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和離
和離
“你再說一遍！？”徐夫人死死地盯着她，就連聲音都帶着一絲愠怒，似是不敢相信她說的。
穆纭絲毫沒有被她的語氣驚吓到，極為冷靜地說：“兒媳跟夫君感情不和，再加上我确實嫁進來一年都無所出，自覺心中有愧，便自行同夫君商議了此事，他已然同意了我的決定。”
“和離的事你已經跟賀煜說了？”徐夫人見她點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盞都随之一顫，發出響耳的碰撞聲，“我不同意你們和離。我徐府，還沒有過和離的先例。”
“阿纭，你向來都是懂事的。如今又為何非得鬧到這一步？就算是為了納妾的事，你要是不願，直接說就是。我又不是非得逼你同意。”
徐夫人以為是她張羅着給徐賀煜納妾，讓她不滿，所以才提出和離的想法。便想着退讓一步，等以後再說。
穆纭低眸，“不全是納妾。母親應該也知道，賀煜跟我本就沒什麽感情。他如今也有了喜歡的人，我又何必強求。
阿纭自認為是一個肚量小的人，我只求我的夫君，能夠跟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難，但是，我也只有這一個要求。別的，再無所求。”
“若是你能給徐府盡早生個一兒二女，我又何必這麽着急給賀煜納妾。”徐夫人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穆纭沉默不語，絲毫不為徐夫人所說的話動搖。
徐夫人見她這樣，反而輕輕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将桌上歪斜的茶盞蓋子蓋好，才緩緩說：“我剛進徐府的時候，也抱有跟你一樣的想法。徐老爺他一開始也确實尊重我，我入府三年，他都沒有納妾的意思。
但是人總是會變的，徐老爺他或許是迫于無奈，又或許是順水推舟，後來不照樣又擡進來三個。”
我當時甚至也想和離算了，但是後來我又想明白了。普通人家納妾再娶的都大有人在，就算不娶，在外面不清不楚的也不少。更何況是徐老爺這種身份？”
況且徐老爺對我好歹也是有情分在的，他始終尊我敬我，這就夠了。”
賀煜他是徐老爺的獨子，我也是對他太過嬌慣了。他才不管不顧地放棄了仕途，去當那什麽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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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說完這些，似有些感觸，神情都柔和了不少，“你現在還年輕，想法天真些也很正常。也不是我想逼你，只是當年我生下賀煜的時候就傷了身子，要不然我也不會把所有希望都寄存在你們身上。
阿纭，你也要體諒我這個當娘的心。等你到我這個位置上來，自然就明白我的難處了。”
“母親說的，我都明白。但是和離的事，是我想了很久才決定的。”穆纭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跪下，開口說，“阿纭自覺不孝，還請母親同意我們和離的事。”
徐夫人這次終于忍不住怒道：“你以為我不讓你和離只是為了我自己的私心嗎？我還不為了你好！
你一個商戶之女，能嫁到我徐府來，已是高攀。留在徐府好好當你的少夫人，多少人羨慕還來不及！”
你要是和離了，不光你要被人指指點點，你爹還有我們整個徐府都要被人指指點點。日後你想要再嫁人，基本是不可能。更別提你還想要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穆纭聽到她的話，心中只想冷笑，說了這麽多，不全都是為了徐府的面子，她真的為她想過嗎？
“兒媳既然決定好和離，這些事自然都考慮過了，母親不必為我憂心。”
徐夫人本就不太喜歡穆纭這個商戶來的女兒，現在她還一而再再而三忤逆自己的話，只覺腦袋氣得一陣一陣地疼。
她猛地将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發出劇烈的響聲，上好的瓷器就這樣四分五裂，流出一地的茶水。
穆纭往旁邊稍稍動了一下，欲想躲開飛濺的碎片，但還是被刮傷了臉頰。鮮血順着白皙的面容流下，極為紮眼。
徐夫人看到她流血的瞬間楞了一下，她本意并不是想傷她，只是發洩心中的怒火而已，現在卻鬧成這個地步。
但是現在她又不好下面子去關心，只能繼續保持着她上位者的姿态，冷着聲音說：“和離的事，以後再說，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
“母親。”穆纭繼續想要說什麽，卻正好跟後面進來的徐賀煜聲音重合上了。
“母親。”徐賀煜着急地推門而入，打斷了穆纭接下來的話，“母親你這是在做什麽？為何要發這麽大的火？”
他一進門就看到滿地的瓷器碎片，還有四溢的茶水，趕緊轉頭去查看穆纭的狀況。
穆纭回頭看他，眸中帶着淚，臉頰上還有血痕，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柔弱又可憐。
徐賀煜心中一顫，趕緊過去将她從地上扶起來，仔細看了看她的傷口，“阿纭，怎麽樣，你疼不疼？”
他不敢輕易給她擦掉血，怕讓傷口更大了。畢竟這可是在臉上，以後萬一留下疤，可就難辦了。
“我沒事。”穆纭搖搖頭，眸中的淚水卻更多了。
徐賀煜見狀忍不住帶着不滿看向徐夫人，“母親你有什麽話，大可以好好說，為何非要動手？阿纭她傷了臉，日後該怎麽見人？”
“你就是這樣跟我說話的！”徐夫人原本壓下去的怒火，在聽到徐賀煜如此責備她的時候，忍不住又發作出來，“你的好夫人，她想要跟你和離，我好心勸解她，她卻不領情。這麽說，是我管的錯了？”
徐賀煜聞言神色變了變，但還是替穆纭辯解：“和離的事，是我已經同意了的。母親縱然生氣，也不應該發這麽大的火，還傷了阿纭。”
“好，好，好。”徐夫人喘着粗氣連說了三聲好，顯然是氣得不行，“兒子長大了，開始向着外人說話了。連我這個當娘的話也不願意聽了。既然這樣，那還來問我的意見做什麽？你們自己和離了便是！”
“阿纭她尊敬您，才願意先詢問您的意見。您就算是不同意，也不應該把火氣都發洩在阿纭身上。這件事，說到底都是兒子的錯，是我辜負了阿纭的一片心意。母親要責怪，就責怪我好了。”徐賀煜說完就直接跪到了徐夫人面前。
“你有什麽錯？錯的是她！”徐夫人看着他這樣，直接怒吼道，“她身為正室夫人，一點容人的氣量都沒有。還處處違逆我這個做長輩的話，不敬不孝！要我說，這樣的兒媳，斷然是不能和離的。”
“就應該直接休棄！”
“母親！”徐賀煜拔高聲音喊了她一聲，見徐夫人冷靜了一點，他才繼續說，“母親慎言。這樣的話，兒子希望您以後不要再說了。您也是女人，我希望您能夠理解阿纭。”
他朝徐夫人拜了拜，然後起身拉着穆纭往外走，“阿纭，我們走。”
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再給徐夫人。
穆纭看了一眼已經氣得說不出話的徐夫人，默默跟在徐賀煜身後出了門。
等離開徐夫人的院子有一段距離後，徐賀煜停住腳，轉頭看她，眼底滿是歉意，“今天的事，我替母親向你道歉。”
“不用，母親她并沒有太過為難我。”穆纭朝他輕松地笑了下。
“你不用替她解釋，母親是什麽性子，我自己知道。”徐賀煜見她笑，愈發覺得她勉強。
頓了一會之後，才又問：“你真的決定好要和離了嗎？”
“嗯。”穆纭點頭。
聽到她肯定得回答，徐賀煜神色明顯暗淡了幾分，卻又勉強笑了笑。
他伸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臉，卻又在半途收回，“先回去吧，你臉上的傷，還是要盡快處理，免得落下疤了。”
說完，他沒再看她，對旁邊跟過來的小竺說：“你扶着你家小姐回去休息，用溫水一點點把血擦掉，小心點，別把傷口又弄開了。”
“是。”小竺點頭應下。
穆纭臉上的傷口并不大，這麽久早就停止流血了。臉上的血痕已幹涸了不少，讓她隐隐有種不适感。
在徐賀煜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突然出聲說：“我還沒有跟母親說宋姑娘有身孕的事，你等會去跟她說一聲，她應該就沒那麽生氣了。”
徐夫人那麽着急給徐賀煜納妾，不就是為了孩子。現在孩子已經有了，她氣也氣不了多久。
“好。”徐賀煜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她還替他着想，忍不住有些動容，“今天真的委屈你了，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盡量補償給你。等和離後......你要是還想回來，我也可以等你。”
“那宋姑娘該怎麽辦？”穆纭略微有些無奈地看向他，她發覺他就是“太好了”，對誰都好。到最後，為難了自己，還傷了身邊的人。
而且她不過是覺得方才在徐夫人面前稍稍利用了一下他的同理心，覺得有些愧疚，才會好心提醒他罷了。
徐賀煜怔住，他似乎并沒有想這麽多。
穆纭見他如此，嘆了口氣，“宋姑娘陪了你這麽久，你應該對她有一個交代。希望你以後不要辜負她。”
她沒等徐賀煜回應，就帶着小竺回去了。
獨留徐賀煜一個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