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紛飛時

第18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

已是深夜亥時，項憶涼此刻正盤腿坐在榻上閉目養神，雖然已經在杜府設了結界，但他還是無法安心歇下，誰也不能确保那妖會不會再次深夜偷襲。

這時，趙安之的傳音符穿過結界來到項憶涼的房中，他有所感知，睜眼接過，在聽完內容之後立刻起身撚訣去了杜永晟的房間。

雖然杜府近日不太平，但有了他們四個的到來，杜永晟今晚倒是睡得熟。

項憶涼輕聲喊了兩聲杜老板，對方卻沒有什麽反應，依舊睡容正酣，他不得已又大聲喊了兩遍。

杜永晟自夢中驚醒猛然坐了起來，“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秋滟來了？”他剛才正夢到秋滟面目猙獰地撲向自己。

項憶涼長身玉立站在杜永晟床前 ，面上沒什麽表情，開口道：“那石頭妖說要想讓她放了杜夫人，須得你親自前去求她。”

杜永晟立刻緊張了起來，“去哪？她藏身的洞穴嗎？”

項憶涼點頭，“杜老板，你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他說着準備轉身出去。

“等等… …等一下… …”杜永晟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幾位仙者法力高強還不能救回我夫人嗎？你明明知道秋滟她恨我，明知道她要殺我… … ”

項憶涼嘆氣，剛才趙安之的傳音符大致交代了兩人之間真正的恩怨，也再三叮囑要他務必把杜永晟帶過去。

了解了真相後，此時他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煩躁的，他們幾人千裏迢迢跑來幫他，他竟然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實話，只字未提自己當年所犯下的惡。

“杜老板你必須去，這是秋滟的條件，而且你也知道杜夫人的身份不允許你不去，她若是出了意外，你又怎麽跟刺史大人交代？”

涼州刺史周大人素來與他父親交好，他這次若是沒有順利救下刺史之女，先不說刺史大人了，就是他的父親也會怪他的。

“可是她會殺了我的… … ”杜永晟還想掙紮，可是一想到刺史大人，他又心裏沒底了。

“你放心，無論如何我會護你性命的，我在門外等你，杜老板還是快些吧。”項憶涼說着轉身走了出去，縱使杜永晟有天大的錯，他也不會任由他死在秋滟手下的，這是禦玄宗的職責。

秦如雪也一直沒睡，剛才發現項憶涼并不在房中，此刻也急急忙忙尋了過來，“三師叔，這是什麽情況？”

項憶涼解釋：“老四傳了傳音符來，讓我把杜老板帶過去。”

秦如雪愣了一下，“他們兩個不會被那石頭妖綁了吧？”這是準備拿杜老板去贖人了？

項憶涼搖頭，身後的房門這時吱呀一聲被打開，已經穿戴整齊的杜永晟走了出來，此刻的他面色難堪不發一言。

項憶涼也是沉默不語，縱使他教養再好，此刻也無法對做出種種惡行的人露出笑臉的。

一路上，項憶涼禦劍帶着杜永晟行在前面，秦如雪也禦劍緊跟兩人之後。

洞室之外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正在打瞌睡的柳絮猛然驚醒，“他們這麽快就來了？”

打坐中的趙安之也睜開了眼睛，蹙眉：“有妖氣… … ”

柳絮用力嗅了嗅，果然是妖氣。

一條猶如人的腰那麽粗的藤條簌簌自石門外爬了進來，下一刻那藤條在觸及秋滟的腳尖時化為了一名男子，男子身形修長，面容冷峻立體，一身墨綠色衣衫顯得他更加陰沉。

可他一開口卻有巨大的反差：“小秋，你怎麽受傷了？是哪個傷了你？”這溫和如春雨的聲音和他陰沉的外表着實不搭。

“是我傷的她。”不等秋滟說什麽，趙安之先開口承認了。

藤妖一聽這話，立刻黑了臉，“你找死！”說着就要上前為秋滟報仇。

還不等趙安之有所反應，他身旁的破曉已經嗡鳴着立在了兩人之間。

柳絮抱在懷裏的斬魂劍不知怎的也發出了共鳴，脫鞘而出和破曉立在了一起，她一臉懵地看着兩把并排立着的劍，不明白斬魂這是何意，難道是想換主人了？

“孔翎，住手。”秋滟出聲喝止了藤妖，扶着牆慢慢站了起來，“你知道的我法力本就所剩無幾，這并不是小少年的錯，把我害成這樣的從始至終都是杜永晟。”

孔翎憤憤然地瞪了一眼擋自己道的兩把劍，聽話的挪到秋滟身邊，小心翼翼扶着她。

趙安之看了一眼面前泛着藍光的斬魂劍，又轉頭看向柳絮，疑惑挑眉。

柳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懂，“它可能是覺得你長得好看… …所以看上你了？”

“… … ”趙安之嘴角抽了抽，這算是什麽理由？

孔翎扶着秋滟在石床上坐下，開始施法為她療傷。

一柱香之後，秋滟蒼白的臉上才有了一絲血色。

孔翎能明顯感覺到秋滟脆弱的內丹已經吸收不了自己傳輸過去的靈力了，他收回施法的雙手，嘆氣：“都怪我，我當初就該攔着你的，我就不該任由杜永晟把你帶走。”

“錯！”柳絮接話道：“你當初就不該給她講那些人間話本，她也不會因此有了想找一個凡人男子談場戀愛的心思。”

從秋滟和杜永晟的事情上，她悟出了一個道理，和凡人談戀愛是會付出巨大代價的，這遠比因報恩而斷肋骨可怕的多。

“我… … ”孔翎放在膝頭的手猛然收緊。

是的，他當初就不該閑着無聊講那些明顯是騙無知少女的情愛話本，這麽多年他心裏一直很清楚源頭其實在自己，可他又怎麽敢承認自己才是那個讓秋滟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

秋滟握住孔翎膝頭攥緊的拳頭，笑着安慰他：“可是我很喜歡你講的那些故事呀，大概是我自己運氣不好，遇不到一個如話本裏一樣完美的男子。”

“對不起… …”孔翎擡手施法想要撫平她臉上那些可怖的疤痕，可卻再一次失敗了。兩年前，他偷偷溜去了杜府，想要看一看秋滟現在過的好不好，可卻發現杜府早已換了女主人。

孔翎翻遍了周圍所有的山林石窟，終于感知到了秋滟的氣息，他拼上千年的修為才把她救了出來，可她卻早已被封印折磨的殘破不堪。從前她是那樣在乎自己這張美豔絕倫的臉，可最後全都毀在了杜永晟手裏。

那一刻，他恨不得立刻去殺了杜永晟，可秋滟說她要親自報仇。

石門之外再次傳來聲響，聽腳步聲應該有三個人，柳絮和趙安之已然感知到了項憶涼與秦如雪的氣息，另外一個應該就是杜永晟了。

孔翎立刻警惕起來，準備随時出手，卻被一旁的秋滟按下，“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孔翎猶豫了片刻還是妥協了，松開了手上即将凝聚的法力。

項憶涼和秦如雪很快出現在了洞室門口，他們背後藏着的是畏畏縮縮的杜永晟。

秦如雪巡視一圈，見幾人相處還算融洽，柳絮和趙安之并沒有被綁起來，她這才放心的幾步踏了進去。

項憶涼側身讓開道，說：“杜老板，請吧。”

知道自己已經無所遁形了，杜永晟只好縮着脖子挪了進去，但卻一直沒有離開項憶涼身邊，他目前能指望的也只有他了。

這時，趙安之和柳絮都起身站到了項憶涼那邊。

一直躲在角落裏裝作不存在的杜夫人終于擡起了頭，看向杜永晟，神情冷漠，“是我爹逼你來的？還是這兩位仙者硬綁你來的？”

兩人成親十多年，她還是了解自己夫君的，早在她被秋滟抓來時她就做好了自己會被他放棄的準備。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被妻子這樣質問，杜永晟面色難堪，但他還是咬牙露出一個笑容，“夫人說什麽胡話呢，我當然是心甘情願為了救夫人而來的。”

杜夫人并沒有因此而開心，垂下眼眸不再開口，這樣虛情假意的話她已經聽了十五年，早已聽膩了。

秋滟看出了兩人之間不溫不火的關系，突然莞爾一笑，“既然小少年信守承諾，那我也說到做到。”說着她便示意孔翎施法把杜夫人送出了崖底瀑布。

見秋滟主動放過了自己的夫人，杜永晟一下就慌了，他湊近項憶涼，低聲問：“仙者之前說會護我性命，可還算數？”

項憶涼愣了一下，随後才漠然點頭，“自然算數。”

杜夫人被孔翎的法術送到山崖上後并沒有離開，杜永晟自私她不能自私，她要等自己的夫君上來才能放心回去，哪怕是一具屍體。

洞室內，秋滟把項憶涼他們三人打量了一遍，最後把目光停在了杜永晟身上。

“杜永晟留下，幾位仙者請回吧。”她眼睛雖然看着杜永晟，話卻是對他們四人說的。

趙安之準備擡腳離開，項憶涼卻開了口：“有什麽話，當着大家的面說就好，我答應了杜老板會護他平安離開這裏的。”

秋滟怒目瞪向趙安之，“小少年，你竟然騙我？”她現在很後悔先放杜夫人離開。

趙安之蹙眉看向項憶涼，“我傳音符裏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師兄這又是何意？”他嚴肅起來就會正兒八經的喊項憶涼師兄。

項憶涼長出一口氣，“縱使杜老板有錯，可我們是他請來幫他的，你可以放手不管此事，但我不能。”

從秋滟那裏了解了當年的真相，柳絮自然是和趙安之站在同一邊的，“項師兄，就連我都能明白何為善惡之分，你為何就如此固執？這世間的善惡無關任何種族，善就是善，惡就是惡，弱勢的人不代表就是好人。”

項憶涼自然懂這些，可杜永晟是他帶過來的，他不能放任秋滟殺他，那樣他和幫兇有什麽區別？

秦如雪一頭霧水，來回看看幾人，“不是，四師叔，五師叔，你們兩個什麽時候和妖站在一邊了？”她現在所了解的也只有杜永晟的一面之詞，自然是不知道當年的真相，剛才三人急着趕過來，項憶涼也沒來得及跟她細說這其中原由。

柳絮大致把當年的事情和秦如雪簡略說了一遍，“所以，秋滟答應了我們，只要把杜老板帶到她面前，她就會放了杜夫人。”

秦如雪雖然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張揚跋扈的主，但她內心還是善良的，聽完頓時就怒了：“杜永晟，原來你之前說得那一堆廢話都是騙我們的？我們幾個人千裏迢迢跑來幫你，你倒好，竟然歪曲事實把自己從前做的那些個惡心事抹的一幹二淨，你把我們幾個當傻子耍呢！”

項憶涼這次并沒有開口呵斥秦如雪的口無遮攔，他救助過的那麽多人中，杜永晟算是最可恥的一個，騙取秋滟點石成金的法術不說，還把人害成這幅鬼樣子。說實話，他剛才走進來第一眼看到秋滟那張臉确實是被吓了一跳。

杜永晟一個已經年近四旬的人被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這樣數落，臉早已黑成碳了，但他深知自己一張嘴說不過他們幾個，于是繼續裝可憐：“仙者說的是，這都是我的錯。秋滟，對不起，我當年真的是因為太害怕了，再加上那道士的慫恿，我才會對你犯下那些罪行… … ”

聽了這番話，秋滟輕笑出聲，“你既然知道自己對我犯下了罪，那你知不知犯下罪是要贖罪的？”

杜永晟被她問的愣了一下，半天才忙不疊點頭，“是是是，不如這樣吧，你随我回府，我用我的餘生來向你贖罪。”

只要哄得秋滟不殺自己，他就是下半輩子為她做牛做馬都可以。他現在最氣的就是當年的那個道士，這封印也太沒用了，僅僅堅持了十五年就被破了。

秋滟垂眸假裝為難，猙獰的疤痕也因為她的表情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可是我怕你又找來道士害我！”

杜永晟的心思被識破，立刻慌裏慌張的對天發誓：“我發誓這次真的不會了，我若是再起了害你的心思，就讓我不得好死，這幾位仙者可以為我作證。”

--------------------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