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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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憶涼看的出來秦如雪是真的很想去他的家鄉看看,他思忖片刻便也同意了,他已經有三年未回去過了,借着這次機會回去看看也好。
剩下的八封來信,項憶涼分別給了驚霧峰和碧海峰,讓其他弟子自由選擇想去的地方。
翌日一早,四人便收拾妥當來到了海邊。
柳絮一身嫩黃衣衫,滿臉神清氣爽,來東極島那麽久她都有點想念外面的各色糕點了。
趙安之他們三人這次也聽從了柳絮的建議,并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規規整整的穿着道袍鶴氅出島。
趙安之一身淺藍色紗衣看起來十分仙氣飄飄,只要他不張嘴說話就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項憶涼則是一身墨青色的華衣錦服,袖口處還用金線繡着五彩祥雲。
秦如雪是一身暗紅錦衣,腰間玉帶上的鈴铛因為她的動作而叮當作響。
“老四… …”項憶涼示意趙安之拿出凡渡施法放在海面上。
柳絮從收納袋中掏出禦卿子給的凡渡,“用禦… …師父給我的這個吧。”從揣在袋中到現在,她還沒有使用過,此刻有些興奮地施法把紙船放在碧藍的海面上,凡渡遇海瞬間變為帆船。
秦如雪看着比趙安之那個大了不少的凡渡,陰陽怪氣地開口:“四師叔,看來你在掌門心中的地位不穩呀。”
趙安之理了理衣袍毫不在意,第一個飛身上船,看來以後的流言蜚語裏可能就要傳柳絮是掌門的私生女了。
凡渡內部很大,竟然還有卧榻。
“掌門不會把他自己的給了你吧?”秦如雪語氣有些酸,說不嫉妒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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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柳絮只記得當時禦江說給她一個最大的,沒說這是他自己的。
項憶涼也有些驚訝,宗中人人都嫉妒被掌門偏愛的趙安之,他卻從來沒有那樣的心思。
他只記得六歲那年師父抱回了還在襁褓中的趙安之,四個月大的嬰孩因為瘦弱看起來像剛滿月的樣子,聽說他被父母抛棄在了荒山野嶺,被師父撿到時早已餓的奄奄一息,所以他對趙安之從來沒有嫉妒之心。
然而師父對柳絮的态度卻讓他心裏有些不自在,毫不猶豫的就答應收她為徒,後來甚至把自己的凡渡都贈予了她。
秦如雪坐在矮桌的蒲團上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幽幽開口:“掌門對你是真大方,真是令人羨慕。”
“才不是呢。”柳絮否認:“這是我向他要的。”
趙安之倚靠在卧榻上,悠閑晃着二郎腿,“有什麽好羨慕的,這可不是師父的凡渡,這應該是… …趙舞兒師姐的。”
項憶涼怔了一下,原來這不是師父的,“你怎麽知道是趙師姐的?”
“因為我嗅到了這背後靠墊上傳來的似有若無的海棠花香氣。”趙安之記得在一本宗中小記上看到過這位師姐最喜歡海棠花,他猜測這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師姐的。
柳絮聞言湊到趙安之身邊,俯身嗅了嗅,真的有絲絲香氣傳來。之前秦如雪說這是禦江的凡渡,她還在想他怎麽那麽大方,還覺得慈航真人的面子當真是大,原來又是那位已經不在的趙師姐的遺物。
趙安之耳邊有溫熱的氣息傳來,他扭頭就和在他肩頭努力嗅着靠枕氣息的柳絮四目相對,他揚眉裝出一副良家婦女的樣子,說道:“師妹真是随時都想占師兄的便宜,果然越來越有女流氓的潛質了 。”
柳絮站直身子,一本正經的辯解:“我沒有要占你便宜,我只是想聞一聞這靠墊上是不是真有海棠花的香氣。”
聽聞這話秦如雪一口茶水噴在了對面項憶涼臉上。
而項憶涼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對話,此刻穩如泰山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茶水。
秦如雪從懷裏掏出帕子慌慌張張地就要起身去給項憶涼擦臉,驚慌之中被蒲團絆了一腳,一個趔趄就撲到對方懷裏。
趙安之幸災樂禍的笑,“恭喜十二師侄,終于撲倒了所有女弟子的夢中情人。”
項憶涼扶起懷裏的秦如雪,呵斥出聲:“老四,你又在胡說八道了。”
秦如雪羞紅了一張臉低頭站在一旁沒有出聲,其實趙安之說的對,她一直對項憶涼心懷不軌。
可,不同于其他女弟子的是,她圖謀的是項憶涼這個人,而非他的家世,她金陵城府可什麽都不缺。
柳絮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雪也和別的女弟子一樣喜歡項師兄!”
“我們小五真是越來越懂了。”趙安之一副自己教導有功的樣子,繼續慢悠悠晃着二郎腿。
秦如雪咬牙,卻又無話反駁。
項憶涼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秦如雪,嗔怪地瞪了一眼柳絮,“師妹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師父讓你跟着老四是學習法術的,不是學習胡說八道的。如雪是我們的師侄,我們長輩怎能拿晚輩開玩笑呢!”
晚輩?秦如雪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去了,原來自己在項憶涼眼中就只是晚輩!
柳絮抿緊了嘴巴挪到趙安之旁邊坐下,眼巴巴望着他,不敢再出聲。
趙安之淡淡看了一眼項憶涼沒再說什麽,他一直都知道項憶涼是個不解風情的人,但他沒想到他這麽不解風情,任誰都看的出來秦如雪的心思,天天跑下碧海峰黏着他除了喜歡他還能因為什麽?
每次出島從來不願意和碧海峰的弟子一起,總是黏着他們兩個,根本不是因為他們兩個的法力有多高深,趙安之一直都知道她是因為項憶涼,可偏偏項憶涼要裝作不明白。
接下來的時間裏,項憶涼閉目打坐,秦如雪則跑到了外面船頭上坐着,剩下柳絮和趙安之大眼瞪小眼。
午後,四人順利抵達岸邊。
秦如雪默不作聲第一個飛身到了陸地上,臉上也沒了剛出發時的開心。
柳絮在最後一個飛身下去,然後施法收起了凡渡。
項憶涼率先開了口:“涼州地處邊界,距離很遠,東極在這片大陸的最東,而涼州卻在最西。我們就算一路禦劍,抵達涼州最快也要五日。”
他四歲那年第一次去禦玄宗,父親給他安排的是最快的千裏馬,陪着他日夜兼程仍趕了兩個月才抵達。
“最快五日?”柳絮有些擔憂,“那會不會耽誤救人?”
“沒辦法,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項憶涼說着施法喚出佩劍,“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趕路吧。”
柳絮雖然已經背熟了禦劍術口訣,可理論與實踐是兩回事,一路上她腳踏斬魂在三人身後歪歪扭扭的跟着,幾次差點摔下去,最後趙安之只能放慢速度跟在她身後,在她每次快要掉下去的時候施法扶住她。
最後因着柳絮的原因,四人行至傍晚并未再繼續趕路,而是選擇在虞縣的一處小鎮落腳。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幾人在街角尋到一家還有空房間的客棧。
“老板,要四間房。”趙安之說着掏出一塊銀子遞了過去。
“好嘞。”客棧掌櫃收下銀子遞上四個門牌,“幾位客官,從這裏上去二樓靠左最裏面四間房。”
項憶涼伸手接過,分別分給三人,到秦如雪時,她頭也沒擡抽走門牌轉身率先上樓了。
“老三吶… …”趙安之拍拍項憶涼的肩膀,欲言又止。
柳絮一語中的,“看來,她真的生氣了。”
項憶涼頭疼的捏捏眉心,然後問趙安之:“有沒有興趣喝酒?”
趙安之笑,“當然。”他說着又扔了一塊銀子給掌櫃,“拿兩壺酒來。”
柳絮拉住趙安之的袖子問:“酒是什麽?我也要喝。”
趙安之戳戳她的腦門,“女孩子家不能喝酒,回你房間睡覺去。”
“女孩子家為什麽不能喝酒?”柳絮真是搞不懂他們這個男女之別到底還約束了多少東西!
趙安之接過掌櫃遞上來的酒,再次趕柳絮上樓,“不能喝就是不能喝,趕快回房睡覺去。”
柳絮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壺,這才轉身上樓。
柳絮走後,趙安之和項憶涼選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兩人各自抱着一個酒壺喝了一口。
“其實,我明白她的心思。”項憶涼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然後呢?”
“然後?”項憶涼苦笑,“沒有然後,雖說仙門也有不少結成伴侶的仙侶,可我想要的不是一個一心只觊觎項寧王府的人,說起來挺可悲的,你總說那些女弟子愛慕我,可她們哪一個不是愛慕項寧王府的榮華?”
趙安之笑:“也許秦如雪不是呢!”
“誰知道呢?”項憶涼也笑,又灌了自己一口酒,他一直都知道從小到大所受到的尊崇都是他家族的勢力換來的,他很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得到別人的尊重,可顯然他這些年的努力都是徒勞的,大家看到的依然只有他背後的項寧王府。
不知不覺已是深夜,窗外的月亮早已高高挂起,旁邊幾顆星子也被它的光輝映照的黯然失色,忽明忽暗地閃爍了幾下。
項憶涼趴在桌上已經醉的不省人事,趙安之喝下壺中最後一口酒腦子還是清醒的。他喝過無數種酒,奇怪的是卻從來喝不醉,別人尚且能借酒澆愁,而他想要澆愁就只能尋其他法子。
趙安之把項憶涼拖回房間後,見柳絮的房間還亮着燭火,他擡手敲了敲,推門走了進去,“怎麽還不睡?”
柳絮自《六界萬年錄》中擡起頭,“我在研究你們人族歷史的發展。”
趙安之聽聞這話,好奇湊過去瞅了一眼,“人族歷史有什麽好看的?不過是些朝代更疊而已。”
柳絮卻不這麽認為,“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你們人族歷史上不但有統一天下的霸主,而且還有女帝女将軍。”
趙安之打了一個哈欠,酒氣噴了柳絮一臉,“好了,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起趕路。”話音未落,他已經撚決離開了,還順手幫忙關上了房門。
柳絮被酒氣熏地皺了皺鼻子,她擡手扇走空氣中殘留的酒氣。天色确實已經很晚了,她施法收起仙界史書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她起身熄滅燭火,擡腳走向床榻,身子剛躺下就已經困的睜不開眼了。不多時,她便模模糊糊睡了過去。
黑暗中,房間角落裏有一抹藍光忽明忽暗地閃爍。
滿天沙塵中一名身着黑色勁裝的女子頭發淩亂的面朝北方,口中呢喃吟唱:“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柳絮被風沙吹得睜不開眼睛,她上前一步問:“你是誰?”
女子回頭,精致的五官上滿是滄桑的痕跡,小麥色的肌膚被沙漠的狂風吹出了絲絲裂痕,“吾乃是振武大将軍海滄蘭,汝是何人?”
“海滄蘭?”柳絮記得在人族篇裏看到過,海滄蘭是六百年前岐國的一個女将軍,享年二十五歲。據記載她十五歲便征戰沙場,十年的時間她成了岐國人人稱頌的女将軍,在戰死後她的軀體依然筆直立在城門口,始終沒有倒下。
“汝認識本将軍?”海滄蘭轉身面對柳絮。
“我曾在史書上看到過你,你已經在六百二十多年前戰死在岐國臨澤城了。”
“戰死?汝休要胡說,本将軍明日還要領兵出征,怎麽可能會戰死在六百多年前?”
難道她的記憶只停留在大戰的前一天?柳絮問:“海将軍今年可是二十五歲?”
“正是,汝是如何知曉?”海滄蘭雙手背于身後,身體站的筆直,一臉浩然正氣。
“因為我真的在史書上看到過關于你的歷史記載,你死于二十五歲的那年秋末。”柳絮記得人族篇上記載海滄蘭死于二十五歲那年的秋末,在她戰死的第二天突然天降大雪,整整三日才停歇。
海滄蘭蹙眉追問:“既然汝說本将軍已在六百多年前戰死,那吾此刻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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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女将軍海滄蘭吟唱的戰歌是摘自《詩經》中的《秦風.無衣》