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紛飛時

第44章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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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平生也順着她的手指看去, 方才餘光瞥見，他以為是乞丐，便沒有去理會。這時借着微弱的光線瞧去, 卻發現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身形确實有些似曾相識。

一直沒有機會開口的女子感激沖柳絮一笑, 這才上前一步, 撩開亂七八糟的頭發，聲音裏帶着哭腔：“平生表哥, 我是邱敏。”

趙平生有些驚訝，他上前一步, 疑惑問：“阿敏, 你怎麽會在這裏？還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樣子。”

邱敏眼淚頓時如決了堤似的往下掉, 她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趙平生，講述完經過後，她才看向柳絮與趙安之, “多虧了仙子與她的仙侍救了我, 不然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表哥, 再也見不到我阿爹阿娘了。”

聽到仙子仙侍, 趙平生尴尬看了一眼柳絮與趙安之，他對禦玄宗還是略有耳聞的, 看兩人衣着氣度, 分明就是同門師兄妹，哪裏會是仙子與仙侍的區別, 他抱歉一笑, 說道：“多謝兩位仙者救下本王的表妹。”

沒了項憶涼在, 兩個人都是不會客套的, 柳絮看了趙安之一眼, 這才開了口：“不必謝, 舉手之勞而已。”

‘舉手之勞’這四個字是柳絮最近學會的成語，她不知道這麽用對不對，但見幾人面上都沒有異色，她這才放了心。

趙安之只是淡淡睃了一眼趙平生，這本就是柳絮多管閑事攬下的，他也沒什麽想說的，這個按理說應該稱呼他一聲表叔的人，他是完全熱情不起來。

看出了柳絮生硬的應對，趙平生莞爾一笑，猜測二人可能與世隔絕久了，不太會與人打交道。

趙平生思忖片刻，這才沖着管家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管家石邑恭恭敬敬走到自家主子面前，傾身附耳過去。

趙平生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管家連連點頭，最後才應了一聲：“是。”快步走下石階，向着府尹的方向而去，深灰色的身影很快隐匿在暗夜中。

最後看了一眼管家離去的方向，趙平生這才看向邱敏說：“快進府先讓侍女伺候你洗漱幹淨。”

邱敏低頭看着自己的狼狽，尴尬點點頭。

這時，早已有眼色的下人幫忙找來了侍女，邱敏剛邁過門檻，就有侍女小跑着上前主動領她去了後院。

“仙者裏面請。”趙平生再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柳絮邁過五指寬的門檻，走到趙安之身旁。

趙平生走在兩人前面一步之遙，領着二人向前廳的方向而去。

睿安王府燈火通透，雖然是夜裏，但府裏的一應陳設卻被亮堂的燭火照得清清楚楚，一眼望去，盡是繁華景色。

亭宇樓閣之間在暖黃色的光線下，顯得更加雍容大氣，給人一種威壓感。

柳絮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周圍，發現這裏遠比夏天翔的侯府氣派得多，果然是皇家王爺的府邸，不是那些異姓王爺可比的。

從大門進來開始，門房兩旁是蜿蜒曲折的寬敞長廊，一路延伸到後院，望都望不到頭。

長廊下每十步就挂有兩盞明亮的燈籠，那粗實的廊柱更是用上好木材打造，上面刷着棕褐色的漆面，每一個廊柱上都雕刻着不同的祥瑞圖騰，一眼望去眼花缭亂，比之首富杜永晟家的紅木長廊更加古樸大氣。

兩邊廊坊中間，是一條寬敞筆直的石板路，那寬敞程度足矣同時容納四輛馬車并排前行。

柳絮在心裏啧啧了兩聲，想必皇家宮廷也不過如此了，看這府邸的裝潢以及用地面積，這趙平生應該很得皇帝喜歡吧。

他只是被封了一個王爺，沒有被冊立為儲君，可能是跟出身有關。

柳絮記得人族篇裏有記載，人界帝王冊立的下一任儲君必須要是皇後嫡出才行，不過也有不走尋常路的皇帝，可畢竟憑一己之力對抗天下是件勞心費力的事情，這趙平生在皇帝心裏可能還沒重要到那個程度。

幾人終于走到了前廳廊下。

趙平生率先走上石階，石階共十層，他一腳邁過兩層，三兩下便走到了石階之上。

趙安之跟在後面亦是一腳兩層，柳絮垂眸盯着兩人的腳，猶豫了一下也一腳邁過兩層，可她畢竟沒有兩人的身高腿長，一腳踏上去，覺得有些吃力。她皺皺鼻子，老老實實一步一個石階走了上去。

趙平生側身站在門口，看着後面的兩個人，語氣平穩道：“二位仙者請進。”

趙安之也不客氣，兩步走了進去。

柳絮也緊跟其後，走進去的第一眼，她眼睛都睜圓了。

這待客的前廳比她整個落星殿都大，兩邊分別伫立着五根柱子，每根柱子都雕刻着一條… … … 看起來不太像龍，她觀那四爪猜測可能是蛟。

十根柱子旁邊都擺放着一個三層的紅木架子，每層上面都有兩件器具，有玉質的，有水晶的，有瓷質的，還有珍惜木材雕刻的各色木雕。

柳絮拽了拽趙安之的袖子，眼睛還在那些擺件上打量着，她覺得這睿安王府看起來雖然不如杜永晟的府邸那樣金碧輝煌，但也絕對不輸分毫。

饒是她不懂，也看的出來這裏只是表面上處處透露着低調。

趙安之見她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差點被氣笑了，他扭過柳絮的腦袋，讓她直視前方。

前方，廳內正中擺放着兩個主位，主位兩側分別有十二把用來待客的椅子，每把椅子上都綁定着用錦緞縫制的坐墊與靠墊。

“二位仙者請随意。”趙平生說着走向主位，撩起衣擺坐下。

柳絮與趙安之則在左邊的前兩把椅子上坐下。

趙平生看了兩人一眼，終是嘆氣一聲，剛才還柔和平靜的臉上浮上一層憂愁，“昨日夜裏，王府雖然沒有再無故有人慘死，但卻失蹤了一人。”

“失蹤的是什麽人？”趙安之直視着他，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趙平生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是府裏的一等侍女，名叫花顏，是半年之前入王府的。”

趙安之凝眉沉思，看來這王府的種種異常應該是與那失蹤的侍女有關，“如此說來王府慘死的那些人有可能是這侍女下的毒手了？”

“本王也不能确定。”趙平生把手臂搭在旁邊的桌面上，身子有些微微前傾，“花顏是半年前入王府的，但有人慘死是十天之前才開始的。”

趙安之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偏袒那侍女的意思，他眸子微動，看向自己落于膝頭的修長手指，并未出聲點破。

但柳絮不懂得猜測人心，她對上對方的雙眸，平靜問：“是不确定還是不想确定？”

趙平生被問的心頭咯噔了一下，他長舒一口氣，置于桌面的手掌也蜷縮起來，沉吟許久才開口：“自然是不想确定的，在本王印象中，花顏一直是個活潑天真的小姑娘，根本不像是能下那樣狠手的人。”

柳絮認真觀察着趙平生的表情變化，最後恍然大悟道：“你莫不是喜歡那叫花顏的侍女？”

趙安之驚訝轉頭看向柳絮，這次她倒是反應很快。

被點破心思，趙平生臉上有些灼熱，他輕咳一聲，點頭承認：“說實話，是有好感的，所以本王才不願承認此事與她有關。她的失蹤或許… … ”

頓了頓，他才繼續道：“或許是兇手存着什麽目的，所以才擄走她的。”

“不如王爺先說說半年前的事情吧，說說那花顏是如何入王府的。”趙安之平靜出聲，從中挑出一個頭緒。

趙平生聽聞這個建議，身子微動，坐的更加筆直：“半年前，雍州城外突生匪患… … …”

半年之前，城外不知從何處來了一群山匪，行事十分兇殘狠戾，就連手無縛雞之力的農婦都殺。

張府尹最後猶豫再三，還是将匪患的事情禀報給了睿安王趙平生。

天下人皆知，睿安王趙平生曾經是位殺伐果斷的将軍，十三歲便上了戰場，十年的時間立下無數戰功，憑着聰明才智從敵軍手中奪回無數失守的城池。

他在軍事上的天賦，讓當今聖上十分賞識，但也是這份天賦讓他早早遠離了朝堂。

太子一直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處處防備着，甚至于暗地裏痛下殺手。

在第十五次被太子暗地裏刺殺後，趙平生終于有了隐世的念頭，在最後一場戰役中，雖然是場勝仗，但他卻故意讓自己受了重傷。

在皇城将養了三個月後，他主動交出兵符，提出前往雍州封地的念頭。

聖上雖然十分不舍這個兒子，但在看到趙平生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時，終是點了頭，放他去了封地。

在雍州的第一年，太子的人還是不放心的暗中監視，直到最後确認趙平生确實存着歸隐的心思，這才撤了那暗地裏的幾十雙眼睛。

張府尹聽說睿安王是因在戰場上傷了筋脈，所以才來雍州封地的。

起初，張府尹本不想驚動睿安王的，但派出的三隊人馬均都傷亡慘重，他不得已之下才找上了睿安王府。

趙平生在得知匪患的事件後，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張大人的請求，雖然他身上确實有舊傷，但對付區區匪患還是沒什麽問題的。雍州既然是他的封地，那雍州的百姓便就是他的子民，是他的責任。

當即，趙平生便換上許久不曾碰過的戰袍，清點了一隊最得力的戰将，浩浩蕩蕩便出了城。

最後，趙平生僅用短短十日的時間，便将所有山匪悉數拿下。

在押送山匪回城的路上，他們救下了一個落魄的小姑娘，也就是那個侍女花顏。

趙平生看她髒兮兮的模樣，猜測她可能是因被山匪害得家破人亡，所以才四處流浪的，思慮再三，他便翻身下馬，把花顏扶上了自己的戰馬。

後來回到城中後，趙平生本想讓管家找戶人家收養她的，可她死活不願意，非說要做牛做馬報答趙平生。

趙平生見她堅持的态度，只得哭笑不得留下了她，當時他本想着有朝一日或許小姑娘想開了就會離開的。

可他還沒等到花顏想開，她就突然失蹤了。

趙平生嘆息一聲：“本王是不願相信她是兇手的，她看起來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也不知道她現在是生是死，從那些屍體上可以看出兇手的兇殘程度，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還平安。”

“昨日夜裏，本王派出去的兩隊人馬到現在都未回來，想是兇多吉少。”

柳絮與趙安之都不太會安慰人，兩人對視了一眼，嘴巴動了幾下，也沒憋出一句安慰人的話。

最後趙安之提議：“不如王爺先帶我們去查驗一下那幾具屍身，我們也好斷定是妖魔所為還是人所為。”

趙平生看了一下時辰，已經是後半夜了，再有兩個時辰應該就天亮了。他看向兩人，說道：“因屍體已被仵作檢驗過了，暫時放置在城郊義莊的冰窖裏，此時看守義莊的人應該已經歇下了，不如兩位仙者先去偏院休息，等天亮之後，本王親自帶二位去義莊。”

趙安之點頭：“也好。”說着他便站了起來。

柳絮早已困得眼睛發澀，見終于可以先去歇息，她立刻跟着站了起來。

趙平生起身走到門口，對門外候着的侍衛吩咐了一句，這才對兩人說：“二位跟着他便是。”

趙安之略微颔首，便踏出前廳跟着那身着铠甲的侍衛走上了右邊長廊。

柳絮沖着趙平生匆忙一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王府偏院位于最北面，三人順着長廊向着偏院走去。

長廊上懸浮的燭火把三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在木板鋪設的走廊上投下三道模糊不清的陰影，三人前後不一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被無限放大。

柳絮走在最後面，餘光不時打量着廊外的樓閣庭院，以及花園假山。

最後在經過四處院落，三座假山，一處花園後，三人終于來到安置客人的偏院，石頭雕刻的拱形門上雕刻着禦景軒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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