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做她師姐
第088章 做她師姐
聽罷這話, 曉青溟神色肅然地收起長鞭,朝着她再度行過對手禮,敬佩道:“與道友一戰, 我亦收益良多。”
她們這番動作自然不曾逃過觀臺上衆人的眼睛, 于是又是一陣叫好聲。曉青溟用靈力将這位劍修擊出蓮花玉壇之外, 勝了此局。經過此戰, 她總覺得心中沉甸甸的, 雖然勝得輕易,但有些說不出的悵然與震撼,于是也不似其他贏了的修士那般在臺上逗留示威,反而匆匆飛身回去了。
此時四十張蓮花壇上已空了約莫七八張, 上面多是眼生的修士。曉青溟接過柳姒衣遞來的清水與補靈丹,受過一番恭賀, 便再度坐定與她們開始觀摩戰局。她視線在剩餘的蓮花壇上掠視一圈, 便很快發現幾個頗為出挑的身影。
曉青溟咦了一聲,沖着某張蓮花壇上揚了揚下巴,驚奇道:“容莺笑那邊是怎麽回事?”
此時景應願她們也正盯着容莺笑那張臺子上的戰局。她對此人的了解原先僅有公孫樂琅她們講與自己的三言兩語,如今真正見到她奇詭的步法與臨危不變的神色,方才真正對這人的厲害有了具體的概念。
景應願道:“她至今還未亮出武器, 亦未出過一次手。”
鐘響已有一炷香的時間,容莺笑此番對上的據說是個小宗門的少掌門,所修煉的功法與先天靈力都算不錯的。與容莺笑的游刃有餘不同,這位少掌門已然亂了陣腳, 神情也開始浮現出焦灼。
她是位刀修,無論遠攻還是近戰都稱得上拿手。可自鐘響起, 她卻始終無法近得了容莺笑的身,以刀斬出的靈力也被對方盡數彈了回來。戰至如今, 容莺笑與她皆是毫發無傷,可越是這樣,她越有種被人輕視的屈辱感,心也愈發亂了,此時見身前笑吟吟盯着自己的容莺笑,她怒道:“你為何不對我出手,難道在大比之上捉弄人很好玩麽?”
“是呀,是很好玩,”出乎刀修的意料,容莺笑溫柔道,“看你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跑來跑去,我覺得特別有意思,都有點不忍心踩死你了。”
受此侮辱,對面持刀的少掌門怒喝一聲,提刀便斬!
刀修渾身的血都湧上了腦門,一時間只能聽見自己震怒之下的心跳聲。容莺笑見此情狀,依舊笑容不改,正當所有人以為她又要再度閃避之時,她忽然擡手,一股清流自她掌心飛射而出,眨眼間便幻做一張水色巨弓!
水流做弓,靈力挽箭,她笑吟吟地搭弓對準了正朝自己飛身斬來的女修,那張水色巨弓被她拉到極致,在對方驟然變得驚悚的面色中,容莺笑瞳孔微縮,一箭射下!
關注着她這張蓮花壇的觀戰修士爆發出一陣喝彩聲,又有人開始狂亂地為她下注,而閃爍着靈光的蓮花壇之上,容莺笑對着衆人含笑揮手,而被她射落壇下的修士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被随行而來負責醫治的幾位丹修擡了下去。
好狠辣的手段。
似乎察覺到有人正灼灼地看着她,容莺笑偏頭望去,與人群中的景應願對視。她似乎認出了她,饒有興趣地眯起了眼睛,然後笑着擡起手——
對着她做了一個咬包子的動作。
陽光照在容莺笑墨綠色如海藻般茂盛的長發上,将她照得猶如天神降世。只是那光雖然照亮她精致的容顏,卻無法驅散她給人帶來的陰冷潮濕之感。
她舒适地伸了個懶腰,也飛身重新回到了觀臺之中。
她與景應願隔得不遠,見對方不再理會自己這邊,轉而擡眸望向王觀極那處的戰局,容莺笑有些被冷落的不爽。她伸長手臂,勾了勾景應願束起的墨色長發,好奇道:“你方才看着我的時候,在想什麽?”
景應願回身,一把打掉了她伸在自己面前的手,道:“随便看看而已。”
容莺笑覺得很有意思。她自在大殿上等候時便留心到了這個背着刀的女修,一時間骨子裏的瘋勁也上來了。她見她面色不改,忽然沒頭沒腦問道:“你不喜歡旁人碰你頭發?”
頂着身邊另一個背刀女修冷得滲人的眼神,容莺笑沒等到她回答,忽然擡手,從袖中轉出一把小刀,扯住自己漂亮的頭發,飛快割了一縷遞到她面前。
“不見海的人都留長發,”容莺笑道,“如若遇到中意的人,便會用刀割一縷,送給她。”
……海島上來的人像是有腦疾。
景應願看着那縷湊到自己面前的墨綠色長發,再緩緩擡眼,直視着容莺笑琥珀色的眼睛,道:“拿開。”
謝辭昭看着這人的臉,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她霍然拔刀,刀身橫在容莺笑與景應願之間,暗含警告地瞥了眼容莺笑。
四周的人都因着這邊的異動而看了過來,容莺笑毫不介意,笑吟吟地收回了自己的頭發,撐着臉望向站起來的謝辭昭:“你只是上屆的魁首而已,實力與感情從來是兩回事……你不是她的道侶,所以沒有資格插手我與她之間的事情。”
說這話時,容莺笑神色天真,唇中吐出的話卻極為涼薄。她本以為謝辭昭會被她激怒,卻不曾想這人認真道:“雖然我不是她的道侶,但我是她的師姐。”
容莺笑愣了一瞬。看着謝辭昭堅定的神色,她險些以為在其餘十三州中,師姐這個身份比道侶要更加親近。可待聽見周圍低低的笑聲後,她回過神來,剛想開口揶揄對方幾句,便見一直不曾開口的景應願忽然道:“我師姐說得對。”
她站起身,就着大師姐的手替她将長刀入鞘,又牽着她重新落座。容莺笑看着方才還臉色冷淡的上屆魁首忽然飛快地垂下眼,緊緊貼着小師妹,一副受盡了委屈卻隐而不發的模樣。
謝辭昭輕聲道:“小師妹,她說的是真的麽。”
她縱使再遲鈍,也摸清了景應願這人素來吃軟不吃硬,這招用在小師妹身上只能說是屢戰屢勝。果然,景應願只是猶豫了一刻,便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她瞎說的。”
容莺笑的笑容僵在臉上,不再笑了。
其餘人的反應也沒好到哪裏去,柳姒衣攥緊拳頭,再次有預感自己的靈石要全輸空出去;曉青溟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了兩下,轉而抓住了金陵月僵硬的胳膊;公孫樂琅一顆想擁有師姐妹關懷的心在此時攀升至巅峰,她環顧四周一圈,只好抱住了沒搞懂狀況的雪千重:“千重啊,你覺不覺得渾身發冷?”
雪千重從芥子袋裏拿出先前自己不要的那件破爛大衣,披在公孫樂琅身上:“冷就多穿衣。”
哄笑聲中,容莺笑攥緊那縷頭發,木着臉重重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見周圍還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她翻起眼睛瞪了那個人一眼:“你再看,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摳出來當珠子彈。”
司羨檀瞥了眼容莺笑,在對方陰冷的注視中挪開了視線。
*
雖然沒弄懂容莺笑這人究竟是什麽路數,但方才蓮花壇上那場打鬥很有借鑒性。
景應願看着自己與大師姐緊挨着的手,思索道。這人的實力并未真正發揮出來,在壇上遛着那修士玩純屬是她的惡趣味,她的長弓射程非常遠,且靈力似乎有吸力般會化解攻勢,推拉距離。
如若擅長近戰的修士對上她恐怕會很吃虧。
她将目光投向另一座正在交戰的蓮花壇,眼中若有所思。
如若容莺笑的攻勢是奇詭,那麽王觀極便是果決。
自容莺笑下場後,此時場中多數人的目光都被王觀極所在的那座蓮花壇吸引。她那身紅衣實在太過惹眼,配上那張清朗正派的臉,既違和又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此時她手中重劍再度斬落,将對面試圖躲閃的那人再度截下,逼得對方身形狼狽地從她磅礴的劍氣旁滾了過去,方才重新直起身。
自鐘響至今,王觀極不曾與自己對話,甚至在自己行禮後不曾向自己致以對手禮。
雖然不敵王觀極那般熱門,但與之對戰的也是位金丹末期的劍修,同樣是宗門中千挑萬選出來的,也有好些人下注在她的身上。此時她們已過了二十來個回合,原先還勢均力敵,但王觀極的攻勢實在太過猛烈,她在重劍之下已然傷痕累累,逐漸不支。
此刻再看王觀極,似乎只是釋出了五成靈力。
這一舉動并不是因為憐惜對手,而是因為王觀極不願在第一場便被人看透自己所有的實力。眼見着重劍再度揮出,實在力竭的對面劍修忙道:“我認輸!”
觀臺上的白劍薇見了這一舉動,撇了撇嘴。她心中不免有些同情抽到大師姐的修士,王觀極這人已經稱不上冷情,只能說她的心都是劍鐵鑄出來的。簡直不是人。
果然,王觀極聽了并不收手,雙眼依舊緊盯着劍身,将主動認輸的對手擊出了壇外。
甲組此時還剩約莫一半的人仍在壇上堅持,只是下注多的熱門選手都已贏賽下場休憩。
壇下參比的修士小聲讨論,下注的修士無數次追加靈石。景應願混在人群中,看見了仙尊觀臺之上,站在月小澈身後的卯桃,又偏頭看了看謝辭昭,忽然道:“大師姐,你不應當是在那上面麽?”
謝辭昭道:“等你比完,我就上去了。”
她這句話平鋪直述,說得非常理所應當,卻讓景應願心中再度有些漣漪。
……或許,大師姐是真的對自己有意呢?
那顆曾被長劍貫入的心歷經一世,重新微微跳動起來。她的指尖在膝頭小話本上,她們名字之間生長着的桃花樹上動了動,忽然施了個隔音訣。
她用她們兩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問道:“你當真此生此世都只願做我師姐?”
做師姐不好麽?
謝辭昭看小師妹顫動的眼睫,心中疑惑。不知為何,她的心跳也快了幾拍,可心中總有道聲音冥冥中告訴自己,做師姐最好了,做師姐才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總比,總比……
總比萍水相逢的普通道友好。
于是謝辭昭嗯了一聲,在景應願驟然黯淡下去的眸光中回應道:“做大師姐很好。能做你的大師姐,我已別無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