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寅時,百川崖結界大開,積分石碑前已經擠滿了前來瞧熱鬧的外門弟子翹首張望。
“都已經寅時一刻了,怎麽還沒人出來。”
“急什麽,得要到寅時八刻才算試煉結束,裏面的人現在正分秒必争。”
“除非對自己成績非常自信,否則不會輕易提前出來。”
一衆長老立于西側安靜處,百川試煉的成績不但牽扯到蛇鱗秘境的名額,還事關來年昆侖劍宗向外招收弟子的局勢。
不但考驗弟子,更是考驗一衆長老的本事。
三長老見謝玄歸始終淡定從容,忍不住問道:“五長老閑庭信步,想來是對這次試煉頗有信心。”
蓬修耷拉着眼陰陽怪氣:“無論穆青山成績如何,只要有雲杳杳在就是必輸的局面,五長老應當是想清了這一點,已經接受了必輸的事實罷了。”
那日賭約仍舊歷歷在目,蓬修走到他身前俯身挑釁:“這賭約可是你親口應下的,你可莫要怪咱們這些做哥哥的欺負你就好。”
說話間,人群中發出高呼。
“有人出來了,快看。”
“是大藏峰的向六師兄,看他那儲物袋鼓鼓囊囊的,肯定裝了不少好東西。”
積分石碑前的教習先生立馬擺好桌子,取出幾個托盤,放在桌上。
“大藏峰弟子向六,獲純陽兔內丹兩枚,太乙果十顆,值九萬八千積分,暫列第一。”
積分石碑應聲迸發出耀眼金光,向六的名字躍然于上,金光璀璨。
“向六師兄戰力值排內門弟子前十,居然能斬殺兩只中階純陽兔,看來這十年裏修為增進不少。”
就這一會的功夫已經有許多內門弟子陸陸續續從結界內走出,積分石碑金光陣陣,熱鬧萬分。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應白師兄來了。”
衆弟子齊刷刷回頭,自覺讓出一條路來。
應白在積分石碑前站定,剛從儲物戒中将戰利品拿出來放下,人群中便爆出驚人歡呼。
“三枚黃境高階妖丹,寒霜草一株,雷果十六顆,應白師兄贏定了。”
一枚黃境高階妖丹價值十萬積分,三枚便是三十萬,再加上寒霜草和雷果共獲得五十萬積分。
“不愧是內門弟子戰力第一,一出手就是大手筆。”
大藏峰弟子有榮與焉,面上都帶着喜意,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有其他峰弟子提議道:“這次百川試煉最有能力奪魁的人選當應白師兄和穆青山師兄莫屬,不如咱們做個局,輸得一方包攬內門學堂值日一個月如何?”
雷火峰弟子有不同的看法:“百川試煉表面上看是個人戰,實際上也是各峰的團體戰,有雲杳杳與大長老賭約在前,我若是穆青山定不遺餘力助雲杳杳奪魁。”
“這位師兄分析得有道理。”若陽峰弟子青玄掏出一方木桌擺在面前,中間畫出一道豎線:“左邊是應白師兄獲勝,右邊是雲杳杳獲勝,歡迎各位下注。”
他将自己內門弟子身份令牌放在左邊:“我先來,我壓應白師兄獲勝。”
大藏峰弟子毫無疑問支持自家師兄,紛紛落注左手方。
若陽峰弟子道:“落霞峰那位出發前鞭傷未愈,再加上雲杳杳這個累贅想贏都難。”于是将注都壓在了應白身上。
其他弟子跟風而至,不消半刻,左邊令牌幾乎堆滿半桌。
唯有愛慕穆青山的女弟子們咬牙切齒,固執地将令牌壓在雲杳杳處:“就算是這樣穆師兄也能贏,什麽都沒出來呢,就在那小人得志。”
“就等着穆師兄狠狠打你們的臉吧。”
大藏峰弟子不服氣,諷刺道:“怎麽打,靠他那張臉嗎?”
這邊弟子身上挂了彩還在不遺餘力的打着口水仗,那邊蓬修笑呵呵道:“許久不曾見過這等熱鬧場面,瞧得老夫都忍不住期待結局,諸位可要一起去湊個熱鬧?”
蓬修嘴上說着話,眼睛卻一直望着謝玄歸,見他不為所動也不在意,心情頗佳的将長老令牌壓在了應白那方。
有了長老下注,将這場賭注的氛圍推向最高潮,不少事不關己的弟子都來了興趣,紛紛跟着下注。
觀場中局面,雲杳杳方寥寥無幾的幾塊令牌顯得慘不忍睹。
蓬修當着衆人的面向謝玄歸高聲喊話:“雖說雲杳杳敗局已定,你這個當師尊的也得表示表示,不然他們出來見自己的師尊都不支持自己,你那唯二的弟子該有多傷心吶。”
謝玄歸被當衆點名,擡眸對上蓬修略帶挑釁的眼神,腰間長老令牌騰空而起落入右方擲地有聲:“是輸是贏尚未可知,大長老得意太早了些。”
蓬修正要說話,卻聽人群中誰喊了一句:“穆青山來了。”
人群後方,穆青山帶着蘇嘉嫣他們邁步歸來,哪怕經過三天三夜的辛苦奮戰,也依舊豐神俊朗,光彩奪人。
百川試煉擁有最大看點的兩位得主都已出現,衆弟子紛紛圍了過來,就連西側的長老們也都伸長脖子張望,可謂是萬衆矚目。
穆青山并不知道他們先前在争論什麽,但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便以為他們是在期待自己的成績。
心中不由得挺直胸膛,站在積分石碑前将自己所獲得的東西擺在桌面,禮儀周到:“還請教習先生過目。”
卻不想教習先生看都未曾看一眼,反問道:“怎麽就你?雲杳杳呢?”
其他弟子也沒料到穆青山竟然是一個人回來的,紛紛追問道:“對啊,雲杳杳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穆青山沒想到他們第一時間關注的不是他的成績而是雲杳杳,一時間神情僵硬避而不答:“先生這是何意?”
“無事,那便開始吧。”教習先生意識到自己失态,忙調整過來拿着他的戰利品仔細打量:“竟然是地境初階赤炎蟲內丹,品相完好可值三十萬積分。”
弟子們忍不住多看幾眼,咂舌道:“竟然是赤炎蟲的內丹,這妖獸對付起來可夠嗆。”
教習先生又拿起另一顆妖丹,妖丹殘存紫色雷光閃爍:“望月紫雷鹿妖丹,此獸确實稀有,不過等級應當在黃境高階可值十八萬積分。還有些什麽盡管拿出來吧。”
穆青山看過以往百川試煉的成績,第一名往往得分都在四十萬分左右,沒想到這次應白居然這麽厲害,一下拿到了五十萬積分穩居高位。
他看了一眼金光閃閃的積分石碑,瞥過應白淡若平潭的雙眸,不自覺捏緊雙拳,若是當時人面佛花一并拿到,斷不會有現在的窘境。
如今離得勝只差兩萬積分,讓他如何甘心。
教習先生看他一眼:“還愣着做什麽,快拿出來呀。”
周圍弟子看穿他的窘境,起哄道:“不會沒有了吧?”
蘇嘉嫣将自己得到的靈植擺在桌上:“這些也是穆師兄所得。”
以往百川試煉也不是沒有同門相幫的時候,只不過他們大多都是為了同門的榮耀而奮鬥,像今日這樣若陽峰弟子幫落霞峰弟子是前作未見。
這下若陽峰弟子不幹了,紛紛指責道:“蘇嘉嫣你搞清楚你哪邊的,”
積分石碑上應白五十萬積分格外刺眼,穆青山仿佛被釘在原地,臉色非常難看。
不過還是将蘇嘉嫣的靈植還給她:“不必了,輸就是輸,我認。”
“這還差不多。”
大藏峰嚣張氣焰瞬間達到頂峰,就連蓬修也忍不住喜上眉梢:“五長老,承讓。”
從結界大開那一刻起,謝玄歸眼神一直望向入口從未移開:“大長老莫急,雲杳杳尚未歸來。”
“她?”蓬修挑眉冷笑:“指不定早就死在裏頭了。”
“我女兒死了,蓬修長老看起來好像很高興。”雄渾男聲,震破天際。
積分石碑前正熱鬧非凡,遠處突然傳來兩道銳利破空聲。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齊齊看向聲音來源處,只見兩道聲影急略而來,驟然落在蓬修面前。
中年男子身軀凜凜,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雙眸光射寒星,瞧上一眼便給人足以窒息的壓迫感。
女子溫婉端莊,美得就像迎春初綻的春花,然此刻眉目間卻隐隐帶着倉促焦急。
來人正是慶河城主與其夫人芫華聖女。
蓬修沒想到背後說人壞話居然會被人家父母抓個正着,傳聞慶河城主愛女若癡,凡有冒犯這下場都不是很好。
面對他狠厲的眼神,尴尬悻悻道:“是我一時失言,還請雲城主見諒。”
唐芫華在人群中精準找到穆青山,邁步上前沉聲問道:“穆青山,我女兒呢?”
穆青山沒想到他們居然來得這麽快,尚未準備好措辭,臉色陡然慘白。
在雲高明如炬目光下,沒能說出一個字。
蘇嘉嫣自作主張走上前,還沒開口眼眶就已微紅,盈盈一拜:“還請芫華聖女節哀。”
四周弟子互相張望,紛紛看到對方眼中的詫異。
唐芫華風塵仆仆從慶河趕來,手裏一直捏着一塊刻有三朵雲紋的白色玉牌。
這塊玉牌是雲杳杳出生那年,她父親雲高明采用天山白玉親手镌刻,三人同心各執一塊。
平時可做通訊使用,亦是他們三人的命牌。
然而純白無瑕的玉牌之上,獨屬于雲杳杳的那一朵雲紋卻被抹不掉的血色沾染。
唐芫華悲痛欲絕,幾乎站都站不穩。
雲高明俨然不信,将唐芫華摟在懷裏,目光如劍刺向穆青山:“究竟發生了何事,還不速速道來。”
面對雲父,穆青山前所未有的驚懼,不單是害怕他的威嚴,更是害怕知曉雲杳杳之死的真相後他将面臨什麽樣的局面。
在他羽翼尚未豐滿之前,決不能讓他們知曉。
于是道:“前段時日雲杳杳與蓬修長老打賭,說要贏得百川試煉魁首拿到前往蛇鱗秘境的名額。進入百川崖後,我們遇到了人面佛花,她不聽勸非要去拿那人面佛花,不慎墜入深淵。”
“那深淵足有百丈,以她的修為掉下去絕無生還的可能。”
穆青山打量雲父愈發黑沉的臉色,聲音越說越小,最後竟直直跪在地上,也不知是在替自己開脫還是忏悔。
“我與她青梅竹馬,對她的性子最為了解,她知道如果不摘下那朵人面佛花的話,我與她都會死在那裏。”
“她會那麽做都是為了保護我,雲叔叔您要怪就怪我吧,都怪我不夠強大沒有能力保護好她。”
言辭懇切,聲淚俱下,聽得在場衆人都忍不住為他們的絕美愛情歌頌。
雲杳杳對穆青山的感情,這麽多年他們做父母的都看在眼裏,因此并沒有懷疑。
向來堅毅的雲父忍不住紅了雙眼,佝偻着身子仿佛蒼老了十歲。
一旁的應白越聽越覺得不對,明明他還在百川崖底救下了雲杳杳,剛想說話,
卻聽眼神一直沒有離開百川崖入口的辭塵仙君突然問道:
“穆青山與雲杳杳感情甚篤,那雲杳杳掉落深淵的時候你有沒有找一找,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總不能将她一直留在百川崖裏不能魂歸故土吧?”
他順着他的眼神看向入口,便看到季烨攙扶着渾身血污的雲杳杳緩緩向他們走來。
穆青山全然不知,還在那神情悲切的演着戲:“當時情況危機,來不及找尋,待百川試煉結束後我定親自将她接回來。”
雲父雲母悲怆難抑,女兒身死這件事令他們無暇顧及旁的,只想盡快将她的屍身接回。
眼瞧馬上就要糊弄過去,身後驟然傳來季烨嘲諷的聲音:“未婚妻死了竟然還有心思比完試煉,看來你們倆之間的感情确實不咋地。”
弟子們就像西瓜堆裏的揸,瓜吃完一茬又一茬。
“快看,那不是雲杳杳嗎?”
“雲杳杳回來了,她壓根就沒死啊!”
“這穆青山說得跟真的似的,我差點就信了。”
雲杳杳渾身布滿血窟簍,衣裳已經被鮮血染得看不清原本的顏色,虛弱依靠在季烨身上,任由他将她帶至雲父雲母面前。
親眼見到女兒活生生站在面前,夫妻二人悲喜交加,想要抱她卻又害怕觸碰到她身上的傷口,給她帶來二次傷害。
人群中,穆青山驚懼的站起身,狹窄鳳眸裏寫滿不可置信:“你竟然還活着?”
比起上一次的風輕雲淡,這一次他眼底的驚恐懼怕成功取悅了雲杳杳。
她松開季烨,強忍着傷口疼痛走到他面前,嘴角雖然笑着,眼神卻冷得像塊冰:“我活着,你好像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