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紛飛時

第43章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

那大漢見是個風度翩翩, 長得頗為好看的公子，心中怒氣更甚，他不客氣罵道：“少管老子的私事, 老子教訓自己的女人, 哪裏輪到你一個毛頭小子指手畫腳。”說着, 他又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臉上的橫肉因為猙獰的表情而抖了兩抖。

趙安之臉上毫無波瀾, 看不出情緒，他好看的薄唇微動, 漠然嗤笑一聲：“既然是私事, 為何不關起門來教訓？”

“這位公子說的對, 既然是家事，就不應該在大街上動手。”人群中有位中年男子也出聲應和趙安之。

“說得對，先不論這是不是你的女人, 你堂堂一個六尺大漢當街打人, 确實有違禮法。”人群中再次有人為女子說話, 這樣的話頓時引起周圍人的附和聲。

那披頭散發的女子見大家都在為她打抱不平, 終于唯唯諾諾出聲解釋：“實則我與這人沒有任何關系，我是前不久被他從都城硬綁回來的… … … ”

“少胡說八道！”那大漢打斷女子的話, 揚起巴掌又想打下去, 可手臂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住，無論如何用力都動彈不了。最後, 他驚恐的發現不止是手臂, 他的雙腳也被定在了地上無法挪動分毫。

柳絮看到大漢臉上的驚恐, 抿嘴偷笑起來。

趙安之餘光察覺到她彎起的眉眼, 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腦門, 小聲問：“是不是你做的？”

柳絮笑彎了眼睛, 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用口型回答：“不要被他發現了。”

女子見大漢的巴掌遲遲沒有打下來，這才敢繼續大着膽子闡述：“當日，我與侍女走散，這人一直尾随我到無人的地方打暈了我，等我醒來才發現自己被他綁出了城。我曾苦苦哀求，甚至許諾給他錢財，可他始終不願放我離去，而是把我帶到了這雍州。到了這裏，我才知道，原來他是青樓裏的人，主要負責在外面物色姑娘的。”

女子一口氣說完這些，坐在地上低低哭出聲來，單薄的雙肩聳動着，看起來楚楚可憐。

這時，人群中有一位身着華服的男子開口說道：“聽口音，這姑娘确實來自都城。”

柳絮循聲望去，斜對面人群中有位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長得雖然不如趙安之那麽好看，但在這一衆人中，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

年輕男子察覺到柳絮的目光，也看了過來，随後微笑着颔首點頭。

柳絮一怔，不明白他為何對自己笑，但出于禮貌，她也揚起唇角回了對方一個笑容。

趙安之察覺到兩人對視，掰過柳絮的腦袋，低聲提醒：“姑娘家在外不可随意對陌生男子笑。”

“為何？”柳絮仰頭看他，滿臉的天真不解。

趙安之垂眸與她對視半晌，最後移開視線淡淡道：“姑娘無辜對陌生男子笑，會被視為勾引。”

柳絮當然明白勾引兩個字的含義，但她并不明白的是，“為何我平時對你笑，你從未說過我勾引你？”

趙安之嘴角動了幾下，對于這個直白的問題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柳絮見他一直不說話，更加疑惑，她湊近壓低嗓子神秘兮兮問：“莫非你喜歡我勾引你？”

趙安之的心髒因為這個問題漏跳了幾拍，他以拳抵唇輕咳一聲，而後伸手握住柳絮的後脖頸，湊過去同樣壓低嗓子神秘兮兮道：“腦子不好使，就少說話。”

柳絮望着那突然放大在眼前的精致五官，無辜的眨巴了幾下眼睛，半晌才用力點頭。

趙安之見她被唬住，這才放開手，站直身子移開視線。

這時，周圍的議論聲更甚，膽子大的紛紛開始指責大漢。

那大漢一直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眼見着事情被揭露，他小眼睛‘骨碌碌’巡視一圈，卻見趙安之俯身跟身旁的姑娘說了什麽之後，又站直了身子。他怒目瞪着對面兩個人，高聲罵道：“是不是你們這對狗男女做的手腳？”

衆人的目光一時間被吸引到柳絮與趙安之身上。

被那麽多雙眼睛圍觀，趙安之無語望天，只想撚訣直接遁走。

而柳絮聽到‘狗男女’這三個字，立時不悅了，“你才是狗男女呢！不對，狗可不會拐騙姑娘，你連狗都不如。”

見對方沒否認也沒承認，大漢更加堅定自己的猜測，他被氣的鼻孔呼哧呼哧喘着氣，覺得肺都要炸了，可奈何就是動彈不得。

随着時間的推移，圍的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議論聲越來越大，那大漢臉色已經黑到能滴出墨來了。

“對待這種人，就應該報官。”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句，一時間大家都應和起來，幾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一擁而上，把大漢捆了起來，推搡着向府尹的方向而去。

只要是人，就會有一顆八卦的心，周圍的衆人吵吵嚷嚷着也都跟着向府尹的方向而去，一時間原本擁擠熱鬧的街道冷清下來。

柳絮趙安之最後看了一眼遠去的人群，這才轉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女子見大漢終于被衆人綁走，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對攙扶她起來的人匆匆道了謝，然後跌跌撞撞向着另一個方向跑去，最後噗通一聲跪倒在柳絮與趙安之面前，磕了一個頭後急聲道：“多謝二位，我知道方才是二位幫了我。”

兩人及時止住步子，柳絮張了張嘴，有些驚訝，她剛才施出的法術，無色無形，她一個凡人是如何察覺的？

“看姑娘長相不凡，想必一定是下凡體察民情的仙子吧！”發絲淩亂的女子說着又磕了一個頭。

柳絮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偷笑，看來自己還是有做仙子的潛質的，那她順利飛升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趙安之見她獨自傻樂，擡手輕輕推了她一下，輕咳一聲提醒她。

柳絮回過神，讪讪摸摸鼻子，這才彎身扶起地上的女子。

女子受寵若驚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縮回雙臂，解釋了一句：“別弄髒了仙子的手。”

柳絮縮回手，對方的卑微讓她不知該如何應對，咬唇糾結了一會兒，她才開口：“你不必叫我仙子，我有名字，叫柳絮，柳樹上飄下來的那個柳絮。”

女子聽聞這話，連連擺手：“不可不可，仙子的名諱怎能是我們這種凡人可以随意叫的。”

柳絮覺得這姑娘有點一根筋，想必平時沒少燒香拜佛，侍奉香火。

趙安之左右看看，大街上已經沒有什麽路人了，眼下已是戌時一刻，天上的半輪月亮早已高高挂起，剛才因湊熱鬧耽誤了不少時間，他不得不出聲提醒：“姑娘既然已擺脫那大漢的控制，還是想辦法回家去吧，我們也有要事在身。”

女子聞聲擡眼看向趙安之，方才慌亂中沒有看清，此時近距離，她才發現仙子旁邊的這位仙侍樣貌竟然也驚為天人，她目光又看向柳絮，忍不住誇贊道：“沒想到仙子的仙侍竟然也是仙風道骨，長得頗為驚豔。”

聽到仙侍二字，柳絮側頭看了趙安之一眼，見他已然面色深沉，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她眉眼含笑，神秘莫測道：“那當然，長得不好看，可做不了我的仙侍。”

趙安之眸子危險地眯了起來，陰恻恻盯着柳絮。

柳絮被他盯得心裏發毛，只得抿唇讨好一笑，匆匆與那女子道了別，拉着趙安之的袖子繼續向着王府的方向而去。

女子望着兩人的背影遠去，有些不解仙子為何還要讨好自己的仙侍。

直到走出很遠的距離，趙安之才慢幽幽開口：“長得不好看，還做不了你的仙侍了？”

柳絮沒想到趙安之還記仇，她咬唇回想了一下秦如雪平時對項憶涼那些撒嬌的手段，心下決定試一試。

她拽住趙安之的袖子停下步子，裝模作樣的捋了捋并不亂的發髻，随後彎起唇角，露出一個讨好地笑容。

趙安之疑惑看着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哎呀，人家剛才是開玩笑的，你不要生氣啦。”柳絮說着還抱住趙安之的手臂晃了晃。

少女柔軟的身體靠在手臂上，再加上那故意放柔的嗓音，趙安之垂在身側的手驀然握成了拳頭，他移開視線看向前方，喉結不自在的滾動了兩下，才佯裝冷漠開口：“別鬧了。”

柳絮無趣松開手，蹙眉不解：“不對呀，我看秦如雪就時常這樣對項師兄撒嬌，每次都是百試百靈。為何你不吃這一套？”

手臂被突然放開，趙安之莫名有些失落，他沒有去細想，擡腳繼續向前走去，聲音遠遠飄來：“雖然我不吃這一套，但看在你知錯的份上，原諒你了。”

柳絮聽到這句話，終于彎起了那雙好看的大眼睛，她幾步小跑上去，再次攥住了趙安之的袖子。

半個時辰後，兩個人順利找到睿安王府，王府巍峨寬大的朱漆大門這時正在緩慢阖上。

柳絮與趙安之快步跨上石階，門房見到兩人，停止了關門的動作，防備質問：“二位是何人？為何深夜造訪？”

趙安之遞上那封信，解釋道：“我們是東極來的，受你家睿安王所托，前來降妖的。”

門房聽到這話，渾濁的老眼瞬時瞪大，他上前接過那封信，照着門頭微弱的燭火仔細瞧了瞧，見确實是自家王爺的筆跡，心中防備這才減去了不少。

“二位仙者稍等片刻，老奴需要先去請示王爺。”門房說着轉身邁過門檻，然後關上了王府大門。

柳絮凝眉瞅着緊閉的朱漆銅門，根據前幾次的經驗，每回門房都是熱情的請他們入內的，可這睿安王府怎麽跟防賊似的。

“我不是很懂，難道我們兩個看起來像是壞人？”

趙安之也甚少碰到這種情況，他轉身倚靠在門側石牆上，仰頭看向夜空中閃爍不定的星星，半晌才開口道：“可能睿安王府覺得長得好看的也不一定全是好人吧！”

“… … ”柳絮一時不明白他是在誇人還是在損人。

“兩位仙者怎麽也來了睿安王府？”說話的正是之前那個女子。

柳絮轉頭看向石階之下，也很不解：“你為何要一直跟着我們？”

女子的頭發依舊淩亂，不過臉上卻不再是驚恐不定地表情。她提起裙擺，拾階而上，最後站定在兩人不遠處，俯身行了一禮，含笑解釋：“我并未有意跟着仙子，只是我與睿安王是表兄妹，我阿娘正是睿安王的姨母。”

柳絮驚訝挑起眉梢，原來這世間竟然真有如此巧合！

趙安之依舊在百無聊賴的數星星，并沒有搭理二人。

這時，緊閉的大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一位看起來二十多歲，長相英氣俊朗的男子迎了出來，一身墨黑色勁裝襯的他修長身姿更加挺拔，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中年男子，看衣着裝扮像是管家。

“讓兩位仙者久等了，本王沒想到二位仙者來的如此之快。”睿安王趙平生說着上前幾步站定在柳絮與趙安之面前，略微颔首點頭。

趙安之站直身子，雙手虛于身前，別扭行了一禮。扯動嘴角，到最後也沒憋出一句客套的話，只得如實說道：“我們在路上遇見送信的仙鶴受傷，是以便順道過來看看。”

柳絮見狀，也學着趙安之有樣學樣行了一禮，看起來有些笨拙憨态。

趙平生見少女外表一副仙氣飄飄的樣子，行為卻十分憨态可掬，他以拳抵唇掩下笑意輕咳了一聲，随即側轉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朗聲道：“原來如此，二位仙者快裏面請。”

趙安之看出睿安王在忍笑，他眉頭皺了起來，側目看了柳絮一眼，這才默然擡腳走向敞開的大門。

柳絮腳步不動，而是擡手指向角落的女子，問趙平生：“你可認識她？”

見柳絮又多管閑事，趙安之駐足回身，頭疼地看了過去，心裏有些無奈，這做人沒幾天，倒是學會多管閑事的毛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