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長路16
長路16
簡席言挂斷電話，閉上眼，擡手按了按隐隐跳動的眉心，靜默半響，再睜眼時，低頭撇過手機，屏幕上還亮着魚食的照片，按了幾下返回鍵，往上劃了劃屏幕，看見先前一條接一條排列整齊的信息，指尖微頓。
浏覽到末尾最後那條：太冷的話，會被冷死嗎？
後面還加了一串委屈大哭的小表情，各種神情，生動鮮豔。
他似有若無的抽了抽嘴角。
想起那天她抱着魚缸為了蹭他的車，站在他面前，擲地有聲，一本正經的跟他說魚會被凍死……
意外的，竟然有點好笑。
收起手機，擡眼間目光越過茶幾，恰好看見被他随手放在牆角的那個淺紫色手工小魚缸，視線微滞，那天到最後離開的時候，魚缸終究還是留在了這裏。
收回眼，忽然回想起什麽，擡頭看了眼對面牆上的挂鐘，忽然又覺得開始頭疼，拿過手機撥了個號碼，那邊很快接通，聽了幾句他嗯了聲，随口說了句：“一會兒把樓道口門禁打開。”
說完挂斷電話，起身拿過衣架上的外套，拎起車鑰匙關燈出門。
——
光遙放下手機，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凝神靜坐，先平複心情用了一分鐘，确定自己已經沒有激動到爆炸的可能了，然後飛奔向玄關處，張牙舞爪的匆匆忙忙去給魚換水。
腳底生風，十分鐘後，一切大功告成，看着魚缸裏終于稍微恢複了點精神的小魚們，彎了彎嘴角，敲敲玻璃，飛了個吻：“寶貝們，等着我給你們帶飯回來！”
下樓的時候，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雨後的冬夜，愈發的寒冷，夜空中暗沉的烏雲還沒有退散，嚴實遮蔽着稀廖零散的星光，遠處隐隐約約亮着一排整齊的路燈光，閃着暈黃的光影，隐在黑夜中沉仄的威壓下。
一陣夾帶濕氣的冷風吹過，光遙站在樓道口縮了縮脖子，本來還想要去按門鈴，沒想到單元門竟然提前開着，推開門，深呼吸了一下，吐出一口寒氣，心中有股難以壓抑的激動。
今天終于知道簡席言家在14樓，竟然跟她同一個樓層，自從知道他住在這裏開始，觊觎了這麽久終于可以堂而皇之的推門而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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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都覺得激動萬分。
出了電梯，站在門前按了按門鈴，按了兩遍沒人開，有點狐疑的按第三遍的時候隔着大門忽然聽見噗通一聲輕響，她心中一悸，還來不及反應，門打開的一瞬間，眼前一抹淺棕色的影子撲面而來。
她幾乎是本能的一連倒退好幾步，等看清眼前的影子冷不防提了口氣，脊梁骨都開始發寒冒冷汗。
眼前，兩只大狗一前一後蹲在一步遠的地方，渾圓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目光筆直。光遙僵着身子一動不敢動，同樣瞪圓了眼時刻防備着，一幅即将掐架的架勢，面上不動聲色，心裏戰戰兢兢，她已經想不清自己被這兩只看起來就不怎麽好惹的大型短毛犬威脅了多少次了。
還想着要不要轉身往回跑，要不下次再說，千鈞一發之際，門後探出個腦袋來，伸手在兩只大狗腦袋上挨個拍了下，兩只大狗低頭嗅了嗅，轉了個圈，低唔一聲，聽話的掉頭跑進了房間裏。
危機解除，緊繃的神經一松懈，光遙差點癱倒在地。
簡明軒脖子上挂着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再次擡頭看見門外的人時，動作一頓，愣了愣，有點反應不過來：“光遙姐，怎麽是你？”
光遙才從驚吓中回過神來，思維短滞，傻裏傻氣的“啊”了聲。
倒是簡明軒應變能力比她快得多，從頭上拉下毛巾，飛快的往旁邊跳了一步，讓出門口來，熱情的招呼她進來：“剛才我小叔打電話讓我開門禁，我還以為他又忘拿鑰匙回不來了，所以剛才門鈴響我還以為是我小叔回來了，才讓大花二花去開門。”
“你小叔沒在家？”光遙聞言很快找到重點，驚訝的問道。
“你來找我小叔的吧？”簡明軒走到茶幾前忽然回頭，她沒注意，腳步不穩，差點撞上他，及時後退一步，擡眼見眼前湊過來一張放大的臉，“我就知道，你跟我小叔關系不一般。”
簡明軒嘿嘿一笑，細長的雙眼眯成一條縫，被擦的亂七八糟的頭發張牙舞爪的立在腦門上，再配上一臉賊兮兮的表情，怎麽看都透着一股陰險。
“我是來借魚食的，之前跟你小叔打過電話。”光遙假意撇開眼，有點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你知道魚食放在那兒嗎，要不你幫我找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四下裏警惕着不知所蹤的兩只大狗，絕口不接剛才的話茬。
簡明軒聞言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哦”了聲，正要說什麽，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走過去一看來電顯示忽然轉身回頭看了眼，接通電話叫了聲“小叔”。
光遙立刻不動聲色擡了擡目光，豎起耳朵，凝神細聽。
簡明軒沒說幾句，很快挂斷電話，扔了手機回來指了指樓上：“我小叔跟我說了，你先等一下，我上去給你找找魚食。”
說完見她點頭，撂下毛巾轉身上了樓。
光遙坐在客廳沙發上，前後看了看，再次确定沒看到兩只大狗的身影，心中稍稍安定了些，開始打量簡席言的家。
她住的房子雖然在一個小區裏，而且兩棟樓層還緊鄰着，但是格局和規模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家的房子是一室一廳的獨立小戶型公寓，當初買房的時候算是小區裏檔次最低最便宜的房子，而這裏是複式二層的格局，空間大，裝修別致。
目光略過淺咖色的仿古樓梯，看向轉角處牆壁上挂着的一幅五顏六色的油畫時，忽然，樓上隐約間傳來幾聲淩亂的撲通聲響，緊接着聲響越來越近，下一刻，每每都能讓她寒毛直豎的兩只大狗擡着四蹄躍下樓梯。
她瞬間呼吸一滞，盯着着走在前面的一只狗，微不可查的晃了晃身子，卻在恍惚間，感受到另一道筆直而來的陌生目光。
下意識向着目光來源處擡頭看過去。
視線盡頭，一道瘦小的身影穿着淺粉色的卡通棉質睡衣，停在兩層樓梯上，自上而下，目光清冷的注視着她，一如當初在電梯口初次見面時，那雙清淺的眉眼裏盛着與卡通睡衣極不相符的涼意。
不同于簡席言身上那種刻意勾畫出來的生冷，而是仿佛帶着與生俱來的攻擊性。
光遙猶豫着是不是該打個招呼，張了張嘴，還不等說什麽，對面樓梯上的人很快撇開眼，完全無視她去廚房裏倒水，仿佛客廳裏完全沒有她這個人一般，若無其事，端着水杯回到客廳隔了一個沙發坐下，開了電視玩手機。
她有點尴尬的坐在一邊，不知道該看什麽，其實本來可以泰然處之，除了……電視機旁邊一左一右仿若門神立在兩邊的大狗，怎麽看都像是監視犯人一樣盯着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在光遙看來那兩只大狗好像每次看到她都有種不懷好意的感覺。
不懷好意？
想到這裏，冷不防打了個顫，默默擡眼瞅了瞅樓梯，暗暗吐槽簡明軒這混小子找個魚食怎麽這麽長時間還沒下來。
氣氛太詭異，實在呆不下去了，或許等不到簡席言回來，她就得先跑路了……
沉浸在自己的臆想當中，完全沒注意旁邊的人早已經放下了手機，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盯了好一會兒，倏然間出聲：“你怕狗？”
纖細的女聲竄進耳間，光遙呆了呆，慢半拍反應過來慢慢轉頭看過去，确定這話是在問她後一語不發，顯然還沉浸在驚愣之中。
簡月歪着頭看她，臉上表情木然，好像沒有因為她不回答而否定自己的看法：“我知道，你在追我小叔對不對？”
怎麽一句比一句雷……
光遙張口結舌，不知道要說什麽，在她目光的直視逼迫之下，臉上一陣冷一陣熱。
簡月對她的無語渾不在意，仿若自說自話，搖搖頭狀似可惜的說：“可是我小叔不會喜歡你的。”頓了頓，聲音淺薄：“知道為什麽嗎？”
光遙徹底不會說話了，愣愣的搖頭。
簡月收回目光，擡手對着大花跟二花打了個手勢，兩只大狗乖巧的跑過去，溫柔的在她腳邊蹭了蹭，完全不同于剛才對着光遙一幅虎視眈眈的樣子，唯有簡月纖細的聲音近在耳邊：“因為你怕狗啊，我小叔喜歡狗，所以他是不會喜歡你的。”
話音未落，門口啪嗒一聲輕響，光遙循聲擡眼望去，簡席言開門進來，放下鑰匙看向客廳兩人，目光在簡月臉上停留一秒，眉眼冷硬，而後略過去看了眼旁邊一臉怔然的人。
後者見他看過來，迅速起身，磕絆了句：“簡老師。”
他微微點頭，禮貌的“嗯”了聲，收回目光時簡明軒恰好抱着小紙盒從樓上跑下來，叫了聲“光遙姐”，跑到一半，一看見門口的人腳步一停，仿佛見到了救星：“小叔，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你說的那個什麽盒子，我就找了這幾包你看看對不對。”
簡席言擡頭看了他一眼，接過手裏的紙盒随便一翻，重新扔給他：“不是這些。”說完看向走過來的光遙：“先等一下，我上樓給你找，五分鐘下來。”
然後，沒等她吭聲，繞過簡明軒，徑直上了樓，硬實的鞋底踩在木質的樓梯上，一步兩階，一聲一聲，短促而厚重沉穩，每一聲都仿佛踩在光遙心尖上，原本局促不安彷徨徘徊的心緒好像得到了安撫，莫名的慢慢平靜下來。
簡明軒看她無聊，抱着紙盒站在樓梯口跟她閑聊天，說着說着，忽然覺得氣氛不對，往客廳瞅了眼，壓低聲音小聲問了句：“哎，我姐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
光遙狐疑的眨了眨眼。
你怎麽知道？
“她就那脾氣，什麽都敢說。”簡明軒餘光往客廳一斜，聳聳肩，忽然背過身伸出手指點了點頭：“咳，那啥，偶爾精神不太好，你懂得。”
話還沒說完，被迎面扔過來的一個蘋果砸中脖子，簡明軒“哎喲”一聲，蘋果落地，咕嚕咕嚕的滾下樓梯，轉眼看見簡月一臉氣勢洶洶的怒容。
光遙一個沒忍住，悄悄彎了彎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