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有惡龍
第034章 江有惡龍
與此同時, 秘境西處,神光樓閣。
身着青衣的持刀女修緊緊拉着身旁紫衣女修的手,恨不得跟她整個貼在一起。受了她幾記嗔怪的眼刀後, 柳姒衣依然沒有放手, 理直氣壯道:“青溟師姐, 我怕跟你又走散了嘛。”
曉青溟不自然地動了動她們相牽的那只手, 道:“那也不必這樣牽着......”
昭昭神光下, 萬千只風鈴挂于閣上。見有人來,原本靜止不動的風鈴無風自動,發出清脆聲響。曉青溟望着眼前這座沖破雲霄的樓閣,神色凝重, 手中赤黑色的羲皇鞭已然舒展開,緊握在手中。
正當她嚴陣以待時, 身邊那別人家的師妹又黏黏糊糊貼過來, 略微低頭,在她耳邊不好意思道:“青溟師姐,我們這樣,像不像在私會啊”
曉青溟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還好是在秘境之中。她心想,只要樓主看不到, 一切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回去還可以向樓主交差......
恍恍惚惚想到這裏,她便半默許半縱容了柳姒衣出格的舉動,只是撐着最後那點作為前輩師姐的尊嚴警告道:“拉好我, 不然待會遇到什麽棘手的東西我可不管你!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柳姒衣将她們交握的手一把拉在胸前,指天指地發誓:“我保證!哪怕馬上要渡雷劫我都不會松手的!”
這邊尚在黏黏糊糊吵吵鬧鬧, 幻境之外卻有人氣得捏碎了杯盞。
春拂雪細心地将南華仙子案前崩裂成數十塊的碎渣收了,安慰地拍了拍她緊緊攥着的手, 一切盡在不言中。薛忘情看看水鏡,再看看臉色僵硬的南華,莫名其妙地問身邊神色如常的沈菡之:“她生氣什麽”
沈菡之無辜地喝了口茶,道:“不知道。女兒各有女兒福,何必插手糾纏下一代的感情。”
南華氣的想掀桌,奈何春拂雪那只看似柔弱卻堅定的手又覆了上來。她勉強賣春拂雪個面子,改為嘲諷:“既知道如此,沈仙尊就該好好教導你家愛徒,別來招惹青溟。青溟是樓中首席,你門下那位的頑劣卻是在整個第七州出了名的,你讓我如何不為青溟憂心”
她盯着水鏡中二人緊緊交握的手,心力交瘁地嘆了口氣。頂着春拂雪同情的目光,南華低下頭,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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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北處,紫藤園。
進入了秘境之後,冷熱就消失了。身上是不熱不冷,可雪千重卻縮在紫藤園一角瑟瑟發抖,顯然對這驟然出現的一切接受無能。
在她面前,一位身披霞色裙衫的美人正款款行來,頭戴绛紫花冠。但與常人不同,她衣衫之下的面容與身體竟是由無數根蠕動着的藤蔓組成,頂着縮在角落的雪千重驚恐的目光,那霞衣美人似乎是笑了兩聲,朝着她的方向緩緩走去。
雪千重想起那三袋沉重的紙錢,心頭非常後悔——
早知道就全燒了再來了!
直到近至雪千重面前,那将自己縮成團的白發少年仍然沒有任何出手之意。藤蘿女用指尖于虛空輕輕一點,似乎感知到什麽,竟然口吐人言:“你身上有雪山的氣味,我讨厭這味道。下雪時,藤蘿都不能開花。”
雪千重咳嗽幾聲,虛弱道:“您看在我沒多少日子好活的份上,能不能高擡貴手放我一馬……我紙錢還沒燒呢……”
藤蘿女笑了,上前蹲在雪千重面前,用柔軟的藤蔓組成的手指摸了摸她髒兮兮的小臉,問道:“你為什麽不對我出手?”
雪千重一個勁地閃躲:“咳咳咳……我娘告訴我,不要在外對人出手……”
“原來我還算是人嗎?”藤蘿女撫摸着她的頭發,“你說說,我如今還有幾分像人?”
雪千重直覺這問題不太妙,閉緊了嘴一個勁地掙紮。掙紮躲閃間,她那件直捂到下巴底下的大氅滑落,露出了毫無血色的蒼白脖頸。
那白得像紙的皮膚之上密密麻麻地刺滿了刺青。
而這些刺青仿佛真是有人用粘墨以筆寫上去的,字跡狂放,一直蔓延至衣物遮掩着的脖頸之下。
藤蘿女愣住了,遲疑道:“你——”
卻見那方才還病恹恹的女修仿佛下了什麽決斷,咬牙沖着北邊道:“娘親,我這是迫不得已,神山不會降下天罰的!”
說罷,她斂眉沉心,道:“昆侖在上,劍來!”
随着她這句話落下,蒼白肌膚之上某道字跡微微亮起,雪千重望着如雨般落下的數道劍光将藤蘿女圍困在其中,微微安下心神。然而下一刻,她卻覺喉頭一甜,紅得刺眼的血噴在地上,好似雪山之上她不曾得見過的紅花。
雪千重不以為然地一抹嘴,似乎對這情景早習以為常。她珍惜撿起地上一束藤蘿女不慎掉落的紫色小花,馱着小鷹自顧自走遠了。
*
秘境東處,霓裳帶。
景應願望着那葉緩緩駛來的小舟,心中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偏過頭問公孫樂琅:“你方才問過船家,可以載人渡江?”
公孫樂琅興高采烈:“是啊是啊,船女姐姐人很好的!我一招手就過來了,真是人美心也善!不過她說,舟上算上她自己需得有三人才能劃動,我在此等了好久都沒人來,還好等到了你!”
那股不祥之感更甚。景應願看了眼幾乎已駛至她們面前的小舟,問道:“你未曾問過她,我們坐船需要給出什麽報酬麽?”
“有啊,”公孫樂琅聞言便笑了,“船女姐姐說,這條霓裳帶內有蛟龍擾她許久,只要我們幫她除了那條惡龍,就準我們坐船!應願道友,我們路見不平自應拔刀相助,哎你說,如若船女姐姐屬意于我——”
“公孫道友,此刻你最好閉嘴,”景應願深吸一口氣,鮮少地外露了情緒,冷聲道,“你再多說一句,我怕我的刀會戳在你身上。”
好兇啊。公孫樂琅默默閉上嘴,打量了景應願一圈。
但是好漂亮,真的不能做我道侶嗎……
船只無聲靠岸,景應願看不清鬥笠之下船女的面容,只聽她沖着二人比了個手勢,輕聲道:“還請二位客人上船,霧大風緊,若走至有蛟龍的那段水域,二位可要抓緊船邊,莫要讓船翻了。”
公孫樂琅無辜地與她對視一眼。事已至此,景應願只能上船,道:“勞煩船家了。”
身後那使雙劍的黃衣女修也跟着坐過來,托着腮開始哼着小曲賞景。如若這不是在危機四伏的秘境,身置這壯闊碧波間倒真別有番意趣。
小舟淩駕于這江險絕巨水之上,随着浪濤的拍打而不斷搖晃,而那船女自從上了船便一心搖槳,似乎真感知不到身下幾乎将這葉小舟拍碎的江水,也感知不到江水兩岸,連綿不絕的青山中的奇怪鳥啼聲。
景應願垂眸望着江水。小舟已經劃出很遠,江水依舊綿綿不絕,不知何時是盡頭。她正思忖着何時才到有蛟龍的水域,便聽那船女低聲道:“二位客人,坐穩了。”
她話音剛落,方才行駛得還算勉強平穩的小舟忽然随着江水東搖西晃起來!冰冷的江水狠狠拍進船內,浸濕了三人的衣擺。景應願拄着刀勉強穩住了,公孫樂琅被水一拍,霍然起身憤怒道:“這是在做什麽,這蛟龍是欺負我們人少嗎!”
背上短劍抽出,她雙手執劍,腳踩船邊往深深江底窺探了幾眼。景應願還未來得及阻止,便聽江底一聲空靈長鳴,有東西正逆着滔滔江流,極速往她們這邊竄來!
混亂間,景應願還有餘力去分辨江底那聲長鳴,果真與她在金闕醒來那日,當衆給予皇妹景櫻容青眼的金龍啼鳴聲不太一樣。不過蛟龍也是歷經千年修煉而成的靈獸,她攥緊長刀,望向自水中沖天而起的巨大龍頭,心下凜然——
不容小觑,卻不得不滅!
滔天巨浪間,公孫樂琅雙手執劍飛身而起,長聲笑道:“痛快痛快!應願道友,我們這算不算患難與共了?”
刀光殺出,公孫樂琅抽出眼困惑地看了眼同樣騰空而起的景應願,視線落在她那柄已然結霜的長刀上,有些摸不着腦袋。她疑惑道:“這是啥?”
景應願沒理會她,一擰刀身,凝神在心中默念出了已滾瓜爛熟于心的那三個字——
折寒枝!
公孫樂琅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間結滿冰霜的水域,震驚道:“不是……蓬萊學宮的姐妹都這麽誇張的嗎!”
她不甘示弱,踩着蛟龍背上的鱗片一路疾行而去,一雙短劍直接插入了蛟龍的鱗片之中。公孫樂琅哼着小曲撬下幾塊龍鱗,無視了蛟龍憤怒的嚎叫,随手将龍鱗扔到結冰的江面上。那兩柄短劍鋒銳無比,她踩着龍背輕而易舉地劃開了深藏在鱗片之下的血肉,抖了抖劍上的血,望向景應願那邊——
那黑衣女修手握凝冰長刀,正閃躲過蛟龍的攻擊,一刀将它其中一只爪子削了下來。面對蛟龍吃痛的怒吼,她不避不讓,反而持刀準備再給它一擊。
瘋了,真是瘋了。公孫樂琅的敬佩之意油然而起,不愧是拓名石認定的新人第一!
景應願見她那邊進度遲緩,高聲道:“找它的逆鱗!”
公孫樂琅持短劍,若正面遇上這與她們體型差異巨大的蛟龍反而不好。她刀鋒一抖,聲音裹在肅殺風聲中遙遙傳去:“找到便拔,我們争取一擊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