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拜堂成親
第017章 拜堂成親
滿堂賓客依舊盡興談笑,沒有人聽她的。
寧歸蘿恨不得沖上去替代景應願嫁了,哪怕這僅僅只是邪祟編織出的幻境。她無法接受大師姐娶妻,尤其新娘子還不是她!
都怪這個景應願,她幽怨想道,都怪她橫插一腳,礙了大師姐和自己的好事。
眼見着小師妹在歡聲笑語中已踏過門檻,柳姒衣站起身活動一番手腳,悍然拔刀出鞘。司照檀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道:“你方才不是勸我省點力氣留着對付邪祟嗎?”
“是誰嫁娶都行,”柳姒衣轉了轉手腕,許是與謝辭昭同門許久,司照檀竟能從她平日那張嬉皮笑臉的臉上看見與謝辭昭有三分相似,一如刀光般的冷冽之意,“是誰都行,但不能是我們小師妹和司羨檀,不行,我不同意這門婚事!”
寧歸蘿如同找到知音,忙不疊跟着拔劍,頭一次對經常捉弄她的柳姒衣産生了幾分好感:“我也不同意!”
柳姒衣沒理她,率先劈爛了供奉着神像的喜臺。刀光明滅間,她忽然覺得臺上的神像有幾分眼熟……柳姒衣心下大驚,然而掌風已至!她被一掌劈落在臺前,吐出一口鮮血。
下一刻,她仿佛被扼住脖頸般渾身顫動,眼仁變成了駭人的淡紅色!
寧歸蘿提着劍,慌亂中不知是該先斬幻境還是先斬柳姒衣:“有、有鬼上你身了——”
柳姒衣咬牙,聲音悶在喉中破碎不堪:“知道有鬼就想辦法趕緊幫我驅走啊!”
場面一時間混亂不堪,景應願剛向二師姐的方向走出一步,便發覺喜燭滅了。
行走間,她忽然被一股無法違抗的巨力砸在地上!景應願被這股力量摁着跪在地下,從方才一直捏在手裏的紅蓋頭也重新覆了上來。
從蓋頭的縫隙間,她看見身旁的司羨檀也被這股莫名的力量摁着跪了下去。她暗自嘆息,這是幻境的願力,看來無論前面如何違抗也好,像上轎拜堂一類的章程是必須完成的了。
“一拜天地——”
她們被願力強行摁下去,景應願能感覺到司羨檀的頭發隔着蓋頭觸碰到了她的,她蹙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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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拜高堂——”
她渾身顫抖,硬是咬着牙擡手一把掀了蓋頭,望向正對面“高堂”所在的位置。人聲鼎沸,外頭裏頭的人擠得摩肩接踵,然而二位高堂應該坐的位置卻空無一人,唯餘一座小小的神像!
這、這是……景應願驚駭不已,卻又馬上被按了下去,她幾乎能感受到透過薄薄一層蓋頭司羨檀傳來的微微急促的呼吸。
“夫妻對拜——”
她的手按在刀上。
好想一刀劈死她。
今天這堂絕對不能拜!二師姐那處已經自顧不暇,寧歸蘿與司照檀的修為都不算太高,自己的靈力雖磅礴,卻被封印在刻意壓制不惹人懷疑的低階修為中。唯一有餘力的只剩司羨檀,可她看起來明顯是打算順着幻境賦予的願力走,想理所應當地承了這場荒唐的拜堂!
總有人能破了這幻境的。電光火石間,景應願心中想到了一個人。
她艱難地挺着身不願下拜,唇邊已經沁出了血,手臂顫抖着微微舉起,用小指勾住了紅繩圈內,用力一扯——
“大師姐!”
*
謝辭昭從地窖中擡起頭。
她給自己施了個清身訣,将方才摸過女屍的手清潔幹淨。借着微光,她辨認出這具放置在地窖中起碼半月的屍體正是顧家的大小姐顧皎皎。
外面那個布置出幻境,引她們所有人牽扯進來的人,正如她與小師妹所想那般,是顧家失蹤的丫鬟冬青。
或者說,它已經不是人了,只是占據了她們身體的邪祟殘魂。
謝辭昭正漫不經心地擦拭着手指,餘光卻忽然瞥見真正的顧皎皎袖中掉出一片小小的紙片。她有些疑惑,操控着靈力将那片東西舉了起來。
這張紙片已經被顧皎皎生前流的血浸成幾近暗紅的顏色,謝辭昭端詳片刻,認出這是一張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些看不懂的文字,看着像是偏遠州落小國的語言。
她将這張地圖殘片收入芥子袋中,手腕的紅繩随着動作輕輕搖晃。不知道師妹們那邊怎麽樣了,希望柳姒衣別控制不住把幻境捅個對穿,不然這一切就都是無用功了。
還有小師妹。
謝辭昭擡手,望着腕上的紅繩,又想起小師妹望向自己最後那一抹略帶猜疑的神情。她輕輕嘆口氣,有些後悔給貿然将這紅繩給了小師妹。
時至今日,她也有些弄不清自己對景應願莫名的情感,畢竟自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苦心清修出的心神便有些動搖,直到如今想起溫泉池邊她回眸的那一瞬,謝辭昭仍有些控制不住地心悸。
許是宗門內太久沒來新人。
她默默想道。而景應願又比柳姒衣省心太多,自己是個孤兒,自小便在刀宗中長大,除卻師尊與柳姒衣沒有其他的親人好友。
如今新來了一位溫柔懂事的小師妹,哪怕她出身魔族,但自己卻也将她也納入了妹妹的行列。也許又因為初見那日自己竟對她貿然出手,險些傷了她,于是出于愧疚,便總想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
将有些躁動的心神安撫一番,謝辭昭再度望向腕間小繩,有些高興,又有點失意。
看來小師妹那邊一切都好,并不需要她……
陡然間,紅繩滾燙,繞着她的手腕發出“噗”一聲輕響,消弭不見!謝辭昭臉色一沉,師妹那邊有危險!
她有些慶幸自己在入宅前偷偷給自己也戴上了紅繩。
如此一來,師妹遇險,來的便不是她的一縷神魂——
而是她本人。
*
扯斷紅繩後,似乎感知到了景應願在袖間所做的小動作,來自臺上神像的威壓陡然成倍增加!景應願幾乎能聽見自己脊背發出瘆人的咯咯聲,但即便如此,她亦不拜!
眼見一口鮮血吐在二人身影交疊的中間,司羨檀很想擡起眼看看景應願此時的神色。她被她此時的舉動惹得有些微妙地不悅,再回想花轎前她毫不猶豫斬下的那刀,更加确信這位新入學宮的景師妹不喜自己。
心下有些微妙的不爽,但她卻勾起唇角,壓低了聲音輕笑道:“敢問景師妹,鄙人是哪裏開罪了你,竟惹得師妹如此不喜?”
她刻意放軟了聲音,在如此貼近的距離之下,那聲音更顯得如珠玉般清潤,因着二人呼吸交錯,甚至隐隐還有幾分暧昧缱绻,仿佛真是洞房時的親昵私語。
景應願冷着臉心道,別太自謙了,世間除了你,簡直找不出第二個更适合拿刀捅個對穿的人。
見景應願不答,司羨檀笑了一聲。這個新來的刀宗師妹挺合眼緣,卻實在是個硬骨頭。她這一路雖是有意調笑,卻也因某些原因對這場鬧劇有些隐約的抗拒,不願真在此拜了堂,于是便道:“別等你大師姐了。景師妹若肯與我服個軟,我便立刻斬了這幻境——”
她話音剛落,堂前便穿來破空之聲!司羨檀心下一凜,景應願則松了一口氣,看來是大師姐的那縷神魂受召而來了。
下一瞬,謝辭昭冷着臉橫插在了她們兩人中間!
她渾身凜然殺意,整個人像是一把剛出鞘的鋒利寶刀,周身的黑氣幾乎陰沉地滴水。然而景應願怔住了,大師姐此時與她貼得極近,以身隔開了她與司羨檀的距離。在二人緊緊相貼的同時,景應願臉上拂過了大師姐略微錯亂的呼吸。
……怎麽回事,不是說來的是大師姐的神魂嗎?
謝辭昭眉眼間冷得似乎噙着霜雪。
她無需用眼,只用神識便看見了柳姒衣好似鬼上身正猙獰着臉試圖将邪祟驅出去的身影,寧歸蘿想沖上前扒拉開她大師姐的瘋癫模樣,還有司照檀閉着眼睛替柳姒衣施訣驅魔的蒼白小臉。
而此時此刻,身穿喜服正隔着自己與司羨檀相對而立的那人,是她的小師妹!
謝辭昭只覺得一股氣血上湧,幾乎想也不想地,她頭一次拔出身後長刀,将長刀狠狠擲向高臺之上微微笑着的那尊神像!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神像竟然閃身一躲,避開了直擊面門的這一刀!謝辭昭面色冷凝,眼中金色幾乎灼灼燃燒起來。歪倒在一旁的神像躺在桌上,竟從肚中發出了一連串屬于妙齡少女的嬌笑聲。
“你難道沒聽說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麽?”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周遭虛幻的喧嘩陡然消散,死一般的寂靜中,佛像的眼珠轉了轉,好奇道,“你為何要阻止她們拜堂成親?難道是你戀慕她們其中一人?”
神像說話的同時,附在柳姒衣身上的那道意識也迅速抽開了。她咳嗽着從地上爬起來,憤然道:“少亂點鴛鴦譜了,我們刀宗的小師妹怎麽會跟劍宗的人在一塊!”
神像了然,嬉笑着轉向将刀重新召回手中,一言不發的謝辭昭:“如此說來,你是來搶婚的了。”
話音剛落,謝辭昭一身黑衣迅速褪色,在一息之間變成了灼眼的赤紅。桌上的神像似乎很愛看別人拜堂成親的戲碼,晃動着身體,筆畫的生硬眼珠在眼眶中飛速轉動,将同時穿着喜服的三人看了又看,腹內發出滿足的笑聲。
“新娘子,你面前有兩位新郎官了。”它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惡意,“如今她們二位都在你眼前,我問你,你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