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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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沉默了,她既不像萱娘那樣看起來沒有實體,可她又真的已經死了六百多年了。
海滄蘭再次問:“汝為何不回答?”
柳絮撓撓頭皮,猶豫着開口:“因為我也不清楚,你看起來并不像虛無的鬼魂,可歷史上真的記載你死于二十五歲,六百多年前的二十五歲。”
“汝莫要再胡言亂語。”海滄蘭怒了,拔下腰間佩劍就要攻擊柳絮。
“不得對主人無禮。”突然一個少女的聲音傳來,緊接着一個玫紅色的身影便擋在了柳絮面前。
柳絮想要飛身退後卻發現自己無法施出法術,最後她只好自己擡腳象征性地後退了兩步。
海滄蘭被少女一掌擊退了數十步,她用劍穩住身子,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跡,蹙眉厲聲質問:“汝為何要下這樣的重手?雖然磕磕絆絆多年,可吾何曾這樣傷過汝?”
“因為你要傷害主人。”少女依舊攔在柳絮身前。
聽見少女稱呼自己為主人,柳絮一頭霧水,她忍不住開口問身前的少女:“請問你又是誰?”
少女轉身,笑得燦爛,“我是雪棄,是你的劍侍,你以後可以喚我阿棄。”
劍侍?柳絮不确定地問:“你… …不會是斬魂劍裏的亡魂吧?”
“當然不是,我曾經是名鑄劍師。”雪棄說起生前身份似乎很驕傲,眉飛色舞的。
“鑄劍師?”柳絮更加不懂,“鑄劍師為何會成了劍侍?”她從未在古籍上看到過鑄劍師還能把自己鑄成劍侍的。
“這天下的鑄劍師誰不想鑄造出一把獨一無二的好兵器,可我做鑄劍師三年卻一直無法造出一把心儀的劍。後來我認識了一個叫秦恒的人,他告訴我只有以身祭劍才能造出這世上最好的兵器,于是我聽從了他的建議。我用盡畢生所學鍛造了一把我認為最漂亮的劍,然後在劍還未出熔爐時縱身跳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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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棄突然嘆氣:“唉,後來我在熔爐中被燒成了一把灰,魂魄和劍融為了一體,雖然我以後再也不能繼續鑄劍了,可我真的成功了,我真的造出了這世間難得的一把好劍,我不後悔以身祭劍,真的。”
“七日後秦恒來了,他自熔爐中取出已經鑄好的劍,還為它取名斬魂,其實我并不是很喜歡這個名字,斬魂斬魂,總覺得是要斬盡一切魂魄的意思。後來秦恒帶着斬魂劍回了妖族,那時我才知道他竟然是妖族将軍。我此生唯一後悔的事就是輕信了秦恒那妖物,我用生命鍛造出的法器就那樣被他用來作惡多端為禍世人。”
看來趙安之當時說的對,法器是不分善惡的,真正作惡的是手持法器的人。柳絮突然一把抓住雪棄的手,鄭重承諾:“你放心,我不會像秦恒那樣做的。”
“我既然擇了你為主人,自是信你。”當時在法器庫雪棄主動擇了柳絮為主人時就已經想清楚了,她想再賭一次,她相信柳絮不會是第二個秦恒,修仙門派和妖族最大的差別就是不會明目張膽的濫殺無辜。
“對了!”柳絮指了指海滄蘭,“你既然不是這劍下亡魂,那她豈不就是… …”
雪棄不置可否的點頭,“可她自己卻不承認,一直執着的認為自己還要在第二天上戰場,可她早就沒了明日,卻始終不願面對。”
海滄蘭聽到雪棄這話,脾氣又上來了,“汝又在胡說八道,吾乃岐國振武大将軍海滄蘭,豈是爾等可以議論的。”
雪棄立刻做出投降的姿态,“好好好,我不胡說八道。”這樣的場景,兩人經歷過不下千次,每次都以雪棄的道歉結束。
得了雪棄的道歉,海滄蘭這才收起佩劍,如一縷青煙一樣消失了。
柳絮不懂,“你為何不勸她去重新轉世輪回?這樣每日重複相同的事情不覺得無趣嗎?”
雪棄明媚的臉上有了一絲同情,“因為有了執念,她早已成了靈物,是無法再轉世為人的。”
柳絮一時不知該說點什麽,曾經聞名一時的岐國女将軍竟然再也沒有了來世,一腔熱血再也沒有了機會揮灑。
雪棄揮手施法,身邊的環境突然從沙漠變成了鳥語花香的山林,溫暖的陽光照射下來,花瓣上的露水便變得晶瑩剔透,柳絮蹲下忍不住用手輕戳了一下,露珠瞬間破碎滑落地面,消失于褐色的土地上。
“近日來,你禦劍時一直無法掌握平衡,是因為沒有做到人劍合一。”雪棄站在柳絮身旁,居高臨下看着她。
柳絮聞聲仰頭看她,“什麽?”
雪棄再次解釋:“因為你心裏一直認為你是你,法器是法器,所以你在禦劍時才一直無法掌握平衡。”
柳絮站起身蹙眉看着她,她沒想到對方竟然看出了她的心思。
“不用驚訝。”雪棄雙手背于身後,看向遠處,“法器嗜血擇主,作為劍侍,我自然能明白你的心思。”
柳絮有種被窺視的感覺,她眉頭鎖的更加深,“那我心中所有想法豈不是都已被你知曉了?”
雪棄卻搖頭:“并不是,我能窺見的只有你和斬魂劍的那一面,其他的我并不能看見。”
柳絮心裏這才舒服了一些,“所以,你是在教我如何運用斬魂劍?”
雪棄不置可否的點頭。
清晨,柳絮驀然睜開眼睛,外面已經大亮,縷縷光線透過縫隙滲透進來照射在房間裏,光線中有無數細小的灰塵漂浮着。
柳絮眨眨眼睛,剛才那莫不是夢?可是也過于真實了。
她并未見過那個女将軍,剛才卻覺得她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更未聽說過什麽雪棄,她莫不是真的是和斬魂融為一體的劍侍?
她近日人族歷史看多了,夢見海滄蘭也情有可原,可夢見雪棄就有點奇怪了,看來她要抽空查一查鑄造斬魂劍的人了。
這時房門被敲響,趙安之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快點起來,我們該出發了。”
“知道了。”柳絮爬起來,給自己幻化出一身雪白束腰紗衣,然後收起角落裏的劍就走向了門口。
趙安之他們三人已經在樓下吃起了早點,柳絮還未走到桌前便一眼看到了上面擺着的一疊糯米糕,她兩步走過去拿起一塊塞到嘴裏。
過了一夜,秦如雪似乎是已經消氣了,此刻開口吐槽:“五師叔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柳絮又塞了一塊在嘴裏,沖着秦如雪笑得眉眼彎彎。
秦如雪嫌棄的別開目光,根本不想再搭理她。
四人很快用完了早點,項憶涼開口:“我們昨日已經耽擱了行程,今日還是盡早出發吧。”
柳絮有些慚愧,“抱歉,都是因為我耽誤了行程。”
趙安之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幾人一路步行至一處茂密的樹林,項憶涼這才施法喚出佩劍,“老四,剩下的路程要不還是你來帶着小五?”
柳絮聽聞這話愣了一下,但還是開口拒絕:“我想要再試一次。”她想昨晚的那個夢應該不是偶然,她想要試一試雪棄說的那個辦法。
趙安之揚眉,眼含笑意:“有志氣,像我。”
項憶涼見她眼神堅定,也沒再多說什麽,第一個施法禦劍飛入上空。
柳絮施法喚出斬魂劍,雙腳塌了上去,閉目想象斬魂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腳下的劍真的穩穩地馱着她升入半空。
感覺到臉上有風拂過,柳絮這才緩緩睜眼,她沒想到自己真的成功了。
這時,趙安之也禦劍來到她身旁,“不錯,進步很大,看來繼承了我一半的天賦。”
柳絮笑:“那當然,我可是很聰明的。”說着她便施法踏着斬魂去追趕前面的項憶涼和秦如雪去了。
四人日夜兼程,終于在第五日早晨到了涼州。
杜永晟對于四人的速度頗為不滿,字裏行間都是埋怨:“幾位仙者真是辛苦了,這幾日在路上可有吃好玩好?杜某非常感謝幾位仙者能來,就在這幾日杜某府上又死了兩名仆役,昨天晚上,那妖孽更是把我夫人也擄了去,現在已是生死未蔔。”
秦如雪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氣急之下想要争辯,卻被項憶涼按下了。
趙安之雙手抱臂,倚在一旁柱子上,“杜老板說的是,都怪我們修為不行,竟然沒有把瞬移術修煉到最高境界就敢出來救人,不然肯定能一接到您的來信馬上就瞬移過來,更不會害的杜夫人被妖物擄走。”
項憶涼瞪了趙安之一眼,開口解釋:“抱歉杜老板,我師弟就愛胡說八道。”
杜永晟被氣紅了臉,卻也無話反駁,他寫信求助禦玄宗,而人家也确實派人來了,他也知道禦玄宗确實離涼州遙遠,普通人就算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兩三月才可抵達,他剛才也不過是因為一時情急才說了胡話,此刻卻又抹不開面子道歉。
天下人皆知禦玄宗以除盡天下妖魔為己任,更是為了方便那些被妖魔迫害的人能盡快聯絡到禦玄宗,每年都會培養上千只仙鶴,讓它們散落在人間各處為有難的人們傳遞消息。
杜永晟知道日行千裏的仙鶴幫他傳遞消息都尚且用了兩日,更何況是那些靠禦劍飛行的弟子,五日其實已經很快了。
項憶涼也沒再糾結于這些不愉快,而是問:“不知那幾個遇害的仆役屍體還在不在?”
對方都給了臺階下,杜永晟立刻應和:“在,在的,我一直命人把他們冰封在冰窖裏。”
“那可否帶我們去看看?”項憶涼問。
“當然,仙者這邊請。”杜永晟說着親自領着他們四人去往冰窖。
四人一路跟随杜永晟出了前廳,走在冗長的走廊上,足足有兩裏路那麽長的走廊全是用上好的紅木搭建的,廊外更是擺滿了奇花異草,現在正是花開的季節,濃郁的花香引來的不止是蝴蝶,更有采蜜的蜜蜂,這讓柳絮想起了曾在太華山的日子。
出了走廊,幾人經過花園,花園正中是一方池塘,說是池塘還不如說是一條小河,蜿蜿蜒蜒不知盡頭在何處,而且河裏面竟然不是河水是碧藍的海水,海水裏還養着許多五彩斑斓的海魚。看的柳絮有些眼花缭亂,她常年生活在山頂,哪裏見過這些稀奇地生物。
“真好看。”柳絮忍不住感嘆出聲。
秦如雪恨鐵不成鋼,“瞧你那點出息!”
杜永晟很自豪,介紹說:“這是我花重金請人在南海捕撈回來的,海水也是自南海千裏迢迢運回來的。”
趙安之懶得聽他這些炫耀,催促道:“杜老板,還是快帶我們去冰窖吧,你不關心杜夫人死活了?”
杜永晟臉色變了變,擠出一絲笑容,“幾位這邊請。”說着繼續在前面帶路。
四人跟着杜永晟一直沿着河邊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們一路上經過了一座座金碧輝煌的鑲金閣樓,也看到了一處處由玉雕刻而出的殿宇,甚至還有一片茂盛的小森林。
森林裏圈養着一些珍貴的馬匹,馬兒随時可以低頭啃兩口地上的青草,完全不用吃那些加工過的幹草,所謂同馬不同命大抵就是如此,戰馬尚且還只能吃幹草飼料,而首富府裏的馬都已經擁有一片森林了。
饒是從小生活在王府以及城主府的項憶涼和秦如雪都驚呆了,這不愧是首富的家,除了華麗還是華麗,感覺這杜永晟就差用金子做身衣裳穿身上出去招搖過市了。
一個時辰後,幾個人終于來到了杜永晟所說的冰窖。
因天氣逐漸熱了起來,柳絮他們都穿的單薄,這乍一進去頓時冰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冰窖很大,冒着絲絲寒氣,四個仆役的屍身被方方正正地擺在正中,因被冰凍的緣故,身上早已結了一層冰霜。
趙安之率先上前查看,屍體青黑的臉上布滿了無數小洞,他擡手把白布又揭開了一些,手上竟然也有無數小洞,他又扒開屍身領口的衣服,身上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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