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終入梵城
終入梵城
天龍寨上的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夜,偌大的一個寨子裏火光沖天,映着那黑夜都亮的如同白晝一般。
陣陣爆破的轟響引的城內不知情的百姓三更半夜地都急急忙忙從床上爬了起來,烏泱泱的一群人駐足在那大街上,只看得這樣一番“天災人禍”的景象。
山寨裏頭百餘山匪生前也是作惡多端,殺人如麻,臨了臨了,卻被困死在那小小一寸方廳之內,縱是哀嚎悲鳴,垂死掙紮,最後也只是落得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原以為這惡有惡報,燒死了這夥山匪可謂是大快人心,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那火勢卻仍不見消,連綿一片又燒到了山上的雜草樹木,竟生生演變成了一場山火,也算的上是殃及池魚。
縣令緊趕慢趕地又派去了救火的衙役,可是一行人卻是都被大火給困在了山底下,最後也只得任由這場火生生燒到了白日。
派來的人手砍了些山底下的樹木,圍住了那火不往城中蔓延,直到臨到日出的時候,天降大雨,這才滅了這場不明不白的火。
浩浩蕩蕩一場大火還了個清清白白的人間,仿佛所有罪孽深重都就此化作塵煙一縷,随風一齊揚了一般。
雲煙瑾他們一行人是最後下山的,因着囑咐暮芹提前告知了縣令這番前因後果,是以他們三人一到城門口時,便被府裏的下人給接到了縣令的宅子裏。
燈火通明的宅子裏進進出出多少人,為着救火,為着安撫百姓,縣令也是大半夜被人從睡夢中給叫了起來,人連靴子都沒提好,便四處奔走起來。
雲煙瑾進門的時候便正遇着人往外出,男人外衣的衣帶都系的歪歪扭扭,臉上也是一副火急火燎的表情,但見到三人時,卻還是俯身真心誠意地感謝了一番。
只是時間緊急,縣令爺也只好歉意地被來通傳的衙役給拽走了去,反觀雲煙瑾這會兒瞅着城中衆人都被他們這一番意氣之舉給弄的人仰馬翻的,竟也罕見地有了幾分心虛,只是這邊還沒來得及讓她愧疚,自己背上那人便猛然開始咳嗽起來,
“咳咳咳……”
“商陸?你可還有事?”
到底還是擔心占了上風,雖說那迷藥不過是短暫讓人昏過去而已,并無甚其他的用處,可是商陸這副身體一會兒是這個毛病,一會兒又是那個毛病的,她可是不敢輕易下了這番結論。
眼瞅着人只咳嗽了幾聲,卻又不回話了,雲煙瑾心中急得慌,正想側身差鶴熙去請個郎中回來,兩人便被個婦人給叫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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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便是姑娘滅了那夥山賊罷,如此大恩大德,若清代我梵城百姓先在此謝過了。”
站在庭院中的女人看上去約是三十出頭的樣子,一副溫婉端莊的長相,因着夜裏起的急,女子未着粉黛,只一身素衣,但行步間卻半分不顯急切,俨然是大家閨秀的出身。
想來此人便是那縣令的內眷無疑了,雲煙瑾的目光在女人身上打量幾番,有了定論,便放下了戒心,快步朝人走去,
“麻煩夫人幫忙找個郎中來,雲煙自是感激不盡。”
“姑娘說的這是什麽話,曉曉,去将顧大夫請來,要快。”
女人打眼便瞧見了雲煙瑾身上趴着的人,只是畢竟是他人之事,她也并未多問。
女人擡手遣了身邊的侍女去請了郎中,便轉身引着三人往下榻的廂房走去,從前廳到後院的一路上只聽得鶴熙對着那婦人不住的天花亂墜的誇獎,影影綽綽間,梵城的夜眼瞅着也要亮了。
“姐姐,商陸哥哥什麽時候醒過來啊?”
小公子撐着自己的下巴,困的連着打了好幾個哈欠,明明那老頭都說哥哥沒什麽大事了,怎麽這都一宿了人還沒醒過來。
“困了就去睡,倘若見了鶴熙,叫他來這找我。”
雲煙瑾在床邊守了一整夜也沒見得商陸醒過來,她心裏不放心,更是沒法安安心心合了眼去睡上一覺,如今心浮氣躁的,開口的聲音也是不耐煩的緊。
心裏也不住嘀咕起來,鶴熙這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這人下的到底是哪門子的迷藥,怎的藥效這麽強,人到現在還醒不過來。
“哦,那我去找找他。”
小公子自知這一回給人添了麻煩,害的一行人遭了這無妄之災,而自己更是一直沒幫上什麽忙,是以如今也不再敢跟雲煙瑾頂嘴。
小公子被這一聲給吓了醒,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卻也只是擺弄了幾下自己的袖子,便眯着眼,頭重腳輕地挪着步子朝門外走去。
“誰找本小爺啊?”
打老遠就聽得鶴熙那欠揍的聲音,男子大搖大擺地進了門,如今整個人都是容光煥發的,他一把勾住了小公子的脖子,半分不見外地笑着開口道。
“少說廢話,解藥拿來。”
昨晚郎中來了後一副藥都沒開,說是等着藥效過去便好了,雲煙瑾雖面上不顯,但還是留下晏兒,自己去找了鶴熙。
可這人不知怎麽的,進了宅子以後便不見了蹤影,雲煙瑾詢問了下人尋到了他的廂房,卻只撞見了一副空蕩蕩的床鋪。
後她又找了整個院子也沒見着人,這才無功而返回了去,而商陸那救命的藥箱更是早已尋不着了,這回別說是修了,怕是早被大火給燒成了灰,雲煙瑾這會兒三步并做兩步地站到鶴熙面前,一把将手攤了開。
“沒了。”
鶴熙輕飄飄地将人的手打掉,又半分沒有自覺的,摟着小公子自顧自地坐到了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熱水入腹,他這才覺得舒服了不少。
“那要什麽草藥?我去藥鋪取。”
雲煙瑾閉了閉眼,忍着怒氣開口道,她知道這迷藥是鶴熙自己配的,所以昨晚在那郎中那,她也不敢輕易求人開藥。
本想着這人自己總會留着些備用的,如今看來倒是她高估了。
她與鶴熙接觸不過幾面,便能看出來人是個不靠譜的,但也沒想到這人能做到這般地步。
“這就是瞧不起人了,”鶴熙扥了扥自己袖子,好似有多驕傲一般,“我這解藥可是七七四十九天煉制而成,哪是尋常藥鋪可比的,再說了,不就是個迷藥嗎,怎麽都不會把人藥死了,你且多等等。”
“啊?這迷藥還能死人啊?”
原本安安靜靜,并未出聲的小公子陡然聽聞這麽一句,還沒反應過來,這話便先問了出去,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麽,他趕忙雙手捂住了嘴,擡頭悄悄瞧了一眼女子的眼色。
“哎哎哎,你們這一個兩個怎麽都對我這麽不信任,這可是我師父專門教給我的防身之術,我師父教的,怎麽可能是害人的?”
鶴熙擡起手在小公子腦門上用力敲了一下,這才心滿意足地坐正。
“哎呦,那防身之術不就是對着壞人的嗎,怎麽就不能是害人的?”
小公子被打的痛出了眼淚,如今又反起嘴來,而鶴熙此人便更不是個省油的燈,眼瞅着兩人就要吵起來,雲煙瑾頭疼地握了握拳,先開口說道,
“他若是醒了便來叫我,我去門外站會兒。”
雲煙瑾懶得給兩人再講一堆大道理,她如今連生氣放些狠話都沒力氣,只想趕快找個地方清靜清靜,如此不等的兩人回話,她便率先朝門外走去。
“雲煙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雲煙瑾從臺階上下,正遇上暮芹要往房裏走,女子如今換上副幹淨的衣裳,頭發也拿發簪簪了起來,半分沒有了當時狼狽的樣子。
“嗯,你來是為何事?”
雲煙瑾不經意地擡了擡眼,看清楚了是何人,話裏話外也就放松了下來。
其實說起來她還是挺欣賞眼前這人的,女子是個識大體,明事理的,又有個當斷即斷的性子,辦起事情來也是十分利索。
雲煙瑾昨日從那牢裏逃了出來後,便先去找到了那群被關押起來的女子,讓暮芹幫着把一群人帶了出去。
而也正是在那時她正好碰上了前來救人的鶴熙,那人說自己是個小門派的關門弟子,如今是下山歷練,雲游至此地,路見不平,這才“拔刀相助”,如此才有了兩人之後的那番謀劃,“浩浩蕩蕩”地剿滅了這夥山匪。
“當然是為了你啊,你救了我們大夥,我可不是得感謝感謝你嗎,我這回是來請你去我家吃飯去。”
女子脾性爽朗,看着雲煙瑾一副板着臉的樣子,知道人定是又遇着了煩心事,開口間也帶了幾分寬慰,話畢又擡手拍了拍雲煙瑾的肩膀。
“不用謝,我又不是為了救你們。”
她殺人是為報私仇,救人之事不過是順帶着的,何況若不是因為自己心裏覺得虧欠了暮芹,沒做到救人出去的承諾,她怕不是昨晚直接就要自己走了,哪還管的了那麽多。
何況這種受人感謝的事情她實在是消受不來,還不如直接拒絕了好。
“說的這叫什麽話,那幾十個女子不是你給放出來的?那上百個山匪不是你給放火燒的?你就不要這般謙虛了,做了好事有什麽不敢說的。
不過我倒也奇怪了,你當時在喜宴上都傷成那副樣子了,那麽高的臺階上滾下來,居然不過幾日就好了?”
暮芹一邊扯着雲煙瑾的胳膊把人往外拉去,一邊嘴裏又不住的念叨着,想來想去倒還真讓她說出些蹊跷來。
而雲煙瑾聽聞此言,心裏也是咯噔一下,難道她要說是因為她是苗疆來的蠱女,養在她身體裏那些蠱蟲只要受着毒血滋養,便能為宿主塑骨生肉,她之前幾次受傷的時候,都是不到幾日便好了,可是因着怕人懷疑,她一般也會裝些日子,可是昨夜實在是氣急了,她便一時忘記了遮掩,不想還真讓人給注意到了。
可是這話她要是真說出來,怕不是就要被人給當成個怪物了,若是有人之心,許還會暴露她的身份。
“你別拽我,我真不去……”
雲煙瑾轉言不答,只鎖緊了一雙眉毛,想要将暮芹拽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扒拉下來,心裏也是不斷地想着能搪塞人的理由,好讓她能安安生生地坐下歇一會兒。
可眼瞅着就要被人拽到門口去了,雲煙瑾只得趕忙擡手扒住了門框,嘆了口氣,想着先拖着會兒再說,卻猛地聽聞身後一句喊聲。
“姐姐,商陸哥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