底狂熱外溢,咧開嘴角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狼子野心:“這次精血濃度比上次醇厚數倍,不枉我煉制那麽多靈藥給你補養,這一次老夫定能突破辟海巅峰,成為聖域最有望成神的第一人。”
“只是往後更少不了你的助力,你應當不會介意吧?”
謝玄歸低着頭,叫人看不清他的臉色:“我介意,你就會放了我麽?”
“瞧你這話說的。”蘇正志狠笑着在他面前盤膝而坐:“當年若非我從魔族手中救下你,你哪有命活到現在。”
“俗話說滴泉之恩湧泉相報,我不過取你些精血,既未傷及你性命,又未限制你自由,何來放字一說。”
鐵鏈相撞嘩啦作響,謝玄歸站起身俯視他:“蘇宗主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高明,可惜從今以後吾不會再任由你擺布。”
古樸黑劍憑空乍現,劍指蘇正志頭顱。
他眼裏兇光畢露,比仇恨語言更加鋒利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吾要一件一件剜你血肉,将你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
蘇正志冷笑,身子未動完全不将他放在眼裏:“就憑你,還沒這個本事。”
*
雲杳杳從入定中醒來,外頭已天光大亮。
郁蘇和郎若不見蹤影,謝玄歸在承受大半夜舊疾折磨後,已然趴在長案上沉沉睡去。
他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日光透過他纖長濃密的睫毛在他眼下灑落一片陰影。
雲杳杳見他呼吸綿長,忍不住屏息靠近,細細打量他這副難得沒有防備的俊顏。
深邃的眉骨,纖薄的嘴唇,還有只有湊近才能看到的眼尾小痣,怎麽會有人幾乎每一寸都長在她心巴上。
她瞧得入迷,絲毫未覺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可以察覺對方鼻息。
下一秒,謝玄歸猝不及防睜開眼,警惕防備的眸子激得雲杳杳心頭一震,尚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被巨大力道掀翻出去,冰涼冷意驀地竄入脖頸。
她往下一看,一柄泛着冷光的劍正指着自己的喉嚨,再往前送一點就會劃破她的脖頸。
而他纖塵不染的面容上,正透着幾乎病态的瘋魔,如同地獄修羅令人生怖。
雲杳杳從頭到腳一陣寒意,不但只是因為他眼底猩紅的殺意,更因為他臉上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兇狠詭異。
比起往日的冷漠疏離,現在這個陰沉駭人的男人才像最真實的他。
她瑟瑟發抖幾乎站不穩:“師尊......您這是怎麽了?”
雲杳杳的聲音令謝玄歸止住腳步,他立在原地,眼底猩紅逐漸褪去,看見她摔倒在地驚恐無措的模樣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再次變成那個清冷克制的辭塵仙君,他收回劍,略帶歉疚的俯身伸出手:“抱歉,剛剛魇住了,吓着你了吧?”
雲杳杳被吓得不輕,猶猶豫豫扶上他的手,被他一把撈起站穩:“無妨......”
“恭喜你,成功踏入凝真境。”謝玄歸眼尾依舊帶着冷冽的餘溫,尴尬掩飾着先前的失态。
“多謝。”她仍舊心有餘悸,不過看在他誠懇道歉的份上,當然是選擇原諒啦。
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歪頭看他發青的臉色,瞧着比昨夜更難看幾分:“您夢見什麽了,居然魇成這樣?”
“噩夢。”謝玄歸言簡意赅,壓根沒有細說的打算。
他被她瞧得不自在移開步伐往前走,剛擡步眼前驟然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往前栽。
雲杳杳慌忙上前,将他接了滿懷:“師尊您怎麽了?快來人啊!”
落霞峰人煙稀少,郎若和郁蘇二人又不知所蹤。
雲杳杳喊破喉嚨都沒喊來他們二人,反倒驚動了住在半山腰的穆青山,兩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将昏迷不醒的搬上床。
穆青山彎腰剛想幫謝玄歸拖鞋,卻被雲杳杳一把推開:“讓開,我來。”
開玩笑,這種增加生命值的好機會怎麽能讓你搶了。
穆青山站在一側,見雲杳杳如同勤勞的小蜜粉,又是脫鞋又是蓋被子,照顧他時都沒有這麽親力親為,忍不住黑了臉咬牙切齒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與你何幹。”雲杳杳白了他一眼後往門外走去:“你若願意就在這守着,若不願大可自行離開,我去請鶴文長老。”
與此同時,落霞峰隐秘的一側。
“百川試煉已過去三四日,謝玄歸怎麽還沒閉關,可是他生了二心?”
郁蘇背靠牆,手捏一張正在說話的傳音符,裏頭傳來的聲音正是昆侖劍宗宗主蘇正志。
他壓低聲音解釋道:“宗主多慮,是辭塵仙君新收的那位弟子着實太纏人,整日圍着仙君打轉,仙君也是怕後山之事暴露,這才遲遲未去。”
“雲杳杳?”蘇正志聲線雄渾,聽不出喜怒:“可是雲家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
郁蘇:“這倒不是,只是前幾日雲杳杳重傷垂危,雲氏夫婦亦從慶河趕了過來,雲氏夫婦法力高深嗅覺敏銳,若稍有不慎恐怕......”
雲杳杳穿過回廊準備下山,邊走邊尋郎若和郁蘇的身影:“真奇怪,平時跟在謝玄歸身邊半步不離的,怎麽今日人都不見了?”
系統突然道:“宿主快看,前面在步星閣圍牆邊貓着的人不正是郁蘇嗎?”
步星閣本是藏書閣,因為山上人少幾乎無人踏足,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堆放雜物的雜物間。
此閣離落雲閣甚遠,四周雜草叢生足有一人高,若非系統提醒她根本發現不了他。
瞧他賊頭賊腦的模樣,好像正在跟誰說着話,這中間肯定有貓膩。
她決定上前一探究竟,貓手貓腳緩步接近,偶爾有風夾着雜亂不清的說話聲送至她耳邊。
“我們馬上就要到興臨......”
“您放心......我們一定看好他......”
雲杳杳佝偻着身子,正準備到前方那塊草叢裏偷聽,誰知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一聲脆響驚動了前方的郁蘇。
“誰?”
郁蘇迅速轉身,毫不猶豫一劍攻向發出聲音的那塊草叢。
好在雲杳杳早有準備,劍步翻身躲避顯露身形,先發制人道:“是我,你鬼鬼祟祟在這幹什麽?”
“鬼鬼祟祟的明明是你。”
察覺是她,郁蘇這才停手,不慌不亂将手上一直捏着的傳音符暴露在她眼前:“宗主聽聞仙君受傷,傳信過來詢問情況,我不忍打擾仙君休憩這才走得遠了些。”
“倒是你,為何一直躲在暗處,究竟有什麽居心?”
雲杳杳愣住:“蘇爺爺?”
“是我,杳杳你這是在作甚吶?”
傳音符中蘇正志的聲音清晰可聞,雲杳杳這才反應過來是她誤會了郁蘇,忙解釋道:“師尊昏迷,我正準備去請鶴文長老,途中見郁蘇躲在這裏還以為他在幹什麽壞事,原來是誤會一場.....呵呵.....誤會。”
“玄歸的病是陳年舊疾,就算請來鶴文長老也無藥可醫,你先回去罷,老夫自有安排。”
蘇正志對謝玄歸的病似乎很了解,可雲杳杳卻覺得奇怪,明明昨夜謝玄歸還在說鶴文長老的藥苦,怎會無藥可醫?
她一時想不明白,只道:“治不好舊疾,有藥能讓師尊從昏迷中醒來總歸是好的。”
“是藥三分毒,胡亂用藥只會傷其根本。”
雲杳杳也沒想到謝玄歸的舊疾居然這麽嚴重,萬一任務還沒完成,任務目标就已經仙逝,那她可怎麽活,不由得憂心忡忡。
“不如趁我母親尚未走遠,請她回來瞧瞧?”
傳音符那頭的蘇正志沒想到她會這麽執着,沉聲道:“你師尊舊疾老夫早有治療之法,大人的事無需你操心。”
最後竟一錘定音:“郁蘇,送她回去。”
“是。”
雲杳杳被郁蘇半押半送回落雲閣時,穆青山正沉默着守在謝玄歸床邊,見只有他們二人回來,不禁問:“不是去請鶴文長老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非常隐蔽的瞥了郁蘇一眼,見他熟練上前替謝玄歸把脈穩渡靈力後,那顆不安定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道:“蘇宗主已經在幫師尊想辦法,叫我們先候着,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先回去吧。”
穆青山抿成一條直線,目光落在虛無缥缈的某處不曾動彈:“師尊有恙,照顧他是每個弟子應盡的責任,我還是等他醒來再走。”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眼中掩飾不住的擔憂不似作假。
雖然後期因為雲予歡師徒二人會徹底決裂,但他這段時間對謝玄歸變現出的孺慕之情,看起來還真想那麽回事。
尤其是竹林裏謝玄歸不顧真相冤枉他那次,當時的表情都快碎了,也不知道謝玄歸是從哪發現他不忠之處。
不論如何,謝玄歸厭惡他,她就不能留他在這裏。
不然,何意表達她的忠心呢。
雲杳杳移開目光落到謝玄歸蒼白如紙的面容之上:“這裏不需要你,郁蘇送客。”
“客?”穆青山穩坐俨然不動:“這落霞峰何時輪到你做主?”
“雲杳杳,我雖與你退婚可我亦是師尊的弟子。”他眉目肅然,語氣中隐有冷意:“論年齡我虛長你幾歲,排資論輩我是你大師兄,還輪不到誰來趕我走。”
這話說得她根本無法反駁。
久未出聲的郁蘇突然道:“小仙聽聞蘇宗主特意指定讓您參加蛇鱗秘境,現在距離蛇鱗秘境開啓不足一月,別的弟子都在奮進修煉,而您卻在給師尊侍疾,真的無礙嗎?”
穆青山面色一僵。
郁蘇窺他一眼接着道:“仙君昏迷恐怕還需幾日方能醒來,這裏留一人照看足以。”
房間內靜得能聽見蟲鳴鳥叫,穆青山表情也開始變得有些不自然,面無表情看向絲毫沒有醒來趨勢的謝玄歸。
過了好一會才道:“既然如此,那我過幾日再來探望師尊。”
待他走後,雲杳杳豎起大拇哥:“郁蘇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