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Ch57.警服上的紐扣
Ch57. 警服上的紐扣
《琴酒和波本通感後》
/系田
模拟審訊室外,諸伏景光深吸口氣。他打開門,看見右手被拷在椅子扶手上的黑木渡,表情頓時凝滞。
本來模拟審訊室只在畢業考時使用,抽中“問訊”作為考核項目的學員要在這兒和“犯了罪”的教官鬥智鬥勇,極限拉扯。
景光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提前體驗,對象還不是配合演出的教官,而是因為設立賭局,非法斂財的同學。
他的嘴唇不由抿緊,轉身關門的同時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諸伏景光,真沒想到是你。确定沒走錯嗎”
突兀的搭讪在景光耳畔炸開,他握門把的手一頓,若無其事坐到黑木對面。
“沒走錯,今天就由我來……”
“诶,我說諸伏,這馊主意誰出的不知道你的問訊成績比我差啊”
阿渡上半身攻擊性前傾,手铐被扯得“哐當”作響,言語間絲毫不掩飾對景光的輕蔑。
由一面單項鏡阻隔的觀察室裏,琴酒和鬼冢并肩而立。
“這個黑木很擅長問訊”
鬼冢瞥琴酒一眼, “當然,他老爸是搜一的小組長,遺傳到好基因,他的問訊水平僅次于降谷零和萩原研二。”
“原來這也能遺傳。”琴酒漫不經心說, “那諸伏景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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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的話,比伊達還差點。排第四吧……等等!”鬼冢突然截斷話頭,不可置信地轉頭瞪住琴酒, “你該不會什麽都不知道就推薦那個傻小子來對抗黑木吧”
琴酒沒說話,但理所當然的表情說明一切。
鬼冢見狀,新仇舊恨頓時化作熊熊怒火,他一把拽住琴酒的警服領子。
“你這家夥!”
“啪嗒——”
天藍警服頂端的紐扣毫無預兆掉落。
鬼冢愣一下,琴酒順勢扯開他的手, “需要我提醒嗎這件事校長也同意了。”
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狠狠從鬼冢頭頂劈下。
做教官這麽多年,鬼冢從沒質疑過校長,上下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校長擁有他難以企及的智慧,做出的決定總含深意。
鬼冢眼裏的火化了灰,琴酒自顧自彎腰撿起地上的紐扣,下一秒上方傳來男人憤恨的警告: “如果敢傷害我的學生,我會讓你後悔降生在這個世上。”
“呵。”琴酒把金色圓扣收進褲袋,起身時鬼冢已經迫不及待緊盯隔壁房間的動靜。
審訊室內,景光對阿渡的挑釁置若罔聞,邊翻開随身攜帶的文件夾,邊說: “我們接到舉報,你以……黑澤陣同學的入學考試設立賭局,引誘其他學生來下注,牟取暴利。”
“作為警校生,希望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坦白所有參與人員。”
景光把一張寫滿本屆學員姓名的表格遞過去。誰知阿渡看都不看,直接拿起紙對折兩次後撕碎。
無數小小的紙片在景光因驚愕放大的瞳孔中散落。黑木渡的臉藏在強烈的白熾燈光下,半明半暗,唇邊挑釁的笑尤為猙獰。
“‘有人舉報’讓我猜猜,舉報的人是……萩原研二對吧”
沒等景光反駁,阿渡又篤定繼續道: “不要想着否認。首先,他來找我下注後不久,我就暴露了;其次,我看到你陪他和松田陣平跑步了。‘找朋友’的游戲好玩嗎,諸伏同學”
景光啞口無言,事情經過就像阿渡分析的那樣,而且對方也說準了他“害怕寂寞”的心境。
看着黑木嘲諷的笑,景光整張臉都燒起來,羞愧得無地自容。
“……萩原研二那個修理廠出生的窮酸貨,也敢設局害我。”
輕易解決完諸伏景光,黑木側着頭對着角落咬牙切齒。他聲音很輕,還是被景光聽了個大概。下一秒,景光猛地拍案而起:
“你說我可以,憑什麽這麽貶低研二!”
起身後的景光人高馬大,巨大的陰影從黑木頭頂罩下,他卻一點兒不慌,反而舒适地靠在上椅背,表情淡然: “‘好警察壞警察’是吧別忘了我,我也學過訊問技巧。”
聽到這話,景光周身的氣勢一下低落。他确實為研二鳴不平,也确實想借此對阿渡進行心理打壓。
但——
他果然不擅長此道啊,板起臉恐吓別人的樣子一定特別可笑。
與此同時,隔壁觀察室。
鬼冢旁觀了半場問訊,急得直往外沖。琴酒眼疾手快攔住他: “去幹什麽”
“你眼瞎了嗎看不到諸伏景光全方位被黑木吊打當然是把他換下來,親自上陣。”
琴酒聞言,表情冰冷: “也就是說,你不相信自己的學生。”
他用的不是疑問,而是陳述。平靜的語氣卻在鬼冢的心髒猛砸一記。
『是啊,不相信學生的老師還稱得上稱職的好老師嗎』
鬼冢的猶豫稍縱即逝,下一秒他用力撞開琴酒: “滾,我知道你喜歡用語言迷惑別人。但我不是在拍熱血劇,嘴炮還是省省吧!”
他剛要和琴酒擦肩而過,冷不丁被對方扭住胳膊。只聽“咔嚓”一聲,手腕上多了副金屬手铐。
“你……”
他氣急敗壞以扭曲的姿勢回頭瞪琴酒,琴酒勾唇一笑: “你說得對,嘴炮沒用,所以我一般直接采取行動。”
琴酒說完,随手在桌上扯了張便簽,唰唰寫了幾個字鎖門離開。
距離較遠,鬼冢看不清琴酒寫了什麽,只能注視對方的背影,咬牙切齒。
片刻後,琴酒推門進入審訊室。一見來人,景光吓了一跳。他想過觀察室裏會有教官,沒想到黑澤也在。
『到底黑澤被賦予了多大的權力感覺校長對他也格外寬容……』
塞進手裏的紙打斷景光的思緒,紙條背面朝上,入眼是一片空白。
景光把目光轉到對方臉上,琴酒不置一詞轉身欲走。
“沒想到啊,黑澤。你也有份害我。缺錢的話,吱一聲,沒必要用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手段。”
似曾相識的憤怒再度充滿景光的胸腔,不同于研二被侮辱的時候,這次景光還升起股“想要保護”的情緒。
誠然,強大的黑澤不需要保護,但感情是控制不的。
景光打算理論,琴酒不輕不重按下他的肩膀,朝對面的黑木微微一笑。
“我在觀察室裏等你。”
這話也不知是和誰說,說完琴酒徑直走了。
黑木: “……”
景光: “……”
趁黑木愣神,景光飛快地翻開紙條瞥了眼上面的字。他剛合上,黑木已經恢複如常,甚至比之前還火力全開。
“哈,原來黑澤也會用這麽基礎的審訊手段,看來需要找個老師好好教教。”
他擡高下巴,對着景光倨傲道: “喂,別裝了。反正你肯定是準備告訴我,什麽‘你的同夥已經招了’之類的廢話吧”
景光聞言,學琴酒高深莫測,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出乎意料當着黑木的面展開紙條。
上面字跡蒼勁的一句話是——
『黑木的父親是搜查一課的組長。以牙還牙。』
景光的舉動讓觀察室裏的鬼冢倒吸口冷氣,沒了這張附加牌,他不知道對方要怎麽在問訊技巧明顯和黑木有差距的情況下,逆風翻盤。
另一邊的琴酒雖然一言不發,眉頭也皺得死緊。
審訊室內,黑木眼裏極快掠過絲煩躁,為了遮掩,若無其事笑道: “啧,黑澤真夠陰的,居然想用那家夥來壓我。”
“原來,你怕你父親嗎”
黑木一頓,不自覺拔高音量: “別開玩笑了,誰會怕他!搜一的小組長而已,又不是什麽大官。”
他邊說邊梭巡景光的臉,打定主意,只要在上面發現一絲懷疑的痕跡,就毫不猶豫攻擊對方到死。
這也是黑木之所以問訊成績傲人的原因——
蛇被打七寸,人被抓住軟肋,都會很快潰敗。
相對黑木神經質的戒備,景光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好,我知道了。”
“其實,我覺得無論父母職業如何,還能陪在身邊已經很幸福了。更何況,你父親在搜一當組長,那兒可都是警察裏的精英。”
黑木翹着二郎腿,不屑地“切”一聲。
“如果可以,能再請你說說父母有關的事嗎因為我的爸爸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殘忍地殺害了。我不知道像我們這個年齡段和家人相處該是怎麽樣的。”
黑木轉過頭,一副看外星人的眼神打量景光,還以為對方在開玩笑,面前的青年卻突然化身被雨淋濕的大狗,可憐巴巴。
“……不知道這種事有什麽好講的。”
“拜托你。”
黑木噎了下,講起和父母相處的日常。
“我爸雖然是搜一的,但沒破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案。”
“就這還成天讓我繼承他的衣缽。他有個屁的衣缽。”
“我媽在大公司做會計,平時人還行,一碰上錢就斤斤計較,搞得我們家很窮一樣。看到就煩。”
景光一邊聽,時不時互動,一邊在文件夾的白紙上運筆如飛。
過了會兒,黑木說得口幹舌燥,停下來不滿地掃景光一眼: “這點夠了吧”
“夠,謝謝。”
“你從剛才開始,一直在寫點什麽東西做筆錄”
“噢。”景光微微一笑,從文件夾裏抽出張用圓珠筆完成的素描遞給黑木, “我所有科目裏只有畫畫最好。你剛說的時候,手癢了,就給你畫了幅像。”
景光的圓珠筆在紙上虛空一劃,朗聲說: “雖然你一直強調讨厭父母,但眼睛是帶着笑的。我想,你心底應該還是崇拜他們的吧”
“怎麽可能你少想诓我!”
話音落,景光稍稍側身,面前的鏡子清晰映照出黑木此刻的模樣。不如幾分鐘前眉飛色舞,起碼唇角依舊上挑。
他怔在當場。
景光立刻乘勝追擊: “我很羨慕,有這麽優秀的父母還有賺錢的觀念,各項能力都不錯,問訊更是拔尖。”
黑木的神情肉眼可見放松下來。
景光話鋒一轉: “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覺得你的才能不該用在這種歪門邪道上。你看能不能……”
黑木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踏進了景光的陷阱,這陷阱不是“精心設計”的,而用了種更高級,更冒險的東西——
感情。
他低頭沉默,一分一秒,景光的心跳随之如擂如鼓,就當景光以為自己最後的嘗試也宣告失敗時,黑木氣勢洶洶地說: “拿過來!”
景光愣一下: “什麽”
“花名冊啊!不是想讓我标出參與賭局的人嗎”
景光露齒而笑,下意識轉頭看向那面單項玻璃,他看不到任何,但內心由衷期盼黑澤還在那兒。
*
觀察室內,校長像道牆攔在鬼冢和琴酒之間,和善笑道: “景光這孩子共情力很強,是缺點也是優點,就看怎麽培養。”
校長回頭朝琴酒投去一瞥,語氣揶揄: “怎麽樣他的表現出乎你意料了嗎”
琴酒臉色陰沉地離開,前腳剛走,鬼冢後腳就嚷嚷起來: “校長,你看他有一點尊師重道的樣子嗎居然敢拷身為教官的我!”
校長了然地看看鬼冢手腕上的紅印, “一下子把你拷起來有可能,拷這麽久完全是天方夜譚。你是不是也想給景光多點時間嘗試”
說話間,手铐“哐當”解開掉地,鬼冢尴尬地摸摸鼻子, “什麽都逃不過您的眼睛,一開始有點急得上頭,後來确實……但諸伏景光這種靠剖自己傷口獲取證言的辦法——”
校長接口: “自傷八百,而且他的暗瘡還在。”
*
景光得到名單,着急忙慌地跑出審訊室,迎面撞上門外的校長。他勉強止住腳步,換一副恭敬的表情:
“校長——”
“你做得很好,諸伏同學。名單給我,黑澤的話,好像在這條走廊盡頭的教室等你。”
“好!”
景光迫不及待離開,盡管用了最快速度,還是覺得這條平時習慣的走廊突然變得很長很長。
他好不容易到盡頭,真正站在虛掩的門前卻不禁猶豫——
『門背後的黑澤是什麽表情高興還是責怪他看到最後嗎』
無數疑問在景光腦中盤桓,他深吸口氣推門進去,一眼看到背對他倚在窗邊的琴酒。
景光放輕腳步走過去,沒幾步,琴酒轉頭,兩人的目光隔空相撞。景光立刻站定,深鞠一躬: “對不起,黑澤同學!”
琴酒沉默一下: “為什麽跟我道歉”
“因為沒按照你給的建議……”
琴酒漫不經心笑笑: “無所謂,比起這個。我制服上的扣子掉了,學校能買到針線嗎”
景光聞言,反射性看向琴酒,這才發現對方警服最頂端的扣子沒了,領口微敞,露出性感的喉結和一截若隐若現的鎖骨。
他緊張地吞了口唾沫,結巴道: “我,我晚上幫你縫好了。針線我就,有。”
琴酒訝異地挑挑眉: “那就好,多謝。”
他說着,從褲袋裏掏出那粒紐扣攤開手,景光不遠不近望着,不知怎麽,竟覺得那是為了抓自己張開的網。
『否則為什麽不索性直接扔過來呢』
景光又一轉念,意識到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是自己對面前的男人圖謀不軌。
“怎麽了”
“……沒事。”
他警惕地走過去,克制臉上不露分毫企圖。
一步,兩步,三步——
就在景光伸出的手指觸碰到琴酒掌心紐扣的瞬間,琴酒一合掌把人拽過來,握着對方的後頸,溫熱的嘴唇貼了上去……
“!”
哪怕是個極簡單的吻,也足夠景光大腦宕機。過了幾秒,他如夢初醒,猛地推開琴酒,用力之大,讓琴酒身形微晃,頭上的警帽直接飛出窗外。
景光并未察覺這一切,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說: “黑澤同學,你,你怎麽能這麽做你都有……你怎麽能,親我”
琴酒見狀,神色淡漠地抽出張餐巾紙遞給景光。
景光不明所以: “這是……”
“既然不喜歡就把嘴擦幹淨。”
景光默了下,沒接餐巾紙,反而鬼使神差抿了抿唇。
正當他不知該如何解釋時,樓下傳來男生中氣十足的叫喊: “喂,誰的帽子掉操場了不怕扣分啊!”
景光趕忙牽着琴酒的手,把他帶離窗口,等反應過來,臉頓時紅得像秋後蘋果。
“你呆在這兒,我幫你把帽子撿上來。”
話沒說完,景光已經落荒而逃。
琴酒等人完全消失,慢悠悠跟着下了樓。
*
“謝謝啦!”景光細心拍去警帽上的灰,邊跟剛才提醒他們的男生道謝。
他嘴角噙笑,用一種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複雜心情回想和琴酒短暫的吻。還沒來得及收拾表情,琴酒從附近的樹後繞出。
猶如惡劣行徑被撞破,景光一下語無倫次: “額,要不我幫你買個發卡吧你喜歡什麽款式不對,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奇怪。”
他邊說邊臉色泛紅,心裏不斷祈求琴酒回話,否則這獨角戲再唱下去,他遲早心髒爆炸。
琴酒接過警帽,靜靜地看他幾秒說: “想不想抓到殺你父母的兇手”
初夏的風把琴酒這句飄忽的話送到景光耳邊,他的喜悅一下褪去,反問: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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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啦!總算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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