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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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永晟見狀解釋:“四具屍體都是同樣的情況。”
趙安之雖然聽他這麽說,但還是挨個把四具屍體都看了一遍。
三男一女,女屍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樣子,梳着丫鬟頭,模樣清秀,身材偏瘦略矮,可手指關節卻很粗大,手面表皮也是粗糙不堪,應該是常年幹活積累的。
柳絮也湊過去看,趙安之白皙修長的手指被女屍粗糙的手襯托的更加白皙修長,果然很多東西的參差只要有了對比就會顯得更加明顯。
“還是你的手比較好看。”
聽聞這話,趙安之揚眉,“我全身上下有不好看的地方?”
柳絮竟然真的認真觀察起來,身姿挺拔修長,臉型輪廓立體,眼睛深邃如星辰,鼻梁高挺弧線優美,嘴唇薄而好看,就連雙手都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确實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她一直覺得宗中女弟子們眼神不好,偏偏眼裏只有項憶涼,“确實都挺好看的。”
再次聽到這樣的對話,秦如雪淡定了很多,但對于趙安之的自戀還是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老四,你認真一點。”這次是項憶涼看不下去了,畢竟還有外人在,禦玄宗的顏面最重要。
趙安之頭都沒擡的繼續仔細觀察其他男屍,三具男屍裏有兩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還有一個應該是在四十歲左右,兩個年輕人身材高大結實看起來力氣不錯,像是護院,中年男子的衣裳料子是最好的,應該是這幾個人中地位最高的,可能是這府裏的管家。
一旁的項憶涼問:“怎麽樣?”
趙安之直到看完最後一具屍體才開口:“四具屍體上都布滿了形狀不一的小洞,像是… …像是… …”他摩挲着下巴在冰窖中來回踱步,片刻之後突然眼神一亮,“這些小洞像是被人扔出的一把細碎石子擊中所致,對,就是小石子,這傷口特別像是尖銳的小石子。”
項憶涼聽聞這話也上前仔細查看,傷口确實像是小石子的形狀。
趙安之也再次俯身去認真觀察,他湊近去看那些細小孔洞,最後應該是發現了什麽,他擡手幻化出一把小巧的鑷子,然後小心翼翼的在傷口裏夾着什麽,很快他夾出了一塊小碎石,特別細小的一塊,石塊兩頭尖細如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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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小石子?”柳絮伸手拉住趙安之的袖子,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眼前細看,問:“這麽細碎的石子也能要人命?”
“如果沒有擊中要害當然是不會要人命的。”趙安之說着拉開柳絮的手又仔細去查看那具中年男屍,“這些人應該是被石子擊中了腦部和內髒,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應該都是死于內髒出血以及腦部出血。”
一直站的離屍體很遠的秦如雪終于開了口:“四師叔你不會要剖開這些屍體吧?”如果是的,她一定先第一個沖出去。
趙安之睨了她一眼,“當然不會。”說着他施法從屍體頭頂一路探查到肚腹,果然!他猜的不錯,屍體表面雖然看不出任何致命傷,可腦子和內髒早已碎裂融于血水中。
項憶涼見趙安之點頭确認了死因,這才問杜永晟:“杜老板,你可曾見過那妖?”
杜永晟眼神閃躲:“不曾,我一直本分做人,積德行善,從不與人交惡… …”
秦如雪見他一直眼神閃躲,突然笑了,她揚起淩厲的眉梢,慢悠悠開口質問:“從不曾與人交惡?我們問的是可曾見過那妖?杜老板扯人做什麽?”
杜永晟下意識握拳,拼命搖頭:“沒有沒有!我沒見過那妖。”
“真的沒有?”趙安之有些不耐煩:“說實話?”
杜永晟繼續狡辯:“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怎敢與妖交惡呢!”
“你說謊!”柳絮突然開口,聲音堅定:“書上曾說,說謊者通常都會因為緊張而東張西望不敢與人對視,肢體也會因為緊張有各種不自在,比如此刻你藏在袖中的雙手。所以為了你杜府的顏面以及你的性命,還是少說謊的好,你怎知那妖不會在殺光你全府上下之後再來殺你?”
“… … ”杜永晟沒想到自己堂堂涼州首富,竟然有一天會被一個十幾歲小丫頭說的啞口無言。
還是項憶涼最會做人,只見他柔聲開口勸解:“杜老板有什麽難處一定要如實跟我們說,不論你曾與那妖有什麽過節,我們四個都是站在你這邊幫你的。”
杜永晟思忖半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終于咬咬牙開了口:“這事要從十五年前說起… …”
十五年前,杜永晟還沒有繼承家業,整日只知道游山玩水,吃喝享樂。
那時他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十四樂坊,裏面的十四個姑娘不僅奏樂了得,個個還都是難得的美人。
後來樂坊裏的粉黛被人贖身之後嫁為了人婦,樂坊便只剩下了十三個人,老板娘覺得十四樂坊就應該有十四個人,于是尋覓了許久又找來了一位樂師。
此樂師名叫秋滟,琴藝雖然平平,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不知蠱惑了多少客人的心,琴音缭繞中大家眼裏就只看得見她那張臉,杜永晟也是其中之一。
“我那時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要為秋滟贖身娶她過門。最後我散盡一半家財為她贖了身,我父母被氣的搬去了祖宅三年都不願見我,可我依然堅持娶她為妻… … ”
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兩人成親已有三年了,可秋滟卻一直沒有身孕,那時杜永晟一心認為只要秋滟有了杜家的子嗣,他的父母才會接納秋滟。
所以他為她尋便天下名醫,可始終都沒能醫治好她,後來有一日杜永晟竟然鬼迷心竅的請來了一個道士,想要讓那道士給看看是不是因為家中有了邪祟才導致她始終不孕的,然而那道士一眼便看出了秋滟是石頭所化的妖。
杜永晟回憶到這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我當時害怕極了,稀裏糊塗的就聽從了那道士的話,把道士給的符紙燒成了灰騙秋滟喝下,還告訴她那是治療不孕的靈藥。喝下符紙的秋滟頓時動彈不得,然後那道士便用捆妖繩把她綁去了崖底的瀑布之下,說是要施法把她封印在那裏。那道士還說水滴能穿石,用不了幾年秋滟定會被水滴擊碎元神灰飛煙滅。”
但令杜永晟沒想到的是這都十五年過去了,秋滟竟然還活着,而且還回來複仇了。
秦如雪冷哼:“活該,當初是你先招惹她的,她又沒有害過你,你竟然那樣對她,她沒第一個殺你已經是念舊情了… …”
“如雪,不得無禮。”項憶涼喝止了秦如雪,這才對杜永晟說:“抱歉杜老板,晚輩不懂事。”
被打斷話的秦如雪臉色有些難看,但也沒再說什麽,項憶涼最愛做這些面子功夫,她是知道的。
杜永晟雖然黑了臉,但并沒有開口怪罪,而是繼續裝可憐:“我當時也是因為太害怕了,畢竟人妖殊途,我們就不該在一起,我當初若是知道她是妖,斷不敢去招惹的。”
趙安之聽他這假惺惺的一番話,忍不住想要翻白眼,“我說杜老板,我們來的時候你要是就老實交代清楚自己和那妖的關系,我何至于在這冰窖瞅了半天屍體!”他又不是衙門的仵作。
杜永晟有些尴尬,“你們之前也沒問呀,這位仙者一來就問屍體還在不在,我以為你們跟衙門的仵作一樣要先查看屍體的… …”他說着指了指項憶涼,意思是他先問屍體的,所以自己才會誤會。
項憶涼見他指向自己,連忙開口解釋:“抱歉,讓杜老板誤會了,我之所以問屍體的事情是想了解那妖的行為手段。”
這時,柳絮突然連續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她尴尬揉了揉鼻子,不論是修煉成人前還是成人後她都最讨厭冬天,而這冰窖甚至比冬天還要冷。
趙安之垂眸瞅她,鼻子耳朵凍的通紅,難怪她自剛才起一直拽着自己的袖子沒精打采地靠在自己手臂上,原來是因為被凍的。
項憶涼适時地扯開話題:“冰窖寒冷,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杜永晟這才反應過來幾人确實在冰窖裏待的時間太久了,“是我的疏忽,幾位仙者這邊請。”說着他便領着幾人走向門口。
走出冰窖,外面陽光照射在身上,柳絮頓時覺得舒服多了,作為一棵樹,她最喜歡的就是陽光。
杜永晟看了一下時辰,說道:“現在剛巧已至午時,我已吩咐了膳房準備了幾位仙者的午膳,幾位仙者請随我來。”
項憶涼道謝:“多謝杜老板的款待。”
“客氣了,幾位仙者千裏迢迢前來幫杜某除妖,杜某感激還來不及呢。”
… … … … …
這哪裏還是初見時那個尖酸刻薄的杜老板,這态度轉變的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精神分裂症。
飯桌上擺滿了珍馐佳肴,柳絮眼睛都看花了,她還從未見過種類這麽多的吃食,樣子看起來都挺好看的,只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杜永晟舉起酒杯:“我敬幾位仙者。”
秦如雪不會喝酒,并未拿起酒杯,而是拿起筷子去夾菜。
趙安之雖然喜歡喝酒,但也有不想喝的時候,比如此刻。
柳絮倒是想嘗一嘗,可趙安之卻眼疾手快的拿走了她面前的酒杯。
唯有項憶涼舉起了酒杯,“他們幾個年齡還小,不宜飲酒,我陪杜老板喝。”說着他便把杯中酒灌進了肚子裏。
杜永晟看了一眼趙安之,這才笑着對項憶涼說:“無礙,有仙者一人陪我足矣。”
一頓飯下來,柳絮算是明白了,人族的食物千千萬,好看的不一定好吃,好吃的不一定好看。這杜府準備的午膳雖然五彩缤紛形狀各異煞是好看,可味道着實不怎麽樣,還不如路邊來的一塊糕點好吃。
她不明白這杜永晟又不是傻子,為何還留着這廚藝不怎麽樣的廚子。
“難不成他沒有味覺?”柳絮站在糕點鋪前擡頭看着趙安之。
“他那麽有錢,就算味覺有損,他也有錢治好的。”趙安之接過老板遞過來的用油紙包着的糕點,然後塞到柳絮手中,擡步往前走。
柳絮跟上去再次抱怨:“可他府中的廚子做飯真的不好吃。”
“這是他作為首富的排場,食物對于他來說已經不僅僅是能填飽肚子的東西了,當一個人富到一定程度,他就會開始在意自己在世人眼裏是什麽樣子的,衣食住行都有可能成為世人談論他的話題。于是衣裳的料子樣式以及對食物的講究都成了他慎之又慎的選擇,他不會在乎衣裳穿着合不合身舒不舒服,只要能做到足夠華麗獨一無二引人注目就行,食物好不好吃就更不重要了,他只需要讓世人看到自己的吃食是怎樣稀罕的珍馐。”趙安之說完,垂眸看向柳絮:“你可聽明白了?”
柳絮咬了一口手裏的桂花糕,真誠搖頭:“不明白,可是我覺得這杜老板活的挺累的。”
趙安之輕笑:“看來你明白了,我想表達的就是杜老板活的有多累。”
柳絮眨眨眼睛,沒好氣道:“那你直說不就行了,一句話的事情非要彎彎繞繞說上一堆。”
“做人最基本的就是要學會怎樣委婉的表達。”
“… … ”
天色将黑的時候,柳絮和趙安之來到了杜永晟所說的那個封印了石頭妖的懸崖處。
因怕那妖會再去杜府鬧事,所以四人決定分工行事,項憶涼和秦如雪守在杜府保護府裏的人,而他們則去尋找石頭妖的巢穴,營救杜夫人。
趙安之伸頭朝下望去,确實依稀能看見湍急而下的瀑布。
柳絮問:“是這裏嗎?”她對于東南西北這四個方向一直不太敏感,所以杜永晟所說的城南偏西到底是不是這裏她也不知道。
趙安之點頭,“我們就從這裏下去。”他說着就踏上了破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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