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紛飛時

第16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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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見他已經準備禦劍去崖底了，也施法踏上斬魂劍緊随其後。

很快兩人便來到崖底的瀑布之前，已經缺了一塊的月亮映照在湖裏，瀑布自上而下砸在湖面上濺起無數水花，那殘缺的月亮也瞬間被砸碎，但下一刻它又恢複如初，可很快又被砸碎，就這樣往而反複不知多少年。

兩人飛身落在湖邊的山石上，各自施法收起法器。

趙安之左右觀察一番，然後走到瀑布側面，這裏果然有一個入口。

兩人一前一後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瀑布之後的岩洞昏暗無比，趙安之從收納袋中掏出一個火折子施法點亮，這才看清洞中情況。

兩側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挂滿了水珠，此刻正緩緩朝下滑去，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腳下也是走幾步就有一個小水窪，柳絮一個沒注意就一腳踩了進去，雪白的靴子頃刻濕了大半。

“小心一點。”趙安之說着把手中的火光伸到柳絮面前。

跳躍的火苗乍一到眼前，柳絮被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她腦中再一次浮現了那場雷火，“不… …不用了，我的眼睛在黑暗中能看得見。”

趙安之沒發現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慌，可也聽了柳絮的話把手中火光拿的離她遠了一些。

遠處黑暗中突然傳來女子地啜泣聲，斷斷續續，似是怕人聽見，縱使十分壓抑，可那哭聲還是被這空曠的山洞放大了幾倍。

柳絮拉住了趙安之的袖子催促：“我們快一點，這說不定正是杜夫人。”

趙安之沒有說話，任由柳絮拽着自己的袖子，加快了腳步尋着聲音的方向而去。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處石門前，柳絮附耳仔細聽，确定那哭聲就在這石門之後，“可是這怎麽打開呀？”

趙安之把手中火折子湊近石壁，仔細查看了一圈，最後在石門右邊發現一處明顯比其他石壁要光滑許多的地方，他輕按了一下，石門應着沉重的摩擦聲緩慢打開。

啜泣聲戛然而止。

柳絮率先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洞室，角落裏鋪一張破損的席子，席子之上坐着一個蜷縮的女子，女子錦衣華服，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樣子，雙眼紅腫，鬓發散亂。

“你可是杜夫人？”柳絮問。

女子見進來的是一個小姑娘和一個少年，警惕地問：“你們是誰？”

柳絮解釋：“我們是受杜老板所托前來救你的。”

聽聞這話，女子露出一個苦笑，可笑着笑着，她又再度哭出聲來。

趙安之被她這哭聲吵得頭疼，他捏捏眉心無奈勸解：“杜夫人，趁着那妖還沒回來，我們還是先離開吧！”

“想走？哪有那麽容易。”石門之外突然傳來一聲冷笑，“杜永晟給了你們什麽好處？讓你們兩個小娃娃前來送死。”

話語間，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走了進來，可那張臉着實有點吓人，從額頭到下颌布滿了數條深可見骨的裂痕，哪裏有半分杜永晟口中的傾國傾城，柳絮覺得鬼都沒她吓人。

秋滟把手中的布袋丢給杜夫人，幾個半紅不熟的果子從裏面滾了出來。

杜夫人吓得往牆角又縮了縮，沒敢去撿那果子。

趙安之皺眉看着那張面目可怖的臉，質問：“你和杜永晟之間的恩怨沒必要牽扯無辜吧？”

“牽扯無辜？”秋滟突然嗤笑出聲：“杜永晟他害我至此，難道我就不無辜嗎？是不是在你們這些修仙者眼裏只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才會無辜啊？”

“無論如何，畢竟當初是你欺騙杜老板在先。”柳絮有點不忍再直視那張臉，別開了目光。

“好一個我欺騙他在先！”秋滟表情冷厲顯得面部更加猙獰。

“你已經殺了杜府四個無辜的人了，你也是修煉之人，何必讓自己手上再多一個亡魂。”柳絮替她惋惜，手上沾了人命就不能飛升成仙了，更何況還是四條人命。為了一個凡人葬送自己的飛升之路，着實不值得。

秋滟冷笑：“我都已經殺了四個人了，這再多殺一個又有何妨。”

杜夫人自剛才秋滟進來就不敢再說一個字，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此刻聽到這話抖得更厲害了。

趙安之見狀施法把杜夫人護在結界裏，對秋滟說：“歸根結底這是你與杜永晟的恩怨，杜夫人也是受害者，不如你讓我們帶走杜夫人，冤有頭債有主不是嗎？”

秋滟眼睛似笑非笑，嘴角卻挂着冷意，“少說這些廢話，我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我讓你們離開，但你們不能帶走杜夫人。第二，如果你們執意要帶走杜夫人，那你們就和她一起留下！”

柳絮不懂：“你既願意讓我們離開，為何就不能放過杜夫人？”

“姑娘，你問題太多了。”秋滟顯然已經很不耐煩了。

“既然無法達成共識，那就讓勝負來決定。”趙安之說着施法喚出破曉。

柳絮見此情形也拿出了自己的法器，卻被趙安之吩咐讓她護好杜夫人。

柳絮看了一眼面部可怖的秋滟，有些擔憂，“你自己能行嗎？”

趙安之彎起嘴角一笑：“不知道，不過我盡力… …”

秋滟已經懶得再聽他們廢話，施法攻向趙安之。

氣流中無數碎小的石子密密麻麻看的人頭疼，趙安之施法擋住，因着雙方的氣力頃刻間那些小石子便飛向四周，嵌進了石壁之中。

趙安之揮出破曉刺向秋滟心口，卻被她極速退後躲開了。

兩人幾個回合間已經打到了洞室外面，柳絮有些擔心趙安之，想要跟過去看看，可她腳還沒來得及擡，就聽到外面的慘叫聲。

下一刻一個豔紅色身影被一道術法打了進來撞在了石壁上，然後又跌落在地，正是狼狽不堪的秋滟。

趙安之閃身進來，蹙眉問：“你這數百年的修為為何會殘破至此？”

秋滟吐出一口鮮血，有些疲憊地倚靠在石壁上，自嘲道：“真是老了，都打不過一個小娃娃了。”

柳絮雖然有些怵秋滟那張毀了容的臉，但還是猶猶豫豫上前，把手搭在她手腕上，脈搏微弱，靈力已經所剩無幾，這總不能是因為殺了幾個凡人就遭到反噬了吧？

秋滟縮回手，瞪了一眼柳絮。

柳絮對上她的目光，近距離看到這張臉感覺更恐怖了，若隐若現的森然白骨看的她想吐。

秋滟趁着柳絮分神之際，突然出掌，可由于剛剛重傷，掌力也是軟綿綿的。

柳絮迅速反應過來，施法退後了幾步躲開她有氣無力的一掌。氣道：“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好心幫你查看靈脈，你竟然偷襲我！”

“誰需要你的好心，杜永晟的走狗。”秋滟有氣無力倚靠在石壁上。

柳絮并不知道形容別人是狗在人族語言裏是貶義的，于是一本正經解釋：“我不是杜永晟的狗，我是樹，是一棵柳樹。”

秋滟一愣，這些年為了沖開封印，她靈力大減，竟然沒有察覺出柳絮的本體是棵柳樹。看這天真的樣子一定是涉世未深，多像曾經的自己。

如果當初沒有遇見杜永晟，或許她也會一直單純下去，就像此刻的柳絮，秋滟突然苦笑，眼睛酸澀發紅，可是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真是世道變了，我才被封印了短短十五年，你這樹妖都開始幫着凡人降妖了。”秋滟說着擡手擦掉嘴角的血跡，滿眼嘲諷。

“我才不是妖呢！”柳絮一臉嚴肅地解釋：“我如今已是禦玄宗的掌門弟子，将來是要飛升成仙的。”

飛升成仙？秋滟嗤笑出聲：“小姑娘志向挺遠大呀！”

柳絮并不在意她的調侃，而是說：“你看起來少說也有七八百年的修為，內力為何如此薄弱？”

秋滟看得出來她這是在關心自己，“十五年了，你以為我是怎麽逃脫那封印的！”

柳絮看着她那疤痕遍布的一張臉似是明白了，她用了十五年的時間，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幅慘不忍睹的臉以及所剩無幾的靈力。這一刻，她突然覺得秋滟真可憐，杜永晟也是真可恨。

趙安之不懂，“寧願魚死網破，也要複仇嗎？”

他從十歲開始跟着項憶涼出島救人，所見過的妖也不少，可如秋滟這樣的還是頭一個，為了複仇連一身修為都可以舍棄，要知道這天下修煉者最是在乎這一身修為的。

“我如今這幅鬼樣子都是拜杜永晟所賜，不複仇怎麽能甘心呢！”秋滟閉上了眼睛，嘴角挂上一絲冷笑：“你們禦玄宗也真是虛僞，竟然願意幫助他那樣的人，看來他一定許諾了你們許多錢財。”

“胡說八道。”柳絮義憤填膺：“禦玄宗幫這天下人何時拿過別人一分錢財！”

她前段時間剛剛讀完禦玄宗的宗法宗規，裏面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不得以幫助凡人捉妖為由而向他們索要財物，違者會被驅逐出島的。

秋滟睜開眼睛：“那我倒好奇了，像杜永晟這種心黑到骨子裏的人，你們又為何毫無條件的幫他？”

趙安之聽着她這憤慨的質問似是明白了什麽，突然一聲冷笑：“原來如此！”

“什麽？”柳絮一時沒聽懂他這沒頭沒尾的話。

秋滟卻笑容淺淡，看向趙安之，“看來小少年你是明白了。”

柳絮疑惑看着兩人，片刻之後似乎是從趙安之細微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麽，有些不确定地問他：“你的意思不會是杜老板之前說的那些都是騙我們的吧？”

趙安之不置可否的點頭。

柳絮有些氣憤：“這個杜老板，我們好心幫他捉妖，他竟然編故事騙我們。”

“姑娘，以後還是多個心眼吧，這世間最複雜的莫過于人心。”秋滟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戾氣，看着也顯得不那麽猙獰了。

柳絮問：“杜老板說你曾是十四樂坊的琴師，也是假的？”

“琴師？”秋滟再次嗤笑：“他倒是會編，琴長什麽樣子我至今都不知道，如何就成了十四樂坊的琴師了？”

趙安之雙手抱臂倚靠石壁上，問：“所以，當年的真相到底是什麽？”他倒是想知道這杜永晟編的故事有多離譜，從最開始他就覺得這人眼神總是躲躲閃閃沒有說實話，如今看來他的直覺還是沒錯的。

“小少年是想聽我講故事？”秋滟彎起唇角：“也罷！既然小少年好奇，那我就講講，好讓你們兩個單純的小娃娃看看人心可以有多險惡，也讓你們看清楚不是什麽人都是值得幫的。”

柳絮尋了一處石凳坐下，也靜等秋滟繼續說下去。

“我曾經看過一個話本，話本裏說凡人顏宋在第一世救了一只赤紅色的九尾小狐貍，千年之後小狐貍終于修煉成人，卻一直對顏宋念念不忘想着要找機會報答，于是他跋山涉水尋了五年，終于在玉骨關尋到了已經輪回十二世的顏宋。這第十二世他是殺伐果斷的将軍珵爍，常年鎮守在玉骨關，護着一方百姓的平安。”

“後來，小狐貍為了接近珵爍便趁着軍營征兵之際混了進去，三年的時間他通過努力從一個小小的士卒最終成為了珵爍的副将，代價是自己的三條尾巴，九尾狐有九條命，那三條尾巴就是他的三條命，但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畢竟他的每一條命都是為了救珵爍。十年後，珵爍戰死沙場，小狐貍帶着僅剩的兩條尾巴去繼續尋找顏宋的下一世。”

秋滟苦笑：“小狐貍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尚且能一世一世地去尋找顏宋，可為何杜永晟對我卻只想處之而後快呢！”

秋滟這話讓柳絮想起了之前禦江對自己地叮囑，看來人心果然是難測的，在沒見到杜永晟之前，她還以為人人都是如萱娘管航那般善良的，現在她才明白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并不一定是好人，法力高深的妖族也不一定是惡妖。

“所以你與杜老板的第一面根本不是在什麽十四樂坊？”趙安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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