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彈到斷腸時,春山眉黛低
第五章 彈到斷腸時,春山眉黛低
一個是從小疼愛我的六哥,一個是愛我至死不渝的阿磐,任何一人有事,都非我願。
無論如何,我不能看着阿磐死,我要救他。
雖然六哥說會放了他,但我知道他不會縱虎歸山。
六哥,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不能以他的命搏一個萬一。
那麽,我只能破釜沉舟。
我低聲對完顔磐道:“我會設法離開六哥,你先走,我再找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趙俊盯着我的目光淩厲如箭,“湮兒,還不過來?”
我掰開完顔磐的手,他不松開,含笑揚聲道:“趙俊,就算朕與湮兒做一對同命鴛鴦,她也不會再信你。”
聞聲,趙俊并沒有被激怒,溫笑如春,“這要看她的選擇了,湮兒,你想要他是生是死?
“別過去,區區兩千人,不足為懼。”完顔磐在我耳畔道,順勢吻了一下我的腮。
衆目睽睽,他與我這般親昵,不是故意激怒六哥嗎?
我道:“我到六哥身邊,伺機以匕首要挾他,讓他放我們走,阿磐,這是唯一的法子了,豫兒缦兒不能變成孤兒。”
他猶豫片刻,慢慢松開手。
我緩步走向六哥,侍衛一窩蜂地圍擁完顔磐,長戟森森。
趙俊凜目瞪我,我求道:“六哥,我從未想過跟他去金國,放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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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扣住我的手,微擡手臂,侍衛得令,再次揮戟圍攻。
立時,厮殺再起,血腥味充滿了整個天地。
完顔磐怒火沖冠,沒有了我的妨礙,如假寐的猛虎倏然驚醒,全身爆發出駭人的力量,威力驚人。一招橫掃千軍,所向披靡;一招靈蛇出洞,狠辣無比;一招潛龍騰躍,氣象萬千。
他的四周,橫屍遍地,劍芒所到之處,斷肢橫飛。
仿若龍吟虎嘯,猶如萬馬奔騰,更似千滔萬浪,披荊斬棘,所向無敵。
我抽出手,傷心道:“六哥,你騙我!”
趙俊厲目盯我,“你還好意思說?此次乃千載難逢的良機,擒住完顔磐,便能一雪前恥。”
我大駭。
他說得沒錯,擒住金帝完顔磐,便能雪恥複仇,金軍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然而,我無法眼睜睜地看着我愛的阿磐淪為階下囚。
我應該為了所愛的男子以刀要挾六哥,與六哥決裂嗎?
此時此刻,我不知怎麽做是最好的,下不了決心……
完顔磐身上有傷,應付圍攻的大宋侍衛仍然游刃有餘,二十八衛也仍然銳不可擋,只是,這麽多侍衛,何時才能殺完?他見我沒有動手的意思,猜到我方才所說的只是騙他的吧。
他偶爾望向我,那樣憂傷而急切的目光,令我的心抽痛不止。
二十八衛已有多人受傷,不再戀戰,護着完顔磐後撤。
可完顔磐想帶我一起走,時時望向我。
我冷漠地望着他,搖頭,對他說:我不會跟你走。
長戟從四面八方襲來,他的護衛為他化去了驚險,卻遺漏了一支長戟。
那長戟直刺他的後背,待他有所察覺時,要完全避開已是不可能,左肩生生地承受了那一刺。
長戟抽出,血流如注。
我駭然捂嘴,數名金國護衛大吼,拚力救下完顔磐。
完顔磐大怒,打鬥更為勇猛。
恰在這時,混亂的厮殺中突然出現一批黑衣人,約有百來人,為首者着墨色披風,冷目溫顔。
葉梓翔!
他怎會回京?而且在三更半夜來到我所住的傾瑤別苑?難道他也知道了我被六哥囚着,偷偷回京來救我?
六哥亦震驚,面如冷鐵。
“葉将軍,救湮兒,她被囚禁了。”完顔磐擊退侍衛,揚聲喊道。
葉梓翔淡淡地看他一眼,沉穩行來,墨色披風迎風而起。
行至六哥面前,他叩拜行禮,恭敬有加,自然也向我行禮。
趙俊讓他起身,并沒有問他為何私自離開鄂州回京,想必心知肚明吧。
望着這一幕厮殺,葉梓翔的面色輕淡如水。
為人臣子,他會違逆六哥的旨意幫外人嗎?
無須多想,我也知道他不會。
他一向光明磊落,精忠報國,再者抗旨非同小可,他不會救阿磐。
望着阿磐浴血奮戰的一幕,淚水模糊。
阿磐,六哥不會放過你,我別無他法。
六哥,你要成就不世帝王,不會放過阿磐,那麽,我只能以死逼你。
只有我死,六哥才會被迫罷手,阿磐才有一線生機。
我死了,這世間三個文武皆能的男子就不會再為情所困,專心於他們的帝業與家國。
我累了,應該去陪伴母妃、父皇、樂福和李容疏,不該再留戀人世。
預言的人說得對,這雙碧眸會害死自己,也會害死身邊的人。
我不能再讓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因我而死,更何況,阿磐是我此生此世唯一愛的人,是豫兒和缦兒的父皇,我怎能讓他死呢?怎能讓兩個孩子失去母後、再失去父皇?
因此,死,是此時此刻唯一的選擇。
葉梓翔和六哥都望着完顔磐被圍攻的一幕,我悄然從懷中摸出一支白色小瓷瓶,取了一顆褐色藥丸放入口中,再将小瓷瓶放入懷中。
趙俊驚覺,扣住我的手腕,問:“湮兒,你吃了什麽?”
葉梓翔也轉過臉來,詢問地望我。
咬碎,吞下去。
“李容疏臨終前,交給我一顆特制的藥丸,讓我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我對他們說,莞爾一笑,“六哥,我沒想到終有用到的一日。”
“是什麽藥丸?”趙俊驚駭地問。
“請六哥下令,讓他們住手。”我祈求道,似乎感覺到那粉碎的藥丸迅速在五髒六腑擴散。
“湮兒,你竟然要救他?”他攬住我微晃的身子,悲聲質問。
“六哥,原諒我,湮兒這一生,只愛他一人,我不想我的孩子失去母後,也失去父皇。”我牽着他的衣袖,哀傷地祈求,“六哥,答應我,放了他……”
“湮兒,你究竟吃了什麽?”他焦急地問,面色劇變。
“陛下,長公主有可能服了毒藥。”葉梓翔痛心道。
完顔磐望見這邊發生了狀況,奮力擊退侍衛,想要沖過來,一時卻無法沖破圍攻。
趙俊抱着我,又恨又痛,“為何這麽傻?他值得你這般付出嗎?”
五內開始隐隐作痛,那毒性開始發作了。
我拽着他的手臂,求道:“六哥,湮兒最後一次求你,放了他……六哥……”
他沒有答應,俊眸的色澤漸漸轉濃,“六哥即刻帶你回宮解毒……六哥不讓你死……”
“沒用了,李容疏特制的毒藥,無人可解。”毒性的啃噬越發厲害,像有一柄尖刀不停地刺着五髒六腑,尖銳的痛一陣陣地加劇,我無力支撐,軟軟滑倒。
“湮兒……”趙俊蹲下來抱着我,雙眸泛起盈盈水光。
“長公主……”葉梓翔蹲在我面前,亦滿目悲痛。
“六哥,我要見阿磐……”體內翻騰,一如驚濤駭浪,話未說完,熱血上湧,從唇角流出。
葉梓翔揚聲制止厮殺,完顔磐沖過來,震駭地摸我的腮,“湮兒,為什麽這麽傻?”
六哥恨恨地瞪他,他伸臂想抱過我,六哥不讓,一把推開他,痛恨異常。
那劇痛令我蹙眉,咬牙忍着,“六哥,求求你,放了他……否則,我死不瞑目。你若殺他,我會恨你……”
趙俊終究颔首。
我艱難地轉眸,看向葉梓翔,“葉将軍,當年他放你一次,這次,我求你,也放他一次,護送他出大宋國境。”
他那雙清亮的黑眼變得迷蒙,“長公主吩咐,末将必定辦到。”
五內又是一陣絞痛,鮮血再次溢出,六哥為我拭血,痛道:“莫說了,六哥讓太醫為你解毒。”
我搖頭,看着完顔磐,輕笑,“豫兒和缦兒交給你了,你的願望,我會永遠記得,希望有實現的那一日。”
完顔磐大恸,淚水滑落,“湮兒,我會永遠等你,這一世等不到,就下一世,下下世。”
我輕阖眼眸。
“我要去找樂福和李容疏了,葉将軍,你知道嗎?他的師父是端木先生呢,可惜,端木先生那藥方從此失傳了,不知有沒有傳給李容疏。”我提着一口氣,問,“六哥,你知道端木先生嗎?”
“容疏沒有對我提過。”趙俊痛聲道。
“長公主……”葉梓翔有些疑惑,剎那間,雙眸清亮幾許。
我再次阖眸,握住完顔磐的手,全身的力氣一點一滴地流失,“阿磐,莫哭,我只是累了,就像父皇,死了,也就解脫了,不會再有折磨和煎熬……”
他握緊我的手,泣不成聲,“湮兒……”
劇痛襲來,神思漸漸幻滅……
他們一聲聲地喚我,哀痛的哭聲令人動容。
我真的累了,不想再理會宋金兩國的戰事,不想再牽扯兒女私情,不想再理會世事紛擾。
安靜地離去,是最好的選擇。
短短一生,二十八載,卻有半生活於痛苦與煎熬中,不是我想選擇的,卻不得不選擇。
六哥,我從小敬佩的六哥,願你從此任用賢能,守住大宋半壁江山,成為中興之主。
阿磐,我的阿磐,希望你帶大豫兒和缦兒,成就你的偉業。
葉将軍,我敬你如兄長,對你的虧欠怎麽還也還不完,來世我願及早與你相識,再不辜負你。
他們哭泣的臉龐越來越模糊,他們的喚聲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我希望,宋金再無戰事,我想在一處隐秘的角落,看着金帝和宋帝各守疆土,互不侵犯,國泰民安……
也許,那只是我的奢望。
這一世,這麽短,卻又那麽長。
這一世,有太多的恨,也有太多的愛,恨與愛,從一開始便注定,無法更改,誰也無法逃脫。
這一世,有太多的無奈,也有太多的痛楚,我總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別人的命運,卻在無奈與痛楚中越陷越深,被迫做一些違心的事。
這一世,沒有太多的選擇,也沒有太多的順心,當命運發生逆轉,當天翻地覆,我唯有以自己微薄的力量,茍且偷生,為親人做一點事,卻總是功敗垂成。
這一世,總是任性沖動,總是意氣用事,做錯了很多事,卻總有人保護我,讓我不受傷。
這一世,活得很累,這一刻,很輕松,解脫了。
六哥,阿磐,葉将軍,永別了。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我終於離開臨安皇宮,終於逃脫六哥為我準備的長公主下葬典儀。
這要歸功於葉梓翔。
他明白了我中毒身亡前所說的話。
李容疏特制的藥丸,端木先生的藥方失傳,有沒有傳給李容疏……
這些話是說給他聽的,讓他明白,我服下的毒藥并非真的毒藥,而是李容疏特制的假死毒藥。
離開金國前,我去了一趟太醫院,來到李容疏曾經住過的廂房。
太醫院的小醫侍交給我兩樣東西,一樣是端木先生研制的假死毒藥藥方,一樣是白色小瓷瓶,瓶中有三顆李容疏釀制的假死毒藥。
這三顆假死毒藥,李容疏預備讓我用三次,一次是逃出金國,一次是逃出臨安,另一次則是應付未知的變數。
李容疏往往能夠猜中未來會發生的事,先見之明令人驚嘆。
我“死”後,六哥守諾放了完顔磐,由葉梓翔帶來的百騎連夜護送出城。
六哥悲痛欲絕,未曾上朝,下令将我隆重下葬,定於兩日後出殡。
葉梓翔與雪兒、霜兒聯手,出殡前夕,她們徹夜守靈,過了醜時,打開棺蓋,讓我出來。
我換上宮女的衫裙,躲在她們的寝殿,次日早上,喬裝成她們的侍女,随她們出宮送殡。
下葬典儀宮女很多,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宮女的悄然離去。
於是,我順利地與葉梓翔彙合,藏身於鄉野。
想不到,這一生,會有兩次借“死”逃生,而兩次都是葉梓翔救我。
因為我的死,六哥悲傷過度,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之處,我這才逃出來。
出殡後第二日,葉梓翔即請回軍,六哥心情悲郁,沒有多加留難,讓他回去。
他來到我藏身的村莊,帶了兩個人來,竟是漠漠輕寒。
當初我回臨安皇宮,正奇怪為什麽不見她們,想不到她們根本沒有回宮,而是在臨安鄉下住下來。葉梓翔回宋後,她們找到他,打聽我的消息。此後,她們一直住在鄉下。
久別重逢,我們抱在一起,又感慨又開心。
葉梓翔不能久留,我送他到村道上,“葉将軍,一路保重。”
他放下駿馬的缰繩,面對着我,眉宇間仍有憂色,“長公主有何打算?”
“天大地大,到處是我家。”我輕笑,以前從未覺得今日全身心的輕松。
“可曾想過仍在軍中歷練?”秋陽的光芒落在他的眸心,墨黑中有一點斑斓。
“不了,若在軍中,六哥早晚會知道。”
“以陛下的才智,相信無須多久便會知道長公主并沒有死。”
“能瞞得一時是一時,在宋人眼中,寧國長公主已下葬,世上再無趙飛湮。”
葉梓翔颔首,望一眼天高雲淡,“假若陛下日後知曉長公主并沒有死,你還會回臨安嗎?”
我亦展目眼前的寧谧鄉野秋光,“走出那富麗堂皇的皇宮,才知道天高雲闊、鄉間野趣的可愛之處,将來如何,無法預料,走一步算一步罷。”
他問:“公主将落腳何處?”
我笑道:“我也不知,也就半壁江山了,能到哪裏去?其實,我很想回家。”
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說的家,是汴京皇宮,現為金人所占。
他放眼鄉間空闊處,溫和的眉宇立時充滿了壯志淩雲的豪邁氣概,“我有生之年,以收複失地為志,不驅金賊不罷休。”
我笑,“希望我能活到葉将軍光複失地的那一日。”
“長公主若玩膩了,便來鄂州找我,若有急事,可讓漠漠輕寒聯絡我。”葉梓翔囑咐道。
“好。”我誠摯看他,“葉将軍,謝謝你,下輩子若能相遇,我會盡早了解你。”
他不太明白,但見我含笑望他,他亦爽朗地笑起來,英眸流光溢彩。
正要上馬,他又轉身行來,一臂擁我入懷,在我發上落下一吻,又吻在我眉心,輕柔如風。
我錯愕。
只是片刻,他便放開我,上馬。
他望着我,眸光堅定,“我不想放手,可我更不想逼你,長公主,有生之年,我會等你。”
淡淡的話,語氣卻不容拒絕。
揚鞭。
絕塵而去。
漠漠輕寒不離不棄地跟随我四處游蕩,從紹興到明州,從明州到建康,從建康到平江,徜徉於青山綠水中,荊釵布裙,優哉游哉,無憂無慮。
紹興的湖光山色看膩了,就到明州看看波濤洶湧的大海和自由飛翔的海鷗,枕着海浪聲仰望群星璀璨;建康的秦淮河,漫步河岸,王謝風流的六朝氣息撲面而來,夜間聽着缥缈绮麗的輕歌絲竹,體會着文人墨客的雅趣;平江府是個适宜居住的精致小城,小橋流水,吳侬軟語,每日看那身姿嫋娜的江南美女,仿佛自己的眼睛也變美了。
這雙碧眸與常人太過迥異,我不想惹人關注,出門時便戴着一頂垂有一層黑紗的紗帽,遮住容顔。每個地方,我都會住上三五月,而雪兒和霜兒給我的一包銀兩夠我花兩三年,待銀子花光了,再想想如何掙銀子。
這樣的日子,惬意,悠閑,風平浪靜,怡然惬意。
只是,每日臨睡前,總會想六哥是否已從悲傷中恢複過來,想豫兒和缦兒長了多高,想完顔磐是否真的以為我死了,想葉梓翔過得好不好……
光陰就像江南水鄉的清流,緩緩流淌,無聲無息,不快也不慢。
紹興十年三月,金國傳出消息,金帝完顔磐暴斃身亡,遺诏着完顔峻嫡長子完顔撣即位。
初聞消息,悲痛欲絕,淚水湧出。
完顔磐僅比我年長五歲,怎會突然暴斃?那豫兒和缦兒怎麽辦?
思前想後,我覺得暴斃身亡應該有內幕。
若是暴斃,他為何傳位於完顔撣,而不是豫兒?難道他不想豫兒即位?即使是不想,完顔峻又怎會放過豫兒?更奇怪的是,不是傳位於完顔峻,而是完顔峻的嫡長子,完顔峻不就變成太上皇?
那麽,只有一個解釋,他自願隐退,禪位於完顔撣,由完顔峻和完顔弼攝政,然後帶着一雙兒女離開金國。
因為,他說過:既然宋金無法消弭戰事,我寧願我不是大金皇帝,你也不是大宋長公主,我們只是平凡的老百姓,帶着一雙兒女在一處山明水秀的隐秘之地過着無憂無慮的平淡日子。
我終於想明白,他不是暴斃,而是不想再理會家國軍政、宋金戰事。
因為,大金天下,於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誘惑力、沒有任何用處。
假若我猜的都是對的,他會帶着豫兒和缦兒南下尋我嗎?他知道我仍然活着嗎?
紹興十年五月,金國撕毀紹興和議,命完顔弼為帥,兵分四路南攻。
金軍來勢洶洶,勢如破竹,宋軍沒有防備,節節敗退,城池相繼失陷。
六哥遣韓世宗、葉梓翔等率軍迎擊,於東、西兩路取得大勝,相繼收回失地。
我聽聞,葉梓翔揮師從長江中游向中原挺進,兵鋒猛烈,銳不可當。
不久,又傳來消息,葉家軍進入中原後,受到中原百姓的熱烈歡迎,軍民聯手共同抵蘌金兵。
葉将軍,你收複中原失地的抱負可以盡情施展了,你大展身手的時機到了。
七月,葉梓翔親率一支輕騎駐守河南郾城,與完顔弼的一萬五千精騎香路相逢,繼而激戰。據說,他親率将士向敵陣突擊,身先士卒,勇不可擋,完顔弼大敗。其部将單騎闖入敵陣,想活捉完顔弼,殺敵數千,卻誤入禁軍圈套,萬箭穿心,壯烈犧牲,無比豪勇。
郾城大捷後,葉梓翔乘勝向朱仙鎮進軍。
朱仙鎮距離金軍大本營汴京僅有四十五裏,完顔弼集合十萬大軍抵擋,再次慘敗,連夜撤逃。
此次北伐中原,葉梓翔連續收複颍昌、蔡州、陳州、鄭州、郾城、朱仙鎮,将金軍打得落花流水,金軍軍心大潰。
金兵南侵,宋軍蘌敵有術,只要再向北追擊,就能收複淪陷十多年的中原失地。
我本以為,葉梓翔會一鼓作氣地北伐,卻沒想到,終究功虧一篑。
我軍取得輝煌勝利,形勢大好,六哥卻急召葉梓翔回京。
不得已,葉梓翔只得遵從聖意,忍痛班師回朝。
而本已敗走的完顔弼,又整軍回到汴京,不費吹灰之力,占領了中原地區。
回到臨安,葉梓翔即遭誣告“謀反”,被關進大理寺。
九月,我在紹興的畫舫上游湖,當漠漠輕寒告訴我這個消息,我震驚異常。
六哥,你為何這般糊塗?葉将軍怎會謀反?六哥,你為何急召他回京?
“長公主,奴婢打聽清楚了,葉将軍确實被關在臨安大理寺,監察蘌史親自刑審。”漠漠道。
“葉将軍精忠報國,一心北伐收複失地,怎會謀反?長公主,你一定要救葉将軍呀,他是被冤枉的。”輕寒哭着求我。
“我想想法子。”
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六哥又不是不知葉梓翔的為人秉性,怎會相信那些主和派奸臣的誣告與構陷?竟然将他下獄刑審,六哥究竟在想什麽?宋軍抗金形勢正好,收複中原失地有望,為什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急召他回京?
六哥,你真的不想收複中原、回都汴京嗎?你真的想在西湖邊當一個安逸的太平皇帝嗎?
以秦繪為首的主和派奸臣一向與主戰派勢成水火,秦繪聽命於金國辦事,誣陷葉梓翔自然不在話下,可是六哥為什麽聽信奸臣讒言?這太奇怪了。
難道……
六哥已經知道我并沒有死、知道葉梓翔在兩年前救出我?難道六哥假借奸臣的誣陷,順勢召他回京、對他盤問我的下落?
而在臨安皇宮中,雪兒和霜兒知道我并沒有死,說漏嘴也是有可能的。
原來,葉梓翔的牢獄之災源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