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涼秋
涼秋
中午用膳的時候，徐賀煜并沒有出席，穆纭對此倒沒有多大反應。倒是徐夫人卻皺了眉，十分不愉。
她沉聲喊了一名家仆過來，吩咐道：“你直接去少爺的醫館看看，他到底做什麽去了。若是沒什麽事，讓他趕緊回來。”
“是，夫人。”家仆領了命，就匆匆跑去找人了。
“讓你們見笑了，賀煜他平時都是懂禮數的。想必今天是有什麽事，才耽擱了。”徐夫人朝席上衆人歉意地笑了笑，然後招呼着他們開始用膳。
旁邊的徐老爺沒有說話，但也顯然因着徐賀煜這次的行為，有些不滿。
沒過多久，家仆就回來了。徐賀煜并沒有跟着他一起回來，這讓徐夫人有了明顯的怒意。
但是礙于還有這麽多人在，她沒有當場發作，只讓家仆下去，然後又繼續保持着那副端莊穩重的模樣。
飯後，徐夫人将穆纭單獨叫到一旁。跟她說：“你代我親自去醫館一趟，看看他究竟在做什麽。若是在處理那個宋姑娘的事，便直接将他喊回來，就說是我的吩咐。若是其他的，讓他趕緊處理完就回。晚上的宴會他可不能再缺席。”
“好。”縱然有些不情願，穆纭也只能照着吩咐去了醫館。
茂縣的街上人來人往，兩側商鋪的門口都挂滿了燈籠。中秋佳節，總難免不了比平時要熱鬧幾分。
穆纭看着周圍人臉上都帶着笑，莫名也有了幾分輕松。在徐府面對那些人，總要挂着一些假笑，讓她有些疲倦。
她不知道徐夫人的那些娘家人今天過來是為了什麽。
雖嘴上說着是好些年沒在中秋聚過了，但是她們話家常時，話裏話外都離不開哪家的媳婦又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這些弦外之音她不是聽不出來，但是她并不想聽，甚至還有些反感。
她跟徐賀煜終歸是走不到最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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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們要不等晚點再去找少爺？”小竺在一旁看到穆纭盯着周圍的人瞧，便以為她是想在外面散心了，便主動提議道。
“反正徐夫人只是讓你喊少爺回去。但是什麽時候回去，又沒說。現在離晚宴還有好幾個時辰，完全夠我們在外面玩一段時間了。”
往年還在穆府過中秋的時候，穆纭總會帶着她在外面玩樂，到了晚宴都不肯回去。
如今嫁到徐府來，倒是拘謹了許多。中秋、元宵，這些佳節都沒有出來玩過了。就連小竺都有些懷念之前的日子了。
“還是不了，徐夫人她還在等着。等會要是回去晚了，她指不定又要說些什麽。”穆纭雖然也很想在外面玩一玩，但是現在卻不是時候。
等日後她和離了，自然也就不用再理會這些了，現在也不用急于一時。
“那好吧。”小竺也察覺自己的提議有些不妥，只能收了心思。
穆纭帶着小竺到醫館的時候，醫館裏并沒有多少人。就連裏面的小厮都只剩下一個，懶散地靠在櫃臺上，撥弄着算盤玩。
小厮察覺有人來了，才站直了身體。他看到是穆纭，就趕緊過來打了招呼，“夫人，您今天怎麽過來了？”
“我來找徐大夫。”穆纭懶得跟他寒暄，直接說明了來意。
“啊？找徐大夫啊。”小厮反應似乎有些怪異，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穆纭說，“他可能不太方便出來，您要不先在這裏坐坐？等會他有空了，說不定就出來了。”
穆纭微微蹙眉，“是徐夫人讓我過來喊人的。你要是不方便進去跟他傳話，那我就親自進去找他。”
她說着就要動身往醫館後院走去。
“诶诶，夫人使不得。”小厮趕緊攔住她，“徐大夫他吩咐過，不管是誰來找他都不要進去打擾他。我看您還是別為難我了。您要是就這麽進去了，那我明天可就被趕出醫館了。”
“那你就幫我進去傳一聲話，若是徐大夫他确實不想出來見我，那我也就不為難你了。”穆纭神情淡漠，并沒有因為小厮的話動搖。
小厮猶豫一陣，咬咬牙還是答應了，“那好吧。”
在他準備去後院的時候，穆纭又喊住他，“你記得跟他說，是徐夫人讓我過來找的。今天見不到人，我回去也不好交代。”
“好。”小厮點點頭，掀開布簾，就往後院去了。
“小姐，你說少爺他不會在後面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小竺有些懷疑地看了看醫館內部，然後小聲跟穆纭說。
“那跟我又有什麽關系？”穆纭自顧自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我今天來這，只是為了将少爺找回去而已。至于他在這裏做什麽，我并不關心。”
雖聽她這麽說，但小竺還是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她知道小姐總是嘴上說着不關心，但心裏指不定就難過上了呢。
自家的丈夫在外面跟其他的女人不清不楚，現在還被攔在了外面。這放到誰身上，都不會好受。
“你不用那樣看着我，我是真的不在乎的。”穆纭無奈地看向小竺，她知道她肯定是多想了，便解釋道，“再說了，我确實已經做好決定要跟少爺和......”
“阿纭。”話說一半，徐賀煜就從後院出來了。
穆纭不知道他剛剛聽沒聽見自己的話，不過就算是聽見了，她也絲毫不緊張。和離的事，她早晚都是要說的。
“阿纭，今天的事，我很抱歉。”徐賀煜走過來，有些歉意地看向她，“等回去，我一定向母親解釋清楚。還有......”
他說着，突然又停住。
穆纭見他話說一半，便沒了下文，主動問道：“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是。”徐賀煜神情猶豫，遲疑一陣後，又開口道，“我們回去再說吧。”
“為什麽要回去再說！？”
穆纭還沒答應，宋鈴清就一把掀開布簾，站到了兩人面前。她言辭激烈，雙眼通紅地看向徐賀煜，顯然十分激動。
徐賀煜為難地看向她，“鈴清，你就給我一點時間吧。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這次肯定不會再食言。”
“賀煜，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現在真的等不了了。”宋鈴清說着，就流下淚來，“你知道嗎？我一個人在醫館的時候，總在想，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可明明當初，你跟我才是兩情相悅的。你跟我說過，你跟本就不喜歡你的夫人。若是可以，你就便跟她和離，然後再迎娶我進門。
可是，她只是來了幾次醫館，你就變了心意。說不願她傷心，便将我們的事一瞞再瞞。還說等以後有了合适的機會，再徹底将我們的關系告訴她。”
她說完停頓了一會，狼狽地笑了一下，“這些我都可以當做是你當初哄我的謊話。可是現在，賀煜，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你卻不能不要我肚子裏的孩子啊。我只是想要一個名分而已，就這麽難嗎？”
随着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宋鈴清整個人幾乎是哭得搖搖欲墜。
徐賀煜不忍地将她摟在懷中，然後終于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嘆了口氣，對穆纭說：“阿纭，對不起。我和她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她現在确實已經懷了我的孩子。等她進門以後，我定然會想辦法補償你。”
“不用了。”穆纭冷淡地拒絕了他想要繼續說出口的承諾，“既然你之前就有了跟我和離的打算，不如現在就離了吧。”
“阿纭。”徐賀煜微微睜大了眼，似乎是不敢相信她會這麽說。
就連宋鈴清都停住了哭聲，怔怔地看向她。她只是想逼着穆纭同意她進門，并沒有想真的讓徐賀煜跟她和離。
雖然如今的局面也是她想看到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竟感覺像是在做夢一般。
“你們不用這樣看着我。”穆纭突然笑了一下，“我們和離，對你，對我，還有對這位宋姑娘，都好，不是嗎？”
徐賀煜松開宋鈴清，想要拉住她，卻被穆纭避開，“宋姑娘現在狀态不太好，你還是多看看她吧。”
說完，穆纭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醫館大門。
徐賀煜在聽到她要和離的一瞬，只感覺腦中紛亂如麻，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想不到。現在見她要走了，腳下也像是被黏住一般，邁不動分毫。
穆纭走到一半，停住腳，轉身看他。
徐賀煜心中升起一抹希冀，覺得他們的關系也不是那麽不可挽回的時候，卻聽她說：“母親讓我來喊你，你還是早些回去吧。今天的晚宴，你可不能再缺席了。”
“好。”徐賀煜有些艱難地開口。
穆纭見他應下了，便沒有再給他多餘的眼神。帶着小竺，慢慢遠去。
街上依舊熱鬧着，穆纭纖瘦的身影走得挺直，但卻透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脆弱。
“小姐。”小竺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是抹不開的擔憂。
雖然今天終于把和離的事說開了，但是她卻感覺穆纭并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麽開心。
“怎麽了？”穆纭臉上的笑意很淡，她看向小竺，說，“你怎麽是這副表情？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回去了，你不應該高興嗎？”
“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小姐......”小竺原本還想說些什麽，在看到她的臉時，忍不住驚呼道，“小姐，你怎麽哭了！”
秋日的涼風吹過，臉上也随之傳來陣陣涼意。穆纭這才恍然驚覺，自己竟然真的流淚了。
她一直以為，她不會哭的。
小竺趕緊掏出手帕，想要幫她擦擦臉上的淚水。
穆纭擋開了她的手，只從她的手中接過手帕，笑着說：“我沒事，只是想到快要回去了，有些開始想家了罷了。”
“也不知道我爹現在怎麽樣了。他的腿傷也不知道好利索了沒有。我回去的時候可不想看到他一瘸一瘸的。”
她吸了口氣，繼續扯出一個笑說：“小竺你說我要是笑話他，他會不會罵我？”
“小姐你別說了。”小竺實在不忍心她繼續強撐着說下去，自己也跟着紅了眼眶，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穆纭閉了下眼，沒再看她，她怕她忍不住哭出聲來。過了許久，她才啞着聲音說：“我們回去吧。”
“小姐，要不和離的事，就算了吧。”小竺小步跟上她，“少爺他也說不定不想跟你和離的。”
“就算不想又怎麽樣？難道你要我看着他跟別人恩恩愛愛，生兒育女嗎？”穆纭擦了擦臉上的淚，“我和他，終歸是有緣無分。”
“今天沒有宋姑娘的事，以後也說不準會因為其他的事分開。倒不如趁着如今感情尚淺，早日分開的好。”
“而且我現在也沒那麽傷心，只是覺得有些冷了。中秋本該是團圓的日子，周圍卻沒有能讓我依靠的親人。”
“小竺，等事情結束了，我們就回去看看我爹吧。他一個人估計也孤孤單單的，我回去跟他相依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