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衣下刺青
第081章 衣下刺青
景應願身在鼎夏學宮的大殿之內, 全然不知外界因着一封大比信函而驟起的煙雲風波。
她們等柳姒衣破境等了許久,蘑菇似地繞着包裹住柳姒衣的靈力罩團團蹲了一圈。
她這頭正被公孫樂琅與雪千重一左一右圍起來說話,金陵月靠在她身邊偷偷玩她垂下來的長發, 隔了兩三步還站了個暗戳戳想加進來的李舟詞, 她被擾得頭昏腦漲, 一時間懂了大師姐那句“有些吵鬧”。
光是身旁這幾個人都夠她喝一壺的, 簡直不敢想大比時的情景又會是如何可怖。
就在這時, 她們身前傳來咔嚓一道破殼聲,這幾人不約而同擡眸看去,原來是柳姒衣已調息升境完畢,正容光熠熠地從地上站起來。柳姒衣決意要在大比上拿個好名次, 而今日于她而言便是個十分好的開始——
她笑嘻嘻地一手攬住曉青溟,一手攬住景應願, 眼睛都高興地彎起來:“終于輪到我金丹末期啦!”
“說的是, 你師妹金丹,你也金丹末期了,正好檢驗一番你們從芥子境中出來的成果。”
薛忘情對着玉自憐耳語幾句,玉自憐抵唇咳嗽了一陣,毫不避諱道:“我身體有恙, 不便再親自過招指點,若你們有人想切磋比試,便請自便吧。”
此時,她也不再掩飾自己的病容, 只坐在座上等着學生們自行切磋,等着适時再指點幾句。
聽罷這話, 人群中一直站着的韓約提步走來,再度來到了景應願身前, 對她行了對手禮:“景道友,請指教。”
她的确很想知曉結了金丹、鍛過體魄的景應願此時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見她走出來開了個好頭,陸陸續續也有其餘人向柳姒衣幾人行禮切磋。
二人都不是喜歡寒暄的性子,相互見過禮後,韓約揮拳便朝着她的面門疾沖而來!
而景應願精準地避開了她這一下,驚異發覺韓約揮來的拳頭速度似乎變得慢了——不,是她自己的速度變快了。只剎那間,她伸手出拳,二人的拳頭便相撞在一處,揮拳的速度快得幾乎在半空留下餘影!
景應願的手臂一陣酸痛,卻并不似先前那般疼痛難忍了,身形也只是微微朝後退了一步。
她甩了甩手,再度欺身向着韓約的方向揮拳而去。韓約的手同樣酸麻不已,她心頭震驚,真的有人能在短短一日內做到如此地步麽?最開始時,自己收着力的拳頭能讓她不下兩三回合便倒地,而現今的景應願竟能面不改色地穩穩吃下自己這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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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自己可是正兒八經的體修!
盡管她相比自己還有些遜色,但這樣可怖的進步真的是人能做到的麽?韓約內心震悚,先前她在自己宗門時也沒少鍛體,淬煉體魄的類似芥子境也進過一兩回,可為何自己就沒有景應願那般的進步?
懷揣着困惑,她與面前愈戰愈勇的女修打了幾十個回合,這一次,景應願直到第二十回時方才暫落下風。韓約覺得已沒有再戰的必要,便幹脆利落地收了手,對她一揖:“你很厲害。”
韓約看着對方微笑起來的臉,将喉間剩下那半句話咽了下去——希望大比抽簽不要抽到你。
景應願只覺打得十分酣暢淋漓,也顧不得手臂的酸麻,連忙對她回了一禮。她回首再看,二師姐與其餘夥伴的速度與身形也變得靈巧而快了,尤其是柳姒衣,或許是因着破了一重小境界的緣故,在人群中也變得乍然出挑起來。
她看了一圈,便回身向着薛忘情走去。
薛忘情見她沖着自己過來,心裏也高興,便笑道:“我見你身形矯健不少,如今竟也能輕松接下韓約的攻勢了。她是棵體修的好苗子,在她們門派的小輩裏也是最出類拔萃的,你這金丹結得好,體也鍛得好,記得多跟我們樂琅玩。”
她乖順應下了,頓了頓,便問薛忘情道:“薛仙尊,您可知在這芥子境中留下威壓的那位大能是誰?”
這話将薛忘情問住了。她也是因機緣巧合才得了這芥子境,思索一番後方道:“只隐約知曉是數千年前飛升的一位體修前輩留下的。似乎那位前輩沒有門生,亦沒有師承,乃是散修,于是便給後世的有緣人留了這個芥子境。”
景應願還記着飛升時提酒去謝她的事情,便将線索記在了心上。
三言兩語間,身後的拳腳風聲也漸漸平息了。
金陵月收手回禮後,見雪千重正蹲在她幾步開外眼巴巴看着,便走近去伸手牽她的衣袖。她本意是想帶着她學幾個起手式,卻不曾想這伸手一握,卻握住了滿手潮乎乎的濕意——
金陵月垂首一看,手上竟是些未幹的血漬。
她一愣,似乎沒有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有些遲鈍地擡眸望去,卻看見原先在學宮中養出了些許血色的雪千重此時連嘴唇都有些發白。她整張臉青白交加,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水鬼。
見金陵月看向自己,雪千重再支撐不住,身子往前一傾便要軟倒下去。
金陵月眼疾手快地撈住她,連同趕到身邊的景應願她們一同将她扶在懷裏。幾位仙尊見狀也飛身過來,沈菡之伸手探她脈搏,眉間飄過一絲郁色:“她氣血虧空得厲害,先送到小澈那去調些丹藥給她服下再說。”
怎會突然如此?景應願與謝辭昭隔着幾人相互對視一眼,心瞬間提了起來。雪千重體弱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先前也曾與她們說過自己短命,可先前都好好的,為何如今卻突然這樣?
衆人見她面色差得出奇,來不及再耽擱,連忙半抱半扶着她飛身往丹宗飛去。沈菡之看着這群孩子遠去的背影,忽然轉頭問摸着脖子膽戰心驚的薛忘情道:“你看見她動用過靈力麽?”
薛忘情回想一番,搖搖頭:“她手上沒有兵器,或許有過靈力波動,但那時你家應願在渡雷劫,殿內大亂,我也顧不及分辨那些靈力是否是千重所用。”
沈菡之心中本就裝着困惑,她見玉自憐仍在原地坐鎮,雪千重那頭又有南華陪同,便搖了搖頭,抓起放在桌上的刀轉身要出門去。
玉自憐見她要走,以為她也要跟着過去丹宗,随手扔過去桌上一枚不知是誰的靈石,正中沈菡之的後背,惱怒道:“南華都跟着去了,你又去做什麽?”
沈菡之沖她擺了擺手,并不回頭:“我找宮主有事,現在就你沒來帶過學生,橫豎有薛忘情和春拂雪在此處陪你,你就自個先帶着吧。”
說罷,她飛身上刀,毫不猶豫地往蓬萊主殿的方向飛去。
*
只是挪動幾步的功夫,雪千重又開始小股小股地吐血。
她倚靠在金陵月的懷裏,聞着她身上的花香,神色逐漸平靜下來。雪千重要比金陵月高許多,金陵月只得努力撐直脊背讓她勉強蜷着,一遍遍伸手替她撥開臉上被血染紅的白色發絲。
南華仙子蹙眉看着雪千重,道:“她用了靈力,被反噬了。”
景應願撐着雪千重軟倒的另半邊身子,心中也很是焦急。她道:“千重她沒有兵器,我們都不曾見她用過靈力,好端端地怎會反噬?”
南華仙子搖了搖頭。昆侖本就閉關鎖山了千年,其中或許有什麽秘術是她們不知道的,若真要弄清這件事,恐怕只能修書發往昆侖神女處才能問個清楚了。
說話間,丹峰已近在咫尺。丹峰之巅,月小澈正坐在丹爐前調丹。卯桃待不住,在她身後轉來轉去,她扒在窗口遠眺,忽然看見一行人往此處飛了過來,還以為又是沈仙尊來串門,便道:“師尊,有人來了。”
月小澈應了一聲,繼續調丹。
卯桃定睛看着她們越飛越近,忽然低低地驚呼了一聲,驚聲道:“師尊,不是沈仙尊,她們帶了個吐血的人過來——”
聽罷這話,月小澈丢下丹藥,施法将緊閉着的丹房大門敞開了。她繃着臉迎上前去,果然看見了南華帶着幾個小輩往這邊過來,其中半暈厥過去的那個還在吐血,半張臉上都是鮮紅的血漬。
她三步并作兩步搶先将人接了過來,也不問身份不問原因,掐着雪千重脈搏探了一瞬,便松手将她塞回了那幾個小輩懷裏,轉身開始調丹。
“她不能再用靈力了,”月小澈低着頭飛快将幾種藥丹鑿在一起,“她身體底子太差,方才是用了什麽功法?想死就再多用幾次——在溫養回來之前絕不能再用。”
月小澈速度極快,搓面劑子般搓了顆圓圓的丹便往她唇間塞。見硬塞不進去,直接卸了雪千重的下巴将丹藥擠進她喉嚨裏,再伸手往她喉間一頂,便見雪千重發出古怪的咕嚕聲,總算是将丹藥吞進了肚子裏。
“把她放在那。”
月小澈一指丹爐邊的靠椅,她面具之外的另半張臉繃得緊緊的,蹲下來将雪千重覆蓋得嚴嚴實實的衣袖往上挽去——
然而就是這一挽,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聲息。
她的膚色白得像紙,手腕往上被遮住的地方更白,幾欲透明。藍青色的血管一路往肘間蔓延,像雪中玉色的梅枝。而就在梅枝之上,覆蓋了數道飄逸的墨筆,像是詩句,又像是符文,竟是一大片用異域文字寫就的刺青。
不光手臂,連她微微露出的脖頸間也有這樣的刺青。粗略一看似乎是重複的文字,但細看卻每道各不相同。景應願瞬間明白了為何她剛來時遲遲不肯解開那身累贅的大氅,原來是要遮蓋這些身上的痕跡——
她不光這一世未曾見過這樣飄逸卻古怪的刺青,前世更是聞所未聞,以為只是昆侖的傳統裝飾,就跟第七州的女子眉間畫花钿,男子描眉敷粉是一樣的。
吃過丹藥,方才暈厥過去的雪千重總算贖回幾分清醒神智。她見自己躺在椅上,又有一群人圍着自己猛看,心間一驚,連忙将拉至小臂的衣袖放了下去。
她心中謹記着娘親的教誨,不肯開口,此時卻見南華仙子蹙起了眉,道:“你的刺青有古怪。”
似乎是感知到了有人提及,刺青上閃過一絲靈力的微光。她看着這些刺青,心中忽然想到什麽,不可思議道:“……這是你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