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紛飛時

第19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

趙安之睨了杜永晟一眼，悠悠開口：“诶，杜老板的事情還是不要再牽扯我們了。”

秦如雪也難得附和趙安之，“就是，我們可不敢再管杜老板的事了，傻子當一次就夠了。”

杜永晟有些尴尬，讪讪一笑，有些讨好的看着秋滟。

“既是如此… …”秋滟擡起左胳膊，目光柔和的看向杜永晟，“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答應和你回府，不過我有些乏力，你能否過來扶我起來？”

孔翎聽聞這話立刻緊張起來，他握住秋滟的手腕，眼睛裏滿是擔心。

秋滟給他一個放心的笑容，拉開了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杜永晟望着秋滟那張可怖的臉猶豫了，先不說她會不會殺自己，就是面對那張臉他心裏都是發顫的。

半晌，秋滟胳膊擡的都有些酸了，于是扯動嘴角問：“怎麽？杜老板後悔了？”

杜永晟艱難扯出一個笑容，挪步上前，“不會，我既已發誓要對你贖罪，就會說道做到。”

杜永晟說完這才忍着害怕挪到石床旁邊，顫顫巍巍的擡起手攙扶住秋滟的胳膊。然而下一刻秋滟并沒有像他想象中的一樣巧笑嫣嫣的依偎着他站起來，而是突然伸出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飛身把他抵在了石壁之上。

項憶涼驚呼：“秋滟姑娘，手下留情，修煉者手上沾多了凡人的性命不是好事。”雖然她是一個有苦衷的妖，可殺人終究是不對的。

‘呵’秋滟卻輕笑出聲，突然有一滴淚順着她那可怖的臉流下滴在了腳下的塵土裏，她問：“不是好事？那什麽才是好事呢？那仙者覺得我被他害成這幅鬼樣子算不算是好事呢？”

項憶涼被她這話問的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被抵在牆上的杜永晟緊閉雙眼不敢直視秋滟近在咫尺的臉，他緊張地握緊了袖中的匕首，那把短而小巧的匕首是當年那個雲游道士留給他的，這麽多年他一直都沒有用上。

那道士曾告訴他此匕首上有朱砂畫下的符咒，只要刺中妖的要害就可使妖形神俱滅，杜永晟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符咒還有沒有功效，他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賭一把。

杜永晟還是不敢睜眼，結結巴巴地開口：“秋… …秋滟… …我都已經… …發誓… …用餘生向你贖罪了，你怎麽… …怎麽還… …”

“發誓？贖罪？”秋滟呵呵笑了起來，此刻貪生怕死的杜永晟讓她再一次覺得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狗眼了。

杜永晟緊張到手心冒汗，他睜眼看向項憶涼，開口問：“仙者說過護我周全可還算數？”

項憶涼沒有回答而是施法喚出法器，準備上前解救杜永晟。

孔翎反應很快先項憶涼一步設下結界擋住他，并施法攻向他。

秦如雪見狀不樂意了，第一個上前擋在了項憶涼身前，同時施出法術阻擋孔翎的攻擊。

一時間三人打作一團安，柳絮拎着斬魂劍擡頭望着趙安之，“他可是萬年藤妖，我們要不要幫忙？”

“廢話，當然了。”趙安之說着提起破曉也施法上前加入三人之間，他可以不管杜永晟，但他不能眼睜睜看着項憶涼挨打。

孔翎畢竟有着近萬年的修為，三人逐漸有些吃力起來，柳絮握緊斬魂劍也上前加入了戰鬥。

孔翎撚訣施法，周身現出無數猶如人腿那麽粗的藤條，藤條迅速向四人攻擊過去。

柳絮他們四個均施法後退，直至退出石洞外，孔翎也毫不猶豫地跟了出去。

秋滟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永晟，“杜永晟，你請來的這幾個小娃娃好像也沒什麽用呀！”

杜永晟緊張的咽了咽口水，“秋滟，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當時也是你欺騙我在先，我只是一個凡夫俗子，發現自己的妻子是妖，我肯定是會害怕的… …”

“害怕？”秋滟冷笑：“好一個害怕，那你倒是說說當年你是怎麽忍着害怕從我這裏騙取點石成金的法術的？”

“我… …”杜永晟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想不出用什麽話反駁。

“你是真貪心呀！”秋滟說着握着他脖子的手又緊了幾分，“我都送你一座金山了，你竟然還要騙取點石成金的法術，你是不是怕殺了我之後，那些金子不夠你揮霍的？”

杜永晟頓感呼吸困難，他憋紅了一張臉，袖中握着匕首的拳頭因為用力而骨節泛白。

下一刻，秋滟感覺到有冰冷的東西刺進了自己的體內，她緩慢低頭看着那把畫有符咒的匕首正刺在自己的心髒之上，她只感覺到了冰冷，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疼痛。

“杜永晟，你果然還是想殺我！”秋滟眼中突然就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滾下砸在了杜永晟握着匕首的手上，那張疤痕遍布的臉因為痛苦而更加猙獰。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她沒想要哭的，只是不知為何眼淚突然就決堤了，止都止不住。

杜永晟用力抽出匕首，然後迅速躲到了一邊，他語速很快的狡辯：“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你說你沖破了封印就好好躲起來生活嘛，為何非要和我過不去呢？”

秋滟聽聞這話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她扶着牆不讓自己倒下，眼神惡狠狠地盯着杜永晟。

“我和你過不去？我滿心歡喜的嫁給你，你是怎麽對我的？我不忍你過的窮困，身子虛弱也要施法為你變幻出金子，你又是怎麽對我的？杜永晟，到底是我和你過不去，還是你和我過不去？我自問從未害過你，甚至救你性命處處幫你，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面對秋滟的聲聲控訴，杜永晟咬牙不發一言，他心裏什麽都清楚，可當初已經走錯了第一步，便不能回頭了。今日他若不殺了秋滟，那死的就是自己。當年他對秋滟确實是有感情的，可自他知道她是妖之後，那些感情也随着恐懼在慢慢消散。

更何況秋滟這張臉已經被毀的面目全非，他下起手來便不用再猶豫了，自古憐香惜玉惜的都是美人，現在她這張臉只會令自己頭皮發麻。

此刻，惱怒之下的秋滟只想要施法殺了杜永晟，可擡起的手卻在慢慢渙散。她剛才只是因為氣憤才收緊了手上的力道，其實并沒有下殺心的，兩人畢竟夫妻一場，她還做不到如杜永晟那樣的狠心。

“杜永晟，你是我此生見過最無情狠心的凡人，我詛咒你來生無法做人，此後的生生世世都只能輪回畜生道。”秋滟眼神透着狠戾，再次呵呵笑出聲來，聲音尖利凄涼。

洞外幾人聽到秋滟的大笑都停了下來，孔翎瞬移回了山洞，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順着石壁慢慢滑到地上的秋滟，他飛奔過去抱起她，冷峻的臉上現出了驚慌。

“小秋… … ”他看到秋滟胸口的那個血洞，伸出的手都顫抖了。

秋滟感覺得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漸消逝，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孔翎，抱歉，答應你的事情做不到了。”

在她剛被救出來的時候曾答應過他報了仇就會随他離開歸隐山林的，可眼下來看怕是永遠無法實現了。

懷裏的秋滟越來越輕，孔翎眼睛血紅，他怒目看向杜永晟，聲音卻輕飄飄的：“我辛苦守候了千年的小石頭竟然就這樣被你毀了… …”

聽到孔翎說自己是他的小石頭，秋滟腦中浮現的都是曾經和他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再也回不去的時光。她這一生只顧着糾結于和杜永晟之間的愛恨情仇，卻忘了要回頭看看那個曾一直陪伴自己的人。

杜永晟被他血紅的眼睛吓得瑟瑟發抖。

柳絮他們幾人這時也都走了進來，看到這樣的結果都有些驚訝。

孔翎再一次開口：“杜永晟，你毀了我守護了千年的小石頭，你說你該不該死？”

杜永晟又往角落裏縮了縮，語氣讪讪：“我也不是故意，她非要殺我，我是本能反應。”

“你做了那麽多傷害她的事，難道你不該死嗎？”孔翎咬牙聲音放大了幾倍。

杜永晟被他的吼聲吓了一跳，突然大喊走進來的項憶涼：“仙者救我。”

“該死！”孔翎右手突然變幻成藤條擊向杜永晟。

項憶涼反應過來飛身上前去救人，一劍就斬斷了伸向杜永晟的藤條。

“多管閑事。”孔翎此刻周身透露着巨大的殺氣，再次擊出的藤條猶如閃電般卷住了項憶涼的腰，然後把他狠狠甩在了堅硬的石壁之上，凹凸不平的堅硬石壁頓時劃破了他的脊背，鮮血即刻染紅了他整個背部的衣衫。

似是不解氣，孔翎再次把項憶涼甩在了尖利的石壁上。

因為撞擊，項憶涼在藤條收回時又摔在了地上，悶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老三！”

“項師兄！”

“三師叔！”

柳絮他們三人同時驚呼出聲。

孔翎出手極快，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等柳絮他們三人反應過來沖上去，項憶涼已經重傷倒地了。

孔翎再次迅速出手，藤條變幻成手指的樣子掐住了杜永晟的腦袋。

“住手！”還沒爬起來的項憶涼出聲喝止，因為胸腔振動再次吐出一口鮮血來。

孔翎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用藤條纏着杜永晟的腦袋轉了一圈，瞬間就擰斷了他的脖子。

秦如雪紅着眼睛想要攙扶起項憶涼，可看着他被鮮血染紅的脊背又不知從何下手。

趙安之蹙眉蹲下，施法為項憶涼療傷，他沒想到盛怒之下的藤妖殺傷力這麽大，萬年的修為果然不容小觑。

孔翎已經殺紅了眼，還想要再出手去殺了柳絮他們四個。

柳絮和秦如雪見狀擋在了趙安之和項憶涼前面，她們現在已經顧不得自己能不能擋住這藤妖的攻擊了，唯一的念頭就是拖住藤妖，為趙安之争取給項憶涼療傷的時間。

這時，秋滟使出最後一絲力氣按住了孔翎的手。

“孔翎，不要殺他們，杜永晟已死，我的仇已經報了。”說着她的身體逐漸虛無起來，被帶有朱砂符咒的匕首刺中要害，她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孔翎手掌顫抖的不斷施法傳輸靈力給她，可此刻秋滟的身體猶如一個黑洞，靈力輸過去得不到一絲反應。他有些慌了，手足無措起來，“你答應過把事情了結之後就會随我離開的。”

“可是我要食言了… …”秋滟話還沒說完，身體就随之消散了。

孔翎擡手想要握住什麽，最終卻什麽都沒抓住，他守護了千年的小石頭就這樣消失了，什麽都沒留下。這時，他突然感覺到有什麽冰涼的液體自臉頰劃過，他擡手去摸，只覺指尖一片濡濕。

柳絮看着打鬥之後的一片狼藉，這樣的結果是她沒有想到的，看來秋滟最終還是沒有狠下心來殺杜永晟，之前的狠話原來都是說說而已，他們之間，終究還是秋滟付出的真心更多。

柳絮躊躇半晌才鼓起勇氣上前安慰孔翎：“不要難過了，你有無盡的生命可以等待，秋滟會回來的。”說着她伸出手掌，掌心一粒細碎的透明砂石靜靜躺在那裏，這是她剛才自那飄散的碎石中抓到的。

孔翎聞聲看向她的掌心，絕望的眼神突然有了亮光，他小心翼翼捧過那粒碎石子，就如千年之前捧着自己的小石頭一樣。

千年之前已經孤獨活了九千多年的他，偶然在山間撿到了一塊透明如玉的小石頭，他滿心歡喜的捧了回去，日日細心照料，只希望小石頭早日修煉成人，也好讓孤寂了數千年的自己能有個說話的人。

數百年後，小石頭在他的細心呵護下終于修煉成人，他終于有了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于是他搜羅來了無數人間最熱門的話本，日日給他的小石頭講那話本裏的故事。

然而他的小石頭大概是聽多了情愛話本，竟然跟着一個凡人男子走了。

孔翎并沒有再攻擊四人，而是小心翼翼捧着那粒小石子如一縷青煙一樣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