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長路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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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吃完一頓飯,簡席言一句話都沒和她說,悶聲快速吃飯離席,簡教授權當是自己私自做主找兩人回來吃飯惹得他有情緒,倒也沒多問。
吃完飯,還想要留着光遙在家住幾天,她哪敢應下,在簡教授千叮咛萬囑咐之下跟着簡席言的車回了市區。
黑色吉普去了一層灰塵,洗刷一新,開出山路平穩的開上了高架。
車外,天高水藍,鳥鳴魚躍。
車內,一言不語,冷沉異常。
光遙坐在副駕上,低着頭衣角藏在手心裏揪來揪去。自從讓她跟他去洗水果之後,他當真再也沒和她說一句話,即便到了廚房裏,也沒有讓她動手的意思,晾着她在一邊等,找了果籃自己快速把水果洗了才遞給她端出去。
廚房裏還有阿姨在炒菜,倆人杵在門口,她本想開口說句話又堵了回去。
剛才在客廳裏和簡教授的話顯然被他聽去了不少。
水果“桄榔”撞在茶幾上。
她聞聲一擡眼,兩道目光在空氣中交彙而過,對面頭頂上眼神空寂清冷,隐隐壓着一股鋒芒,像即将破弦而出的冷箭,她太熟悉這種目光,這是他生氣發火的前兆。
窗外車流漸少,簡席言提了檔車速,後視鏡裏高速路兩側圍欄更加快速的刷刷往後退。
她無意識的搓了搓手心,棉麻的襯衣下擺很快起了一團褶皺。
忍不住悄悄轉頭去看,他還是一言不語,單手搭着方向盤,面無波瀾目光冷靜目視着前方路況。
默默收回眼來。
相處的久了不說了若指掌,也會察言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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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
他生氣起來向來跟別人不一樣,也不對你大吵大鬧,有時候就那麽冷冷的拿眼神凍着你就能讓你打心底發顫,自覺反思做錯了什麽。
她寫《言大大與遙二二》的時候,常常這麽形容故事裏的男主——那眼神是帶勾的,卻偏偏染着春寒料峭,人間芳菲。
路程過了一半,終于在她第五次用餘光偷看他的時候被他适時回頭逮了個正着。
瞪時心下一悸,但還在堅持。
“網上照片的事對不起,我也沒想到……”
尾音漸消漸弱。
他細長的眼尾輕微眯了下,聲音淡漠的終于跟她說了自那以來的第一句話:“我明天還要去趟J市,一會兒有時間沒,有些話和你談一下。”
——
一路回了市區,繞過廣安小區,開到蘭盛裏門口停下。
簡席言在前她在後一路領到裏間,他轉回頭來扔下車鑰匙,翻身拉了把椅子給她,示意她坐下。
大門開着。
屋裏有股潮濕氣混着淡淡的顏料味。
光遙沒動就那麽站着,看他要和她說什麽,自從在車裏他丢下那句要好好談談的話,心裏一隅就開始滋生起緊張惶恐的情愫,隐隐的不安就這麽一點一點自岩縫裏發酵膨脹……
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看他斜坐在桌子邊緣,放低了高度恰好能與她平視,剛被扔下的車鑰匙随手又撿起來捏在手指間把玩兒,似乎是在好好地醞釀将要說的話。
那一刻。
她低頭垂眼,表明風平浪靜。
實際卻是。
心髒怦怦跳,快要炸裂蹦出胸腔。
忽然想起從前在B市和星辰對峙官場的時候,她孤身站在法庭上,法官的法槌一敲,驚聲作響,所有人應聲起立,唯有她圍在中央,像個等待裁判的“被告”。
……
“回來這麽多天,腿腳都好利索了?”
車鑰匙勾在指尖,他微微低頭視線往下尋,從她的腿到腳,沒見她走路有什麽異樣,膝蓋上也沒裹着紗布,倒是換成卡通圖案的創可貼。
光遙淡定的嗯了聲,低頭盯着腳尖,為了好看,出來的時候還從附近藥房裏買了創可貼換了紗布,并排貼了兩個。
“好了就行。”他收回眼來,目光回落在她臉上,車鑰匙在手裏繞了圈兒,抿了抿下唇,淡聲道:“畫展雖然結束了,但還有個尾巴沒收好,還有拍賣也有的忙,明天還得回去,所以有些在香港沒時間談的話拖到了現在,也必須說清楚了。”
本想再等一等,等到徹底忙完,但網上照片的事是個意外,姜揚回去又有的沒的說了幾句,今天又在家裏看見她,看老爺子對她那模樣,幾件事插一塊兒去,有些話怕是等不到後面必須得說,要不然不知道又得出什麽幺蛾子。
“說實話,從我們認識開始到現在也過了不短的時間,我們彼此認識,互相了解性情的時間也足夠,所以我覺得有必要來總結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了。我雖然年近三十,比你大了很多但也沒多少感情經歷,有是有過一次,想必你也從其他途徑知道了。”說到這裏,他頓了下,情緒複雜的看着她,嗓音微微暗沉,“今天在家的話我聽了幾句,所以更覺得有必要深談一下,就這事,我記得以前就說過理想的相處模式,感情各自為政最好,有些事沒明确之前不想讓多餘的人知道,我最不習慣別人背着我打探我的隐私。”
“還記得我說過沒,我對感情看得比較淡,如果是我不喜歡的也不怕傷害任何人,之後是因為你的堅持讓我有了些動容,我才松口說和你試一試,看看我們之間如果走下去會是什麽樣的,我沒經驗,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場未知的賭博,既然是賭就有輸也有贏。我也不怕說實話,最開始我并不喜歡你,說嚴重點甚至有些厭煩你有事沒事湊上來。”
“我向來不喜歡很麻煩的事,所以也盡量避免成為別人口中熱議的話題,網上照片的事,我不關心這些,但也有些超綱。”
清冷的聲音在頭頂,她手背在身後,攥着拳,指尖摳進手心裏,極力低着頭,不讓人看到發紅的眼眶。
聽他說這些話,每一句都釘在心上。
腦海裏忽然一個隐隐而出的念頭,此時愈發清晰。
完了,她覺得。
到頭來所有的努力,終究還是敗不過既定的命數。
所以呢,她默默地想,試完之後終于覺得她不是他想要的那個人嗎,最近這麽多□□一個接一個,她多麽想說不是她故意對簡教授自曝身份,以此來強迫他,但是想背着他打聽另一個女人卻是真的。
她發現一再遇見那個“盛白露”,現在還出現在他家裏。
不但是他前女友,還有池教授學生的身份,他同學的身份。
她在意,瘋狂地在意。
“光遙,有些事你只覺得是占足了便宜,其實是給別人造成了困擾,我這麽說你能聽懂嗎?”
他沉默了會兒,“所以”兩個字才說出口,手機忽然就響了,看了眼是工作電話,轉身走開了幾步,背過身去接。
光遙還在想最後那句話,胸腔裏激烈的情緒即将破腔而出似的,使勁兒揉捏了下酸到發癢的鼻子,眼光一歪恰好瞥到腳邊垃圾桶,裏面幾個透明的玻璃瓶裏,裏面裝着滿滿的白色液體。
愣了下。
還有些不确定,彎下腰去看垃圾桶……對啊沒錯,那是她給他訂得鮮牛奶,竟然一瓶都沒喝全都躺在垃圾桶裏。
她盯着那個接電話的背影,忽然就不想等他再說下面的話,有些害怕聽到“所以”後面的內容。
身側的大門自打進來就沒關,一直敞着,此時有風吹進來,嘩啦湧動,門扉慢悠悠的晃了晃,好像在跟她叫嚣着,走啊你,還傻愣着幹什麽,回去啊,你還想聽到什麽嗎?
窗外變了天,墨雲壓境,光影暗淡。
米色紗簾翻飛湧動,遮了一室明亮。
簡席言挂斷電話,按了電源回身扔下手機,一擡頭,原處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手機在桌上震了下。
“簡老師,着急回去趕稿,最近可能空出不出時間來,給你當助理的事要不先算了吧。”
他擰着眉,看着進來的短信,這是什麽跟什麽,趕時間也能差這十分八分的?
電話打過去,占線。
發了條短信:“話還沒和你說完你急什麽?”
光遙:“能不能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